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周尚景的喃喃自語,周璐不由微微一愣,總覺得周尚景話中有話,卻又拿捏不準,所以小心翼翼的問道:“首輔大人您的意思是……?”
周尚景悠悠道:“廟堂之上,利益取舍之間,任誰都是時敵時友,因利而聚,又因利而散,所以這uyu逢源的做法,並不能說就是錯的,老夫曾做過,陛下也曾做過,任誰都曾做過。”
說著,周尚景緩緩睜開雙眼,看似昏老的雙眼,卻閃爍著睿智的光芒:“然而,這種做法,也僅只是一種手段選擇罷了,偶爾嘗試一下尚可,但絕不是朝堂中安身立命的根本之道,若是沉溺於此,就好似玩火一般,遲早有一天,就會引火燒身,卻連自救都做不到。”
周璐雖然頗有心智,但對於周尚景的這番沒頭沒腦的話語,終究還是不能理解,不由面露疑惑。
周尚景平日裡話語不多,少有透露自己?心思但對於周璐這樣的親信,還是時常會提點教導一番,所以在見到周璐神色不解後,周尚景輕輕搖頭,卻是打算多說一些?br/>
只見周尚景輕輕一笑後,突然話鋒一轉,問道:“老夫自入之日算起,距今已是有近三十年的時間。擔任這內首輔之位,也有十余年的時間了,期間政敵無數。陛下對我屢屢打壓,名聲也算不上好,受清流敵視……這一路走來,可謂是危機重重,但我不僅屹立不倒,在朝野間的權勢影響,反而愈加的大了。周璐,依你看來,這是為何?”
關於這個問題。周璐顯然從未想過,猶豫片刻後,卻是謹慎的回答道:“這自是因為首輔大人您的心智手段,都要遠遠高於他人的緣故。即使再有什麽危機風險。依首輔大人您的心智手段,也是可以輕松化險為夷的。”
周尚景又是一笑,搖了搖頭,緩緩道:“這個世上,聰明人無數,老夫多也只能算是其中之一罷了,但絕不是其中聰慧的那一個,若僅只是憑借一些心智手段。就能縱橫廟堂權傾朝野,那你也未免把這官場看的太過簡單了。”
頓了頓後。周尚景半是感慨半是稱述,又說道:“官場之中,廟堂之上,匯聚著世間所有的利益糾葛,聚集著世間所有的目光注意,會集著世間所有的聰慧人。其凶險四伏、其錯綜複雜,其瞬息萬變,都要遠超世人的想象。若是自以為憑借著些許心機手段就能夠混出名堂,自古以來,存著這般念頭的人,卻是沒一個能落得好下場。”
聽周尚景如此反駁,周璐不僅沒有生氣,反而一副恭聽教誨的模樣,畢恭畢敬的問道:“周璐愚鈍,卻是想不明白,還望首輔大人提點。”
周尚景點了點頭,好似很滿意周璐的態度,淡淡的說道:“在官場之上,想要安身立命,重要的,不是心機手段,甚至不是權勢影響,而是對自己的定位!唯有找到了自己的èhì,能找到與自己相契合的利益階層,有了與自己相契合的利益階層的支持,能擁有真正的穩固根基,也唯有如此,能夠在官場上進一步的發展下去。與此相反,若是找不準自己的定位,只是走一步看一步,uyu搖擺蛇鼠兩端,那就是根基不穩,就是無根之萍,即使一時得勢,也不過是沙構成的城牆,看似龐大雄偉,卻是一推就倒。”
聽周尚景這麽說,周璐神色之間若有所思。
聲音稍稍大了些,周尚景接著說道:“而老夫能夠在朝堂上屹立不倒,就是因為老夫自入那日起,找準了自己的èhì,那就是成為臣權的代表!而與老夫相契合的利益階層,就是這滿朝上下的百官!”
說話間,周尚景神色間閃過了一絲譏諷,悠悠道:“自古以來,皇權打壓臣權,臣權抗爭皇權,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彼此相爭不斷,沒有一刻消停。就以我朝為例,太祖廢除宰相,是皇權在打壓臣權,其後內的崛起,是臣權對皇權的抗爭,再然後內廷二十四監權大,是皇權再次壓過了臣權,到了今日,則是皇權與臣權的平衡對峙……所謂‘君臣相合’,所謂‘君慈臣忠’,都不過是漂亮的場面話罷了。而老夫正是看準了這一點,自入之日起,就為朝中百官爭取利益,擴大著他們的權勢,為他們抵抗著皇權的打壓,又以此換得了他們的擁護支持……”
說到這裡,周尚景又是一笑,接著說道:“所以,老夫雖然政敵無數,但他們奈何不了老夫,你別看黃有容、沈常茂他們平日裡與我相爭相鬥,但這只是臣權內部的爭鬥罷了。若是今後老夫一旦有了閃失,除非他們的權勢影響已經可以與老夫相抗衡,否則不僅不會落井下石,還要想方設法的為老夫解難,因為老夫一旦倒了, 對他們而言,就是倒了一顆平日裡為他們遮風避雨的參天大樹,陛下的目光就會集中在他們身上,到那個時候,在陛下的打壓之下,他們的權勢還不一定能比得上今日。”
頓了頓後,周尚景又說道:“同樣的道理,陛下他雖然是天下至尊,對老夫我也是多有不滿,但因為老夫是朝中臣權的代表,代表著滿朝臣的利益,卻也不敢輕易的針對於我,否則,就是在針對滿朝臣的權益,朝中百官就會心生疑慮,民間百姓就會人心不穩,這天下江山就會生出亂……至於名聲不佳,清流敵視,對老夫的ēxé,就是不值一提了……”
周尚景說了這麽多,周璐終於明白了,神色間滿是敬佩,讚歎道:“首輔大人目光深遠,遠非常人所及。”
周尚景卻是神色淡然,只是話鋒再轉,又問道:“那麽,周璐,你如何看趙俊臣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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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