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森白的月光潑灑在赤龍城古舊斑駁的城牆之上……
江州三府二十八城,赤龍城算得上頂尖一流,富庶繁華還在離陽城之上。
然而,離陽城乃是王家和洪家兩分天下。
可是赤龍城卻是秦家一家獨大,原因無他,只因秦家乃是【龍虎道九氏】中的上三族,當年其先祖只差半步,便能登臨龍虎道壇頂峰,成就無雙道名。
多年繁衍,秦家早已是雄踞一方的大族,門下高手如雲,內裡更有超越玄關五境之上的強者。
此時,秦家大宅,前堂偏院。
一具冰冷的身體橫放於此,胸膛處血肉模糊,早已空空,身上還沾著新鮮的泥土和雜草……
旁邊,一位美婦伏在屍體上痛哭不已。
“好膽子,連我秦家的人都敢殺……我倒是不知道江州什麽時候出了這樣的好種!”
冰冷的聲音在清肅的偏院內響徹,恍若刀兵交錯,透骨激寒。
最上方,一位滿目威嚴的中年男子,眸光銳利地好似要殺人一般。
身為秦家之主,此刻秦傲天面對秦牧塵的屍體,既是惱怒也是震驚……惱怒於一位出色的秦家弟子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外面……
震驚得是在江州地界上,竟然還有人膽敢對他們秦家的人動手,殺生屠命,不留活口。
“幼凝那丫頭怕是也遭了不測……屍體未能找回來……”
“誰……到底是誰?我要他為我兒子償命!”
伏在秦牧塵屍體上的美婦人咬牙切齒,透著枯骨的仇恨和殺意。
“傷口我看過了……”
就在此時,旁邊一位清瘦的中年男子冷冷道,他眸光狹長,恍若一線,掃過秦牧塵胸前的傷口。
“洪家的【蟒牛吐息訣】……好手段啊……”
“洪家!?不會看錯吧……他們怎麽有膽子?”
“不會錯,天下煉骨法雖是異曲同工,可是發力的技巧卻不相同……”
清瘦男子走到了秦牧塵屍體前,指著胸膛處的傷口,沉聲道:“大力透骨,穿刺如角,牛勁絞殺,蟒勢生威……”
“這分明是將【蟒牛吐息法】中的煉骨一篇修煉到了極為高深的境界,非是洪家嫡系不會得此真傳!”
說到此處,清瘦中年男子的臉上仿佛覆上來一層冰霜,散發著森然的寒意。
“洪家……真是潑天的膽子……”
“我要滅了洪家滿門!”
“稍安勿躁,如果真是洪家所為,他們怎麽敢用自己看家的功夫,如此招搖過市?找死嗎!?”
“確實有些蹊蹺,會不會是有人栽贓陷害!?”
“絕對不會,蟒牛吐息訣乃是洪家秘傳,修煉到這等境界,必是得了真傳,外人做不到這一點……”
偏院內,一陣陣議論聲此起彼伏,僅僅從傷口的判斷,即便尋到洪家,對方也不會承認。
雖說秦家勢大,可是畢竟同為【龍虎道九氏】,若動兵戈,那也是天大的乾系,很有可能影響宗族的發展。
大族行事,不能光憑意氣,每個決斷都需慎之又慎,如此才能傳承不絕。
“這件事即便不是洪家做的,跟他們也脫不了乾系……”
就在此時,秦傲天說話了,偏院頓時安靜了下來,一道道目光紛紛投向這位秦家真正的主人。
“原本議定交給洪家打理的【山君礦】,交給王家吧。”
“家主……”
話音剛落,便有人變了臉色,想要出言反對,山君礦乃是一塊肥肉,只因臨近離陽城,開采,提煉,運輸等等……若是秦家親自管理,成本便是巨大的開支,攤薄了利潤……
所以,他們才將這肥肉交給洪家打理,為此洪家可是上下打點,付出了不少代價……
如今若是朝令夕改,不說洪家的損失,那些暗中拿了好處的只怕也無法自處。
“嗯!?”
然而,秦傲天的話不容違逆,他一聲冷哼,便讓那些躁動的心沉了下去。
“山君礦原本也是王家的,他們用起來會比洪家順手……”秦傲天淡淡道。
“可是……王家……”
此時,有人欲言又止,當年【山君礦】確實歸於王家所有,只是後來因為林禪音大罪遭誅,王家受到牽連,許多產業被其他大族瓜分。
如今,若是將【山君礦】重新還給王家打理,倒是有些敏感。
“怕什麽?那女人死了這麽多年,如今的王家也不過是我們手底下的奴才而已……”
“他日小敬天開啟,無論是王家,還是洪家……統統都要煙消雲散!”
秦傲天的眼中透著深深的自信和決然。
“一切為了宗族!”
“一切為了宗族!”
“一切為了宗族!”
高呼聲在偏院內此起彼伏,這時候,遠在千裡之外的洪家還不知道,秦牧塵的屍體為洪家帶來了這無妄之災,損失重大。
……
三天后。
離陽城,王家。
今天是每個月領取月份的日子,按照規矩,凡是王家弟子都要派遣奴才,前往【香儀堂】領取各自用度。
“堂堂王家,每個月都只能領取農副產品,我踏馬什麽時候才能十八歲啊。”
香儀堂內,王渾嘴裡嘟嘟囔囔,只有到了十八歲才能領銀子,置產業。
要知道,修行本就是花錢之道,如今他雖得了【金虎煉骨法】的秘本,卻苦無資源修煉,就連想燒點好東西給自己都沒有。
“少爺,我領你先在【香儀堂】轉轉吧,估摸還有好一會兒才能輪到我們……”
身為嫡子,領取農副產品還要排隊,可見王渾在族中的地位有多尷尬。
初九倒是個好奴才,即便跟了這樣的主子依舊忠心耿耿,辦事得力,頗有些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的味道。
“初九,我聽說府裡的奴才進府之後都要在這【香儀堂】內深造一番?”
“深造!?”
“就是學門手藝!?”
“少爺說得是……香儀堂內開設了不少雜科,讓奴才門學習,王家從來都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不養閑人……”初九點頭稱是。
香儀堂內,雜科眾多,譬如庖廚科,園醫科,獸醫科,美容科,美發科等等。
兩人說著話,便走到了【土木科】前,以往族中修園子,興土木的奴才都是從這裡出來的。
就在此時,老學究的話從屋內傳了出來。
“我教你製圖原理,看圖識圖如何?”
“太難太難!不學不學!”
此時,一位看似頑劣的奴才歪著頭,旋即擺手回道。
“那我教你定基起樓,包工包料,如何?”
“太累太累,不學不學!”
“那我教你成本分析,扭虧為盈,如何?”
“太慢太慢,不學不學!”
聞聽此言,那老學究面色微沉,湊到近前,壓低了聲音道:“那我教你更改竣工圖,虛標高價,模仿簽字,刻蘿卜章,可好?”
話音剛落,那看似頑劣的奴才眼睛都亮了起來,顯得急不可迫。
“這個好,我就學這個!”
“來來來,我教你本領,可是日後若是惹出禍來,不要把為師說出來便好。”
老學究說著話,拉著那奴才的手,叮囑起來。
“還能這樣!?這裡什麽都教啊。”
王渾神情古怪,旋即看向初九,忍不住問道:“初九,你學的是什麽手藝?”
話音剛落,初九面色驟變,猛地低頭,竟是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