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上策,你都不滿意麽?
李密心中,有種不被尊重的感覺。
仔細打量楊玄感,只見他一臉真誠,似乎是真心請教。
“都說知子莫若父,楊素曾說楊玄感格局不夠,只能衝鋒陷陣,不能謀劃大事。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李密壓下心中那種別扭的感覺,接著說道:
“中策則是集中兵力,西取長安。”
關中土地肥沃,生民繁盛,是天府之國。有潼關、武關、蕭關、大散關護衛,是立國之基。
楊廣雖然安排代王楊侑鎮守,但楊侑還是個幼童,不知世事。輔佐他的衛玄八十高齡,已然老邁,不足為慮。
現在率兵向西進軍,不攻打沿途的城池,可以出其不意,直接奪取長安。收編關中的英雄豪傑,佔據險要地形固守。
這是秦朝統一六國前的格局,最少可以兩分天下。即使楊廣回來,也沒有速勝的可能。
楊玄感奪取長安,可以從容安撫百姓,訓練精兵。慢慢圖謀巴蜀,關東地區。
在李密看來,這個計策失去一錘定音的功效,需要耗費非常多的時間和精力、財力物力,已經比上策差了很多。
哪知道楊玄感仍舊面無表情,說道:
“過城池而不入,可能會被前後夾擊,風險太大,你再說說第三策。”
李密的心沉入谷底,感覺整個人都有點麻木,不知道楊玄感究竟作何打算,只能說出他認為最糟糕的計策:
“下策則是挑選精銳士兵,晝夜兼程,突襲東都洛陽。以洛陽為根基,號令四方。”
東都洛陽,是楊廣親自挑選的新帝都。有八關防護,形勢險固,人口繁盛,比長安有更大的發展空間。但洛陽不能隔絕東西,某種意義上也是四戰之地,不能閉關自守。
楊玄感雖然把河間郡改為懷州,讓河間郡丞唐偉擔任懷州刺史。但黎陽的消息傳到過去,鎮守洛陽的民部尚書樊子蓋,一定會加強洛陽的防守,同時派出兵力防守河間郡。
楊玄感率領精銳攻打洛陽,如果短時間內不能攻克,情況就會對楊玄感不利。
各地的勤王軍隊,從四面八方圍過來,楊廣又帶著征討高句麗的精銳回防,結局不言而喻。
“此策可行!”
一直面無表情的楊玄感,突然喜上眉梢,說道:
“楊廣帶著文武重臣出征,但家眷都在東都,咱們先攻取東都,就能抓住他們的家眷,動搖他們的對陣決心。”
楊玄感雖然是楚國公,繼承了楊素的一部分聲望,但他沒有信心,對抗楊廣和他的手下重臣。更希望能打下洛陽,以家屬為人質,要挾出征遼東的重臣大將。
王仲伯早就知道楊玄感的心思,也認為這是速勝的秘訣,附和道:
“國公說的是,咱們率領精銳兵馬打下洛陽,可以展示咱們的實力,威懾那些跟隨楊廣的人。蒲山公說的下策,其實是上策。”
李密看著二人一唱一和,心中非常失望,覺得反駁沒有任何意義。
“既然如此,那就做好準備一戰奪取東都。現在,咱們出去會見各級官員,犒賞三軍。”李密沉默不語,楊玄感一錘定音的說道。
“多謝國公。”楊玄感即將封賞,王仲伯興奮的說道。
……
楊廣刻意培養張須陀,雖然被蘇威等人逼迫,不得不提前撤回,讓他和翟讓硬拚。
張須陀就任東郡郡守,固然在關隴世家的眼皮子底下,但楊廣畢竟是皇帝,多方扶持,讓張須陀在過去的一年中,訓練出五百精銳騎兵,作為關鍵時刻的機動力量。
楊玄感在黎陽大宴賓客,封官許願,提升士氣。卻不知夜色降臨,張須陀已經帶著五百精銳騎兵,悄悄渡過黃河,埋伏在黎陽城外。
田達先看著面沉似水的張須陀,小心的提醒:
“大人,咱們派到黎陽探查消息的人,有兩個失去聯系,可能被楊玄感的人抓住了。咱們在這裡等的時間越長,就越危險。”
張須陀是大隋名將,有很出色的判斷能力和指揮能力。但他也有這個時代將領的通病,不會提前告訴下屬他的目的。
田達先很得張須陀信任,對此行也是一無所知。
“這麽說來,楊玄感還有點警惕性。”張須陀哂笑道。
張須陀曾經追隨過楊玄感的父親楊素,平定漢王楊諒叛亂,對楊氏一家都很熟悉。對楊玄感這個現任楚國公,更是了解頗多。
“但咱們的目的,不是黎陽。”
張須陀只有五百精銳騎兵,無法攻城,不會做以卵擊石的事情。
“黎陽岸邊船廠的防守如何?”張須陀又問道。
黎陽倉在永濟渠和黃河之間,從江南運來的糧食,到了河陰就順流東下,卸在黎陽倉。
在黎陽靠近黃河的地方,有許多船工住在那裡,停著不計其數的大小船隻。
田達先回答道:
“楊玄感派遣心腹鎮守船廠,防守比以前更加嚴密。楊玄感犒勞三軍,船廠也有所放松,咱們的人現在還沒有被發現,是個破綻。”
張須陀點點頭,說道:
“關隴世家軍功出身,派出家將就能輕松掌握要害地方。但關隴出身的軍官眼高於頂,被咱們抓住破綻,不足為奇。”
張須陀出生在弘農郡,和楊玄感是老鄉。但他祖上是南陽人,一直不被關隴世家認可。即便立下功勞,也遊離於軍功集團之外。
正因為如此,張須陀才被楊廣看重,刻意培養,他也對楊廣忠心耿耿。
張須陀突然起身, 對田達先說道:
“準備好向船廠出發,你立刻安排精銳,打掉楊玄感在外圍的哨探。”
“是。”田達先領命而去。
半個時辰以後,張須陀帶著他的五百騎兵,出現在船廠大門前。
張須陀一馬當先,高聲喊道:
“快打開門,楚國公派咱們來犒賞兄弟們了……”
值班巡夜的校尉心中大喜,問道:
“又有犒賞?”
難道楊玄感已經派人來犒賞過了?
張須陀心中一驚,哈哈笑道:
“你們都是跟隨楚國公父子兩代的人,自然不同尋常,除了前面的犒賞,另有賞賜!”
楊素楊玄感家族世代都是高官顯貴,富貴已極,對手下人確實很大方。
校尉放下心中的一絲懷疑,喊道:
“兄弟們,楚國公又派人來看咱們了,趕緊打開大門。”
“是!”
士兵們毫無防備,緩緩打開大門。校尉笑著迎上來,發現張須陀面生得很,問道:
“兄弟,你是哪個部分的,我怎麽沒見過你?”
“我一直跟著義安侯,昨日才到楚國公帳下聽命。”張須陀對楊家人門清,不動聲色的說道。
張須陀傲然而立,並不下馬。校尉笑著走近,心裡猜測張須陀是什麽身份,居然敢如此托大:
“難怪感覺兄弟氣度不凡,原來是義安侯他老人家的人,你是什麽職位?”
張須陀嘿然一笑,低下頭來說道:
“這是個小秘密,你走過來我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