李伯眼睛看向遠方，神情又慢慢黯然下來，低著頭，接著說道:“可惜啊，共產黨一走，土豪們又翻了身，老百姓們的日子又回到了從前。要是老百姓都能夠有自己的田地，多少人可以不被餓死，也不會有這麽多流民！他們也就不會死，我也不至於孑然一身當了乞丐。”

　　明赫握了握他的手，用那充滿悲傷的眼睛，看著眼眶已是發紅的李伯。

　　李伯抬起頭，自嘲道:“我怎就又傷春悲秋了，老了老了。我說到哪了?哦，你知道嗎?還有更奇怪的。咱在外面，參軍都要到村裡去抓壯丁，或者是實在過不下去了才去參軍，這裡可不一樣，大家都以當八路軍為榮，連屁點大的孩子都天天嚷著說，長大了要當八路軍。你說奇怪不奇怪。在那我聽說，國軍掃蕩進村，有些人為了保護共產黨轉移撤退，寧死不說！你說他們是不是真的不一樣?”

　　“老百姓其實很簡單，誰對他們好，自然向著誰。看來土地政策真的是辦到老百姓心坎裡去了。”明赫附和道。

　　“為了多了解些，我就住了一段時間，就說逃難來的。後來才了解到，這個土地政策，就是毛澤東主推的，說以前毛澤東在的時候，老百姓日子更好。在那還流傳著毛澤東剛來井岡山不費一兵一卒收服兩大綠林好漢的的故事。”

　　“哦，是嗎?說來我聽聽。”

　　“話說毛澤東同志想把根據地設在井岡山，實地考察後發現，王佐和袁文才是那附近兩個最大的綠林武裝。怎麽處置二人，就成了頭等大事。

　　毛澤東經過調查分析此二人不是常規的土匪，可以進行思想教育，成為革命武裝力量。經過多次溝通後，兩人竟然同意和毛澤東面談，但要求毛澤東到自己地盤上。本來以為，毛澤東會知難而退，沒想到他竟然欣然赴約。兩人還是擔心會有變故，就在約見的地方茨坪大倉村附近暗中埋伏了部隊，以備不測。

　　很快約見的日子就來了，袁文才原以為毛澤東會帶重兵前來，沒想到對方僅帶了六七個隨從，而且連武器也沒帶，頓覺慚愧，下令撤走設伏部隊，熱情地將毛澤東迎進吊腳樓。兩人相向而坐，相談甚歡，不知不覺從上午談到黃昏，最後袁文才欣然同意合作。

　　說那段時間，整個井岡山根據地，簡直翻天覆地的變化，老百姓日子越來越好。但是據說共產黨內有人不同意毛澤東的政見，導致王袁二人被殺，再加上國民軍的圍剿，井岡山土匪又開始橫行，現在日子遠遠不及當年了。”

　　“毛澤東的見解和魄力確實非常人可比。”明赫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道。

　　“確實，當地老百姓對他的評價特別高。待了十來天，了解的差不多了，我們就經過湖北一路北上到達陝西延安，那邊真的是一片新天地，聽說共產黨已經形成了以毛澤東為首的新格局，實行了《土地革命法令》，到處宣傳著，依靠貧農，雇農，聯合中農，限制富農，保護中小工商業者，消滅地主階級，變封建半封建的土地所有製為農民的土地所有製，調動一切反封建及抗日因素。那邊老百姓都特別擁護共產黨，很多自發組織的民兵團，還流傳著‘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的抗戰十六字方針，說是毛澤東為了大家容易理解總結的。”

　　“毛澤東確實是個軍事天才！關鍵他的理論不是空談，而是很接地氣。以共產黨現在的軍事實力和所處的環境，這十六字方針，字字珠璣！”明赫由衷地佩服。

　　“我不懂軍事，你說厲害，那肯定厲害了。而且你知道嗎?毛澤東現在算是共產黨的實際領導人，他竟然和老百姓住同樣的窯洞，穿同樣的衣服，十分簡樸。在延安我也待了十來天，我想辦法收集了當地的一些報紙、書什麽的給你帶回來，想著你肯定喜歡。”

　　“在哪裡?快拿出來。有此好東西，還不早點拿出來。“明赫興奮地說道。

　　李伯從懷裡，拿出來一個用牛皮紙包裹整齊的物件，小心地解開麻繩，翻開兩層牛皮紙，裡面放的是《解放》、《新中華報》、《團結》的幾期報紙還有一小本《土地革命法令》。

　　“太好了！謝謝您，李伯，您幫了大忙了。“

　　“你覺得有用，我就開心了，我這一年就沒白跑。“李伯爽朗地笑著。

　　“回去再次囑咐大個子此行務必保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明赫嚴肅地說。

　　“嗯，我明白其中道理，你放心。一直按照先前計劃好的對外說的。”

　　“那就好。你離開這麽久，那些小崽子們肯定想你想壞了。時間也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

　　“那可不是，回來後，恨不得寸步不離的跟著，生怕我再跑了。”李伯露出慈祥而又得意的笑容。接著說道:“這麽多年要不是你在背後默默地幫助，這些孩子還不知道能活到幾歲。”

　　明赫擺了擺手，略帶慚愧地說道:“我隻想盡自己所能，做些能做的，再莫讓這世間有如此多的罪孽。孩子們就拜托你們照顧了，能救一個是一個吧。”

　　明赫一邊說著，一邊撿起地上的拐棍，遞給李伯，再次緊緊地握住了李伯粗糙的雙手。

　　李伯看著明赫那清亮的眼睛，沉重地點了下頭，接住拐棍大踏步走了。走到門口，就又彎著腰，步履蹣跚起來，連眼神都跟著黯淡了下來，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

　　明赫目送李伯的身影消失在黑夜裡，隨後關上書房門，認真地看起那些帶回來的報紙書本，不時微微皺眉陷入沉思。又是一夜無眠，月色躍過窗戶，在書房中悄悄地鋪下越來越長的銀白色地毯。

　　待到雞鳴時，明赫才將這些材料小心地放進暗室。回屋休息片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