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拳掌相交,緊接著發出一聲“呯”的巨響,慧明身形晃了一晃,而慧遠卻退了兩大步,他臉上驚訝之色一閃而過,隨即猱身而上,一掌擊出。
“謔謔……”
“啪啪啪……”一時之間,兩人拳掌相交,各自對換了數十招,拳掌交擊處發出如炮仗一般的爆裂聲!
交手近百招之後,慧明體內的內力逐漸釋放開來,一道道內力四散鼓蕩,逐漸向全身蔓延開去,真氣在皮膚外形成了一股護體氣膜,不斷將慧遠那半生不熟的大金剛掌力反彈回去。
兩人對掌之時,慧明猶有余裕思索,想道:要是由兩名普通漢子打架,到最後怕是都要抱在一起,靠摔跤決勝負,只因他們拳勁、腿勁殺傷力不足,拉不開距離。
四周眾僧邊看邊低聲品評著,暗暗印證自身的武功技藝。少林絕技博大精深,同寺僧人修習同一門絕技,因各人品性、資質乃至人生境遇不同,在招數和內力上也會有迥然不同的表現。
兩人再次拆了數十招,慧遠久攻不下,未免心浮氣躁,所使招數逐漸變得陰狠刁鑽,招招都往慧明身上要穴甚至要害上擊去,讓眾位在場的僧人看得寒氣大冒,直皺眉頭。
慧遠心中焦躁,心想自己拿七十二絕技對慧明的羅漢拳,竟還拾掇不下他,那不是顯得自己太過無能?
想到此處,他一聲輕嘯,往後疾退三步,右掌上下左右各急速晃動一次,晃出四個虛影,虛影停滯半空,居中一掌變實,陡然擊向慧明胸口!
同時暴喝道:“看我金剛伏魔!”
慧明打得久了,心中也是不耐,聞言眼睛一瞪,精光一閃,心裡罵道:就你會喊?
他腰身極速一扭,右拳藏到腰後,一拳猛力揮出,嘴中同時喝道:“啊—嗎咪嗎咪哄!”
兩人拳掌擊出,在空中相撞,發出轟然巨響,一股無形氣勁四散飆飛,激得四周僧人面皮生疼,有幾位修為低的僧人更是出聲慘叫!
慧明感到一道暗勁穿過他拳頭上的氣膜,一路向上,直透上臂肩膀,心中暗呼厲害,不過慧明的內力實在太過雄渾,肩膀處稍一運勁,內力一震,便將異種內力盡數逼出體外。
對面的慧遠面色蒼白,發出一聲慘叫後連連後退七八步,慧明心念一動,當下也順勢往後退了五六步,方才他運阿笈摩功撤了九陽護體內力,否則內力反彈下,慧遠怕是要斷上十數根骨頭。
眾僧輕動嘴唇默默一數,兩人退得步數相差無幾,只是慧遠苟著身子,耷拉著右臂,看上去不是骨折就是被打麻了,而慧明卻挺身直立,面不改色,兩人高下立判。
“哎呀!”周圍的僧人發出一聲歎息聲,顯得意猶未盡,直言二人身子還沒焐熱呢,怎就散場了?
少林寺內禁止鬥毆,這平日裡師兄弟彼此間的切磋,斷然沒有現下這般凶狠有勁!
“住手!”突然一聲低喝在大堂上空炸起,眾弟子的耳膜一陣疼痛,慌忙捂著耳朵,往後退開。
慧明扭頭一看,只見一名下顎留著三寸白色短須,臉型削瘦,面相冰冷的老僧走了過來,他認得是玄字輩高僧玄淨大師。
玄淨皺著眉頭大步走來,衝慧遠和慧明喝道:“佛門清淨之地,豈是爾等好勇鬥狠之地。”
慧遠道:“師叔,是他……”
“住口!”玄淨一揮衣袖,打斷慧遠道,“出家人慈悲為懷,練武是為了匡扶武林正義,宣揚佛門至理,同門鬥毆相殘,有何可辯解的?”
見玄淨如此說話,慧明對這名老和尚頓生好感,正準備悄悄後撤,不想玄淨轉向慧明,一臉肅容道:“慧明,你隨我來!”
“是,師叔!”慧明無奈,隻得躬身行了一禮,跟著玄淨走出了飯堂。
兩人在飯堂外的一棵柏樹下站定,玄淨抬頭死死地盯著慧明,不發一言。
慧明被玄淨看得心中發毛,正要出聲認錯之際,玄淨沉聲道:“你剛才嘴中念的可是六字真言?”
慧明聽其語氣不善,硬著頭皮回答道:“是的,師叔。”
“那你再念一遍於我聽。”
“呃……安,媽,咪,牟,尼,哄!”慧明當然知道自己念得不對,他努力回憶最初學的六字讀音,以求蒙混過關,但見玄淨臉色陰沉,黑的幾乎能滴出墨來,看來自己怕是又讀錯了。
慧明暗自奇怪:六子真言,自己怎麽記不起來了,難道玄澄也不會讀?沒道理啊。
玄淨眼中閃出銳利的光芒,他壓著嗓子厲聲喝道:“你怎會墮落至此!六字真言雖傳自藏教,那也是我佛門箴言,蘊含不可思議的大智慧、大神通!你一佛門弟子,怎可如此褻瀆佛祖?若不是看在玄澄師兄的面上,我現在就廢了你的武功,逐你出師門!”
慧明心中一凜:為何各門各派,逐出師門前都要先廢武功?
