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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門好細腰》第三百二十四章 1朝敗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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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李宗訓的怒視,唐少恭面色平靜,眉頭都沒有蹙一下,拱手道:
 “只有一種可能,丞相情報有誤。”
 李宗訓沉眉,“你說什麽?”
 唐少恭道:“想是裴獗早得了我方的消息,根本就不在大將軍府裡。至於打到禁苑的兵卒,依仆所見,裴獗手下在城裡不可能有那麽多人,許是佯攻……”
 李宗訓死死盯著他的眼睛,“依少恭所言,眼下當如何是好?”
 唐少恭道:“以退為進。丞相不如先帶著皇子和太后逃離禁苑,立元碩皇子為新君,再宣告天下雍懷王造反逼宮。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那裴獗坐鎮中京,也只能是反賊……”
 “我呸!”李宗訓老臉肅沉,冷冷看著唐少恭道:“那個時候,生米煮成熟飯的人,是裴獗。坐上金鑾寶座的,是元尚乙,叛逃反賊則是老夫我!”
 唐少恭微驚,“丞相為何有此一說?”
 不等李宗訓開口,李桑若眉梢一挑,轉過頭來便輕哼一聲。
 “少恭叔的算盤,哀家是真看不透。說裴獗是謝家余孽的人,是你。出面舉證的人,也是你。換言之,是少恭叔一步一步把裴獗逼反的。如今裴獗打過來,讓我們不作抵抗,棄城而逃的人,更是你……”
 她懶洋洋望向李宗訓。
 “父親,你看得懂少恭叔的計謀嗎?”
 唐少恭眉頭緊鎖,他聽出李桑若在借機挑撥,以報內心對他之恨,淡淡地苦笑一下,低頭拱手。
 “仆做事,端看是否有利於丞相。問心無愧,請丞相明鑒。”
 李宗訓不發一言地看著他,眼神在夜燈照映下顯得陰沉狠戾。
 好半晌,才低沉地道:“少恭去次殿暫歇吧。中京的事,我自有主張。”
 李宗訓深深看他一眼,拂袖出門,叫來隨從李深,沉聲吩咐。
 “傳令下去,務必守住禁苑大門,不可任裴軍闖入……”
 轟隆一聲巨響傳來,好像有千軍萬馬似的。
 李深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拱手應諾,又遲疑著腳步,回望過來。
 “主公,裴獗來勢洶洶,北雍軍最擅長攻城打硬仗……丞相還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李宗訓冷笑一聲,雙眼陰沉沉地眯起,“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裴獗想扶持元尚乙坐上龍椅?休想。”
 見李深滿眼擔憂,他沉聲道:
 “必要時,魚死網破,全城盡毀又何妨?”
 “丞相!”李深大驚失色,雙眼恐懼地看著他,“三思啊!”
 李宗訓冷眸,“已無回頭路矣。”
 -
 自覺沒有退路了的,又何止李宗訓?
 京郊大營裡,北雍軍得到消息便在校場上迅速集結。
 他們本就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士兵們都是剛剛從戰場上拉下來的,見慣了生死和鮮血,卻沒有見過如此齷齪的手段。
 他們在外與齊軍拚死拚活,朝中的官老爺們吃喝玩樂,如今一聲“叛軍”便將他們的功勞抹殺。逃無可逃,退無可退。新君上位必然不會放過他們,那何不為自己殺出一條血路,闖出一番天地?
 赫連騫扶刀站在點將台上,看著眾人。
 “兄弟們,今夜之事傳得沸沸揚揚,我赫連騫不說,你們想必也聽了個七七八八。沒錯,你們聽到的,都是真的!中京城裡那個屍位素餐的老東西,說大將軍是圖謀造反的逆首,我們是助紂為虐的叛軍!兄弟們,你們說,我們屈是不屈!?”
 “屈!”
 “沒錯,屈!都他娘的快屈死了。狗丞相大概忘了,當年是誰一力托舉他的外孫坐上龍椅,是誰阻止內廷叛亂,穩定朝綱?又是誰領兵出征,抗北戎,殺南齊,守護著大晉的安寧,護衛了我們的妻兒爺娘?”
 “是大將軍,是雍懷王!”底下士兵吼聲如雷。
 “對!”赫連騫目露厲色,單手叉腰,抬眼望向漫天風雪,痛心疾首地呼喊,“這是我等浴血奮戰保衛下來的江山,這是我等不顧生死守護一生的皇朝。兄弟們為之九死一生,卻淪為叛軍,肯是不肯?”
 “不肯!”士兵齊舉刀槍,大聲回應。
 “大將軍被問叛國之罪,我們許是不許?”
