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漢又讓傻子整笑了。
都快成糟老頭子了,怎麽賣起萌來還跟個小孩似的?
“你得臉朝下。”流浪漢說。
傻子聽完哢嚓把脖子一擰,身體卻是絲毫未動。
“臥槽!臥槽!”
流浪漢被傻子那哢嚓一聲給嚇了個半死,趕緊衝上去把傻子的腦袋正了過來。
“你想死啊?”
流浪漢心有余悸地盯著傻子的眼睛,確認他沒事後才放下心來。
“你打滾,我說停就停,能懂嗎?”流浪漢接著說。
傻子思索一番,沒點頭也沒搖頭,就瞪著倆大眼睛看他。
流浪漢頓時泄了氣,他肩膀一垮,手往臉上一拍,明明很氣,卻又突然笑了起來。
“我真是服了,打滾,打滾懂嗎?”
傻子怕流浪漢生氣,在聽懂了打滾之後,立馬又在地上翻滾三百六十度,回到了他原來的位置。
“好,看來你是懂打滾的。”
流浪漢都有點後悔接這個苦差事了,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耐性,繼續說:“現在,打滾,打一半,懂嗎?”
傻子用清澈的眼神瞪著他,打滾傻子懂,一半傻子可能也懂,但打滾和一半放在一起——哎!傻子就不懂了。
“我滴個娘誒,我就不信今天還教不會個這了!”
流浪漢直接跪在了傻子的前面,準備等傻子轉到一半的時候直接把他按住。
“打滾。”他在跪好後說。
傻子聽完便直接照做,流浪漢還沒反應過來,傻子已經滾出去三百六十度了。
流浪漢雙手抱臉,大笑。
二人正僵持著,一股很濃鬱的香味忽然飄進了屋。
流浪漢順著香味飄來的方向看去,就見胖阿姨正端著一個冒著熱氣的飯盆往屋裡來。
暈倒前的記憶瞬間襲來。
“臭婆娘。”
流浪漢定睛一看,無比確認剛剛把他一棒子敲暈過去的就是此人。
胖阿姨端著飯盆一進屋,流浪漢也不管傻子了,立馬衝上去質問:“你剛才憑什麽打我?”
“誤會誤會。”胖阿姨見他醒了,高興,對他這個態度一點也不在意了,“來喝點湯吧,熱乎的骨頭湯,剛熬出來的。”
“你就算是給我喝湯我也絕對不會原諒你的。”
流浪漢已經好久都沒聞到過湊到眼前的香味了,他一邊說一邊咽著口水,視線更是死死盯著飯盆裡的大骨頭,和一條餓犬相比就差叫喚兩聲了。
(“汪汪!”可惜他沒這麽叫。)
“沒事沒事,都是大娘的錯。”胖阿姨見他這樣子趕緊把飯盆放在了旁邊的破櫃子上,“趁熱喝吧。”
流浪漢激動地舉起雙手,然後卻尷尬地停了下來。
“哎呦!瞧我這腦子,我去給你們拿杓子。”胖阿姨轉身就走了,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胖阿姨家是兩扇大紅鐵門,由門而入也是一個大院子,院子裡打著洋灰地面,但也有一部分空了出來種種蔬菜。
現在已經過了立春,天氣開始轉暖,那片地已經被胖阿姨撒上種子,蓋上了塑料薄膜。
“小抒啊。”胖阿姨一進院子就開始喊她的女兒,“小抒!”
在聽到她女兒回應之前,胖阿姨是絕對不會說找她有什麽事情的。
“小抒!”胖阿姨直到進了屋子都還在喊。
“幹嘛,幹嘛?”小抒終於從自己屋裡走了出來,“都答應好幾聲了,什麽事嗎?”
小抒穿著睡衣,留著長發,乾乾淨淨,生氣的時候還會不經意地嘟嘴,又好看又可愛。
“去給小王送倆湯杓過去,放下了回來就行,不用你乾別的。”
“我還得換衣服,我不去,你要幹什麽我幫你弄,你給他送去吧。”
“行。”胖阿姨毫不猶豫,“那你去幫我把剩下的大骨頭都剁了吧。”
“還是你剁吧。”小抒直接回房換衣服去了,“我這就去送。”
小抒和傻子其實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直到開始上學,大家漸漸發現傻子好像有點不太對勁之後,倆人的交往才越來越少。
小抒一直讀到現在的大學,傻子卻永遠留在了村裡。
小抒曾經還很認真地教過傻子好多東西,可惜,那些知識不是她認真教就能讓傻子學得會的。
現在小抒也就放假回家的時候會見上傻子幾面,她打心眼裡心疼傻子,但愛莫能助。
“為什麽要拿倆啊?”小抒換好了衣服,在要拿著湯杓過去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你小王哥來了個伴,一個流浪漢,倆人應該能處到一塊去,往後的日子他應該能好過點了。”
“哦。”小抒突然扭扭捏捏的,也不走也不說話。
“有話快說,我這忙著呢。”
“給我點錢唄,我想去城裡看電影。”衣服都換好了,不出去玩一趟可惜了。
胖阿姨停下手裡的活,沒好氣地瞪了小抒一眼,然後就去給她拿錢了,還很關心地問:“你自己去?”
“沒有,我約了朋友。”
“男的女的?”
“女噠,想什麽呢媽!”
“要多少?”
“五十。”
“五十夠嗎?”
“夠了夠了。 ”
小抒拿了錢,高高興興地就走了。
她小心翼翼地穿過傻子家凌亂的院子,走到屋門口的時候,流浪漢還在教傻子該怎麽趴在地上呢。
“不要動,不要再動啦!”
流浪漢倆手按著傻子的肩膀,還想在傻子剛好轉到一半的時候把他按住,可傻子愣是不停,力氣還大的離譜,流浪漢怎麽都按不住。
“我真服了,在地上躺著吧你。”
小抒走進屋子把湯杓放進飯盆裡,說:“你們快點喝吧,別等會涼了,我先走了。”
小抒看了看地上的傻子,友善地一笑,隨後走掉了。
“脫褲子吧你,不脫褲子你是站不起來了。”
流浪漢早就饞的不行了,小抒剛把湯杓放下,他就從地上站起來,不管傻子了。
傻子和小抒對視了一眼後卻突然一動不動了,他表情呆呆的,然後看著小抒離去的背影,默默流下兩行眼淚。
他的腦袋裡突然出現了短暫的清醒,兩三下就從地上站了起來。
流浪漢正拿著杓子慢慢品呢,心想反正一時半會也沒人搶,結果剛喝兩口,旁邊突然伸出來一隻手把剩下那個杓子拿了起來。
他被嚇了一跳,扭頭一看竟然是傻子。
眼睛往褲子上一瞥,嘿,穿的好好的,你說奇不奇怪?
“你哭啥?”流浪漢見傻子眼角又有眼淚,“不脫褲子站起來給你激動成這樣?”
傻子沒有理他,情緒肉眼可見的失落。
“我佛慈悲。”傻子只是這樣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