他心裡嘀咕,身體的動作卻是不停,急忙彎腰行禮道:“師叔息怒,弟子知錯了!”
玄淨怒氣未消,臉色陰沉地說道:“聽好了,這六字真言這麽念:唵(ōng)-嘛(ma)-呢(nī)-叭(bēi)-咪(mēi)-吽( hōng)!”
“我再念一遍,唵-嘛-呢-叭-咪-吽!”玄淨見慧明側著腦袋、皺著眉頭裝作認真傾聽,實則啥都沒聽進去的癡呆模樣,惱怒不已,又念了一遍給他聽。
慧明凝神記下,聽了兩遍後,當即複述道:“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他一臉歡喜地說道:“師叔,我記下了!”
玄淨問道:“真的記下了?”
“記下了。”
“那你再念一遍!”
……
慧明一臉無辜地看著玄淨,感應到老和尚體內內力翻滾,內力運於掌心處引而不發。不得已,他隻得以瞬間殺死近萬腦細胞為代價,掙扎著再背了一遍:
“唵,嘛,呢,叭,咪,吽。”
邪了門了!自練成九陽神功第五層後,自己學什麽都快,為何這幾個字如此難記?
玄淨勁力一松,冷哼一聲:“記下便好!你需謹記自己是佛門弟子,要時刻牢記本寺寺規,不得犯戒。玄澄師兄,一世英名,若是毀在你手上,老衲就是毀去一身禪功,也要替他清理門戶!”
老和尚說到後來已經是疾言厲色,面露金剛怒目之相了。
慧明沒想到玄淨對他師父如此尊敬,當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正色道:“師叔,我記下了,今後弟子所行所言,定不讓讓師父蒙羞,讓本寺蒙羞!”
“嗯,”玄淨臉色稍霽,淡然道,“那你回去用齋飯吧。”
吃完齋飯,慧明在寺內一院落牆角將這六字真言認認真真地念了十幾遍。
哪知這六個字越念,心裡越憋得慌,到後來,直感一股異樣氣流從尾椎沿著脊柱一路上衝,衝得後腦一陣發脹,緊接著這股氣流又在後腦杓處拐了個彎,一路而下,竄到手臂上,使得手臂又麻又漲,還有一種無法形容的難受!
不光如此,這股異樣氣息繼續往下竄去,直竄雙腿,一直竄到腳底為止,弄得雙腿酸麻痛癢,無法形容的難受。
慧明寒毛一豎:不寧腿?!
慧明對著雙腿又捏又揉,又敲又拍,折騰了好一會兒,結果毫無改善,雙腿肌肉中那股無法言說的難受勁差點讓他痛苦地要砍了它們。
被逼得急了,慧明猛地爆了一句粗口:“靠!嗎咪嗎咪哄啊!”
“咦?”這句咒語一說完,和尚的腦袋、手臂和雙腿都有一絲涼意出現,慧明左右看了看,見四周無人,又壓低聲音道:“嗎-咪-嗎-咪-哄?”
“嗯?”
“嗎咪嗎咪哄!”、“嗎咪嗎咪哄.......”
一口氣念了二十幾遍,慧明腦中、手臂和雙腿的那一點難受勁居然奇跡般消失了。
呆呆地思考了一會,慧明眼睛一亮,哈哈大笑:“玄淨老和尚,灑家差點被你害死!你這教的是啥啊?嗎咪,嗎咪,哄,嗎咪嗎咪,哄哄哄……大威天龍!”
慧明心中暗自奇怪:怎麽他仔細念準那六字箴言,就全身不舒服,而隨口亂念,整個人就順暢了呢?
這是何道理?
整整一個多時辰,慧明就這麽呆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癡癡地看著遠處的天空。
夕陽西下,在天空盡頭灑下最後的余輝,暗紅色的光芒印在慧明的臉上,照得他一臉光明。
“啊~”慧明抬起來頭,長長舒了一口氣,嘿然一笑道:“玄淨師叔啊,玄淨師叔,不論你是好心還是無意,你都差點害慘了我啊!你水平不行,不足以做我的老師!”
老和尚一碗雞湯灌下,差點讓慧明毒發身亡。玄淨不知這世上修行之人千千萬萬,因個性、資質以及所處環境等差異存在,實難一並圈於一個模子中,個人修行之路與小馬過河何嘗不是同一個道理?
佛門修行重在自身感悟,七法門、八法門,歸根結底,講的不過是“念頭通達”四個字而已。佛門六字真言,字音念得準確與否,重要嗎?
一點都不重要!念得順暢才重要。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念經,由表及裡也好,由裡至表也好,若是六字真言念得磕磕碰碰,氣息不順,念頭怎能通達?念頭不通達,如何做到心無滯礙,做不到心無滯礙,又如何求得了道,成得了佛呢?
經怎麽念不重要,如何念順才重要,口順則心順,心順則念頭通達。
想到此處,慧明心中敞亮,他入寺八年,苦修武藝四年,此刻終於將玄澄一身功力、九陽神功內力以及諸項少林絕技融為一體,舉手投足間產生出一股自身特有的神意。
抬頭望著天上的雲霞,慧明微張著嘴,再次怔怔出神,腦海中卻是在想著另外一些事情。
“啊~”大約過了一炷香時間,慧明發出一聲飽睡後的歎息聲,他隨意扭了扭脖子,乾淨利落地站起身來,瀟灑地撣了撣身上的灰塵。
今日天色尚早,這就順便去取一件物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