 “不許!”
 “國朝辜負了我們,我們反是不反?”
 “反!”
 上萬將士齊聲怒吼,如同發瘋一般震天大叫。
 “反了!”
 “反他娘的!”
 赫連騫雙眼通紅地看著眾人,高大的身影在台上來回幾個踱步,像是在最終思考,好片刻,突然停下來,振臂呐喊。
 “是國賊李宗訓將我等逼上絕路的。我們造的是他的反!”
 “殺李宗訓,立秦王為新君,為北雍軍平反。”
 赫連騫大聲高呼,上萬人齊聲回應。
 “殺國賊,立新君,為北雍軍平反。”
 大雪澆不滅的熱血澎湃,寒風吹不散的激情燃燒。
 整個大地似乎都在吼叫聲中震動,一片刀光槍影在校場上晃動。
 退,死路一條。
 戰,尚有一線生機。
 上萬北雍軍士兵湧入中京北城門。
 投石機被搬至城牆下,碎石呼嘯而至,慘叫連連。
 赫連騫騎上戰馬,揮舞腰刀,指揮身後的將士。
 “兄弟們,闖入中京城,救雍懷王。闖入禁苑,殺國賊李宗訓!”
 “殺國賊李宗訓,重立新君。”
 高亢的吼叫聲,激蕩在中京城上空。
 城裡,不知哪個大戶人家為慶賀新年點燃的焰火,從不知名的角落衝上天際,將這個寒夜映照出別樣的風景。
 -
 裴府,兵戈聲裡唯一清淨的是汀蘭院。
 這是裴夫人生前最愛的涼亭水榭。
 她的墓地也在此處。
 裴衝是個固執而古怪的男人。
 他將自己的夫人埋在後院,獨居於此寸步不離的守著,不許旁人靠近。
 汀蘭院滿目孤清,好似不在繁華的中京城。
 此時此刻,站在院落水榭邊看著裴衝喝酒的,是一身戰甲頭戴纓冠的裴獗。
 他安靜地站在飛雪綿延的夜幕下,等裴衝喝完酒壺裡的最後一滴酒,這才扶刀慢慢走近。
 “父親,時辰差不多了,該走了。”
 裴衝沒有抬頭,搖了搖酒壺,又放下來。
 “沒酒了。”
 一隻焰火飛過上空。
 裴獗抬頭看一眼,微蹙的眉頭松開了些。
 “你跟我走,我買酒。想怎麽喝,就怎麽喝。”
 裴衝這才抬起醉意熏熏的眼,看著他道:“你阿母在這裡,我不會走的。”
 裴獗眼神寂靜,語調冷沉而有力,“在中京,我只有一萬五千人。父親認為,一萬五千人,能抵擋十萬禁軍多久?還有虎賁,龍驥,這時定已迅速回防中京……”
 裴衝聽著他涼涼的聲音,沉默一下。
 “李宗訓不會束手就擒,更不會任你闖入禁苑。一旦禁軍瘋狂反撲,局勢將於你不利……”
 頓了頓,他問:“秦王何在?”
 裴獗:“已送往西京。不出意外,五日後,會在西京稱帝。”
 裴衝微微一怔。
 事實上,不僅李宗訓沒有看懂裴獗的下一步棋,就連他這個當爹的,也沒有想到,裴獗要的不是中京,而是把目光放到了西京。
 “你有你的打算,為父就不過問了。”裴衝寡淡的臉,硬生生擠出一個微笑來,看著高大威武的兒子,“西京太遠,為父一個殘廢之人,就不跟去添麻煩了。”
 裴獗道:“小七已接到阿姐,會在西京等著父親。”
 裴衝點點頭, 沙啞著嗓子笑了一聲。
 “你安排便是,我不走。留在這裡,陪你母親。”
 裴獗問:“父親是不想做反賊,怕把裴家聲譽一朝敗盡嗎?”
 裴衝眉頭揪起,搖搖頭,苦笑一聲。
 “從帶你回裴府那日,為父便知,這一天早晚會來,裴家是躲不過的……”
 又是一聲長歎。
 他道:“反不反賊由他們說去吧,我將忠骨埋此,便無愧裴家先祖。”
 黑暗中,裴獗的眉頭蹙起又松開,松開又皺起,半晌隻低低一句。
 “帶走。”
 兩個字冷冰冰的,好似不帶情義,又似雷霆萬鈞落下,飽含父子深情。
 裴衝看到兩個侍衛大步朝自己走來,濃眉豎起,一聲沉喝。
 “誰敢過來,我必血濺當場,讓你背上弑父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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