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算命並不稀奇，張口卻誇好相貌，就顯得太不專業了。

　　“大爺，你能看見我！?”

　　王渾抬手，在瞎大爺的面前晃了晃。

　　“看不到……卻嗅得出來。”瞎大爺咧著嘴，露出滿口的黃牙。

　　“嗅出來的?”王渾愣了一下，旋即面色變得古怪起來。

　　“樣貌也能嗅出來?”

　　“普通人的樣貌淡而無味，不可嗅聞，這種人注定不會有太大成就。”

　　“大奸大惡之徒披著臭皮囊，惡腐不止……這種人要麽大成，要麽大敗，不會有第三條路……”

　　“將死之人，身上必是一股飯菜香氣。”

　　瞎大爺確實有神棍的氣質，三言兩語便勾起了王渾的興趣。

　　“這是為什麽?”

　　“因為人之將死，便是鬼神供奉，天地都要前來分食。”

　　“這……”王渾眸光微凝，若有所思。

　　“那我身上是什麽味道?”

　　“你身上有著一股子特殊的香氣，便如寺廟裡的泥塑神佛一般，受香火供奉，生浮世異味。”

　　“奇怪……真是奇怪……老頭子看了一輩子相……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奇怪的相……”

　　瞎大爺喃喃輕語，蒼老的面皮卻是浮現出疑惑之色。

　　王渾死死地盯著他，徹底顛覆了神棍在他心中的刻板印象。

　　“等等……大爺……你知不知道你要飯的這地方旁邊就是土地廟?”

　　王渾掃了一眼，赫然發現路旁的矮廟裡供奉著土地神，爐子裡香火不斷。

　　“我就說怎麽嗅到一股子香火氣……”瞎大爺撓了撓頭，大笑起來，似在掩飾自己的尷尬。

　　“……”

　　王渾白了一眼，徹底加深了神棍在他心中的刻板印象，緊接著，便要邁步離開。

　　“年輕人，你大禍不遠了。”

　　就在此時，瞎大爺幽幽沉聲，卻是再度叫住了王渾。

　　“大爺，我最近是不是會有血光之災?”王渾搖了搖頭，這樣的路數他見過太多了。

　　但凡神棍，皆以災禍之言動亂人心，情急之際，便能任由擺布，騙取錢財。

　　“年輕人，你最近是不是順得很，有種逆天改命，舍我其誰的感覺?”

　　瞎大爺也不顧王渾所言，反而開口詢問。

　　“這……”

　　“人有三衰六旺，大運濃烈之日，便是大劫將至之時，福禍相依，居安思危……你能有此妄念，大禍不遠……”

　　瞎大爺徹底顯現出神棍的氣質來，三言兩語，卻是讓王渾再度轉過身來。

　　“大爺，你能說明白點嗎?”

　　“天生萬物，相生相克，只要生在這人間紅塵，必有興你之人，也必有克你之人……”

　　“前者能讓你一飛衝天，後者能讓你萬劫不複。”

　　“只不過這兩種可遇而不可求，有些人一輩子也未必會遇到。”

　　“對於普通人而言，這便是他們最大的緣分和劫數。”

　　瞎大爺盤腿而坐，氣質越發接近神棍，大有準備收錢的架勢。

　　“咱們能說點實際的嘛?”王渾忍不住道。

　　“咳咳咳……”

　　瞎大爺乾咳了兩聲，手指搓了搓，做了個數錢的動作。

　　“……”

　　王渾見狀，一咬牙，一跺腳，從懷裡掏出兩錢碎銀子，塞進了瞎大爺的手裡。

　　“果然是個窮逼啊。”瞎大爺搖了搖頭，將銀子揣進懷裡。

　　“……”

　　“伱命裡的克星快來了。”瞎大爺收了錢，話鋒一轉，突然開口道。

　　“我命中的克星?”

　　王渾忍不住道，自從他覺醒神秘香爐，一路順遂，哪裡有什麽克星?前路漫漫，連個像樣的對手都沒有。

　　“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瞎大爺似乎“看”穿了王渾的心思，不由沉聲道。

　　“他未必是你生平最大的克星，卻是你命中第一個克星……跨過去，便是身死道消，一切成空。”

　　“他從哪來?”王渾忍不住問道。

　　“那克星不是從外面而來，就在你的身邊。”瞎大爺提醒道。

　　“我身邊?”王渾更加疑惑:“我怎麽沒發現?”

　　“黃鼠狼掉進了大雞窩，如果裡面藏著一隻老鷹，他也是發現不了的……”

　　瞎大爺話鋒一轉，不由冷笑道:“那隻老鷹便是黃耗子的克星，等他到了身邊，便一口吃掉。”

　　“那時候才能發現，可悔之晚矣。”

　　“這老瞎子真瞎還是假瞎?”王渾泛起了嘀咕，再次抬手在瞎大爺的面前晃了晃。

　　“別晃了，你就算把胳膊晃掉了，我也看不見。”瞎大爺打了個哈欠，不耐道。

　　“……”

　　“大爺，我那克星到底在哪兒?”

　　“行了，你這點銀子也就夠聽這些了。”

　　瞎大爺伸了個懶腰，竟是直接躺在路邊，昏昏欲睡起來。

　　“年輕人，回去之後想吃點啥就吃點啥吧……你這劫數怕是有點難過哦……”

　　“大爺……”王渾撇了撇嘴，有點想上去踩上一腳。

　　“還沒開過葷吧！?”

　　瞎大爺話鋒一轉，突然露出一抹曖昧的笑容。

　　“嗯！?”

　　“聞味道就是個雛……味太衝了。”

　　瞎大爺晃了晃腦袋，咧著嘴，笑道:“有機會還是開開葷吧……你這劫數度過去，只怕身子也要虧得厲害，到時候……”

　　“嘿嘿……”

　　說到此處，瞎大爺的話語戛然而止。

　　“到時候怎麽樣?”王渾下意識問道。

　　“久掰蝴蝶口難開，唯有嚶聲入耳來！”瞎大爺輕笑一聲，轉身背對著王渾，呼呼大睡起來。

　　“我……”

　　王渾雙目圓瞪，深深看了一眼，旋即拂袖而去。

　　“跟他娘一個德性啊……心比天高……不過聰明太多了……鋒芒收斂至此……這是要磨快了殺人哦……”

　　片刻後，瞎大爺的呼吸變得輕慢綿長，他口中喃喃，好似夢中囈語，斷斷續續。

　　“離陽城啊……平靜太久，又要見血嘍！”

　　……

　　傍晚，王家大宅。

　　吳夫人的院子，燈火通明，一眾仆從奴婢卻是前前後後忙碌著。

　　原因無他，常年在外的二少爺回來了。

　　“明兒，這次回來，你可得多住一些日子。”

　　吳夫人的話語從屋子裡傳了出來。

　　“母親，我這次回來除了調查大靈宮寶物失竊一事，還有一件要事。”

　　就在此時，另一道輕慢平和的聲音在屋子裡悠悠響徹。

　　“什麽?”

　　“當年林禪音盜了天機，身犯大忌……她留下的那件東西……”

　　“如今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