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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人間食陰祿》第七章 羅天大醮,甲子敬香
  陳平失蹤了。

  一個奴才,無足輕重,但如果是私自逃離,那便是大罪,尤其是對於王家而言,一旦抓回來,通常都是直接打死,徹底杜絕這種不良風氣。

  王渾假模假式地過問了兩句,便讓莊子將此事報給府裡。

  畢竟人丟了,總得有個說法,得想辦法找回來。

  “陳平的膽子真大,居然敢私逃,沒良心的東西。”

  初九咬牙切齒,在他眼中,以奴背主是最不可饒恕的罪過。

  他和陳平一樣,都是王渾從府裡帶過來的,唯一不同的是,他是當初王渾認祖歸宗的時候親自挑選的奴才,雖說人不機靈,卻老實忠心,最為可靠。

  “別這麽說,他可能有自己的苦衷。”王渾表現得極為大度,沒有絲毫追究的意思。

  “少爺,天底下像你這麽善良的主子已經沒有了。”初九感動道。

  “跟府裡說一聲,如果人找到了,也不要為難他。”王渾叮囑道。

  “少爺,你真是大大的好人。”

  王渾沒有說話,如果郊外野狗胃口足夠好,此時的陳平應該早已變成了一坨又一坨,漫山遍野都是。

  “少爺,你這是要去哪兒?”

  “城裡!”

  ……

  綠柳山莊位於郊外,距【離陽郡城】不過十裡的路程而已。

  江州三府二十八城,【離陽郡城】算不得頂尖一流,卻也說得上是富庶繁華。

  當年,江州大教【方仙派】開龍虎道壇,焚香敬天,傳播法脈,王家先祖成為登壇九氏之一,從此便與同為【九氏】的洪家一道,在離陽郡城扎根立足,成為當地顯赫大族。

  多年繁衍生息,如今的【離陽郡城】,一半姓王,一半姓洪。

  野狐酒肆,城南最不起眼的一家酒館。

  平日裡生意極好,三教九流,龍蛇混雜,都喜歡來這裡喝上一口,不為別的,便宜。

  十個大子,就能燙上一壺燒刀子,還能來一盤麻辣口條。

  當初,王渾混跡市井的時候,經常來這裡開小灶。

  時至晌午,王渾坐在臨窗角落,探身看了看日頭。

  “你如今好歹也是王家嫡子,怎麽還這麽摳摳搜搜,也不說挑個好一點的館子。”

  就在此時,一陣埋怨聲傳了過來。

  王渾抬頭望去,一位青年走了過來,模樣算得上俊秀,太陽穴隆隆鼓起,赤袍流鷹服,短口金紋刀……一看便是公門中人,靈鑒司的紅衣衛。

  大周皇朝,日漸式微,天下玄門層出不窮,豪強大族佔據一方。

  可是靈鑒司依舊是各地不可忽視的一股力量,平日裡,主要負責緝私降妖,維護地面治安。

  沈小樓,與王渾一般出身市井,早年得了一位老紅衣衛的賞識,踏入修行之路,吃上了公門飯,年紀輕輕,便成了檔頭,算是王渾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前兩天,我出殯你怎麽沒來?”

  王渾撇了一眼,給沈小樓倒了一杯酒。

  “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我就知道你死不成……”沈小樓道。

  “我怎麽聽說,我出殯那天……你在野狐酒肆一個人喝悶酒,哭得跟死了親爹一樣……”

  王渾咧嘴輕笑,眾所周知,兄弟的盡頭是爸爸。

  “放屁……哪個王八羔子在造謠!?”沈小樓漲紅了臉,猛地一拍桌子。

  王渾眯著眼睛,臉上笑意更濃,卻也沒有再說什麽。

  “你知不知道,你詐屍這事早已傳遍離陽郡城了……”

  沈小樓面色稍緩,話鋒一轉,咧嘴笑道:“有人說你缺了大德,連下面都不願意收你……嫌晦氣。”

  “放屁……哪個王八羔子在造謠!?”王渾白了一眼。

  “嘿嘿……想當初,如果不是我給多介紹了幾樁收屍的活計,你都快餓死了,如今居然搖身一變,成了王家嫡子……”

  沈小樓輕笑道:“那位子不好坐吧。”

  “你倒是看得明白。”王渾拿起酒杯,碰了一下,旋即一飲而盡。

  “王家乃是【龍虎道九氏】之一,不養閑人,更不用說你是嫡子……”沈小樓淡淡道。

  “我認祖歸宗的時候已經過了築基的年紀,若是以王家的標準來要求我,是不是有點不公平?”王渾隨口道。

  沈小樓斟了一杯酒:“天下間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去……”

  “男人縱欲過度會腎虛,女人縱欲過度,還是男人腎虛,公平嗎?”

  王渾聞言,愣了一下,旋即面色變得古怪起來。

  “好刁鑽的角度!”

  “三年之後,便是【甲子敬香】……時代的浪潮滾滾而來,到時候不知道你我置於何地啊。”沈小樓眯著眼睛,還未喝酒,便仿佛說起了醉話。

  此言一出,王渾也不由正色。

  國之大事,唯祭與戎。

  羅天大醮,甲子敬香。

  那是自大周開國起,延續至今的敬天大祭,每隔六十年舉行一次。

  據說,甲子敬香一旦開啟,香火敬天,靈請諸神……屆時漫天仙神都將接引入凡塵,於人間顯聖。

  彼時,每個人都將或多或少受到影響,尤其是修行者,乃至山中精怪,魑魅魍魎……

  通常,【甲子敬香】開始前,天下各大玄門都要廣啟山門,開壇敬天,又稱為【小敬天】。

  當初,方仙派便是在【小敬天】的時候,開設【龍虎道壇】,成就了王家的福澤。

  “如今【小敬天】在即,你們王家怕是要卯足了力氣……”

  沈小樓瞥了王渾一眼。

  龍虎道九氏,王家只是中三族。

  小敬天一旦開始,他們是能爬得更高,還是跌落下來,甚至掉出道壇,誰也不知道。

  因此,如今王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想要在這次【小敬天】上一展風采,從而名動江州,成為下個時代的主角。

  “你跟我說這個幹嘛?”

  “我的意思是你得多撈錢啊……”沈小樓咧嘴笑道。

  “萬一你們家衰敗了,你也得為自己留條後路啊。”

  “所以我來找你啊……”王渾壓低了聲音:“你能不能從你們靈鑒司的【緝私庫】裡順出一兩件寶貝來……”

  天下商賈流通,尤其修行所用的天材地寶,珍貴藥材,山海奇物等……都需要按照朝廷規定的渠道買賣,交收稅費。

  然而,如今大周皇朝日漸式微,中央的掌控力早已不如以前,走私販賣大行其道。

  江湖之中,不乏高手強人,不僅私販奇珍大藥,甚至殺人性命,強取豪奪,身上不知背了多少大案。

  沈小樓所屬的紅衣衛,一項最重要的職責便是緝私,他們庫裡可是截留了不少走私的贓物。

  “你在說什麽呢?緝私歸公,便是朝廷所有,我身為公門中人,自當秉公守法,嚴明律己……”沈小樓義正言辭道。

  “可以給你好處……”王渾低聲道。

  “朝廷律法不可廢,我身為……你能給多少好處?”

  沈小樓話音戛然而止,湊到近前,低聲問道。

  “以我現在能夠調動的資源……”

  王渾想了想,給出了報價:“三十斤精米,兩百斤稻子,一百二十斤高粱米……”

  “你踏馬拿農副產品跟我換緝私庫裡的寶貝!?”

  沈小樓一拍桌子,雙目圓瞪,簡直不敢相信。

  “你就拿這個考驗朝廷命官?哪個朝廷命官經不起這樣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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