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聽了，還是不動聲色，沒有回應。

　　程咬金是個內秀的人，雖然閱歷不足，但從李卓的反應中，結合剛才知道的一點信息，也猜到不少，狐疑的問:

　　“你是說，咱們剛才碰見的那個貴人，不是大隋王爺?”

　　程咬金果然不同凡俗，李卓非常佩服。

　　“哈哈，程大哥果然是聰明過人，看出了很多東西，你再猜猜看……”

　　這個時候，李卓後世來者的優點就顯現出來了，接著反問程咬金:

　　“程大哥有心博取功名，應該對當今朝廷有所了解。你可知道當今皇帝幾歲，又有幾個王爺，都是什麽年紀?”

　　這些東西，在這時候算不上什麽機密，但誰沒事也不會去傳播，去過問。

　　程咬金二十年一直在東阿，雖不算偏僻，但也遠離洛陽中心，不知道這些。

　　程咬金被李卓認真的神情嚇一跳，發愣的說道:

　　“這有什麽關系，哥哥自然無從知道……”

　　就知道你不知道！

　　李卓見程咬金發愣，神情篤定的說道:

　　“大隋當今皇帝人到中年，四十歲左右。他原本是先帝的第二子，在皇位繼承上只是第二位。也就是說，他既然登基為帝，那他哥哥當個富貴王爺的可能，其實不存在。”

　　李卓說的這些，普通人可能不懂。但程咬金好歹讀過史書，這種事情歷史上屢見不鮮，他也知道其中緣故。

　　“你說的這個，哥哥明白……”

　　知道就好，得虧你只是不善詩詞，而不是不通文墨。

　　李卓點點頭，接著說他的猜測:

　　“在傳聞中，先帝有些懼內，子嗣也多是獨孤皇后所出。除了當今皇帝，其實也還有兩個，不過早就沒資格待在洛陽，說什麽富貴閑人的話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當今皇帝。他曾經當過王爺，倒勉強算得上是富貴閑人……”

　　聽見李卓如此凶猛的爆料，不但知道當今皇帝的大概年紀，還知道先帝的宮闈秘聞……

　　程咬金居然沒有多少懷疑的意思，反而小心的打量四周，一臉緊張，賊兮兮的笑道:

　　“哈哈，先帝開國之君，居然懼內，哈哈……呃，你的意思豈不是說，樓上那位……”

　　見程咬金反應過來，李卓點點頭，一臉肯定的說道:

　　“不錯，當今那位立志要做千古一帝的皇帝，八九成就是樓上那位。”

　　程咬金此刻的表情，變得極為精彩，瞬息萬變:

　　“這樣啊……”

　　程咬金獨自思考，忽然想到某事，凝重的問:

　　“那……你既然知道是那人，還拒絕他的招攬……而且關於運河那事，當真是你說的那樣……”

　　程咬金這時候想起來，也有些後怕。

　　“我說的沒錯啊，他喜歡聽，我自然就這麽告訴他。”

　　李卓聳聳肩，一臉輕松:

　　“開運河要是成功了，自然是名傳千古，流芳百世。東西南北調遣軍隊，完全可以做到。但要是失敗了，自然遺臭萬年，永不翻身。”

　　“你現在想想，動輒幾百萬人修河，又打算著東征西討，不說軍隊錢糧，就是輜重運輸，又得動用多少民夫?”

　　“大隋立國至今尚短，滅陳更是十幾年前的事情。在應該休養生息，積蓄國力的時候，卻動用這麽多民力，有多少人能夠安心耕種?”

　　“田野無人耕種，何來錢糧?”

　　李卓直接點明，說道:

　　“所以說，現在的大隋看著風光得緊，但好似烈火烹油，能燃燒到幾時，還是個未知呢。強秦一統六國，那是何等的風光，不也是二世而亡?”

　　程咬金聽著，慢慢消化，直怎舌:

　　“高遠，你說大隋也會……”

　　李卓點點頭:

　　“這事現在還說不準，但大隋現在太過招搖，就像是大船行於大海，過於爆衝不是好事。也許遇到什麽風浪，船很快就會破了呢。一艘破船，你會搭上身家性命，登上去麽?”

　　程咬金恍然大悟，連連搖頭:

　　“當你程家哥哥傻麽，一艘破船，老程自然是不會登的，搭上身家性命不值得。再說了，家裡老娘還等著我給她養老呢。”

　　李卓說大隋要二世而亡，絕對算得上是危言聳聽。

　　前面的開皇天子勵精圖治，國庫豐盈。現在的大業皇帝，也是頂尖聰明之人，治國理政頗有手腕，怎麽可能二世而亡?

　　但說的人是李卓，那就另當別論了。

　　程咬金是聰明人，粗中有細。讀過史書，知道強秦橫掃六合到二世而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不過是十幾年。

　　當今大隋雖然厲害，但比之強秦如何?

　　更別說大隋之前的南北朝，每個朝代也就那麽幾十年。

　　大隋雖然渾然一統，不過南北分界仍舊存在。當今皇帝挖掘運河，意圖溝通南北，或許就有這一原因在其中吧。

　　但誰又知道，當今皇帝這般折騰，又給了那些野心勃勃之輩，前朝遺老多少機會?

　　程咬金明白了李卓的意思，歉意的對李卓一笑，嘿嘿傻樂的說:

　　“這點利害關系，哥哥還是分得清輕重的。”

　　李卓打定主意把程咬金和他綁在一起，以後捆綁銷售給李淵，自然不會放過任何機會，給程咬金洗腦式的解說道:

　　“程大哥果然機敏過人……人生在世，就是不斷的審時度勢，不斷的做出選擇。就好比諸葛亮高臥隆中，不是他不想投靠其他人，建立一番功名，而是他還不確定，究竟誰能夠成事。”

　　程咬金小心翼翼的拉著李卓，生怕他跑了，狡黠的笑道:

　　“高遠，你告訴哥哥，你這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麽，怎麽能這麽厲害，想得這麽遠。最初我還覺得你不說自身來歷，估計是某位隱逸高人的徒弟，不願透露姓名。”

　　“現在看來，你那位師傅，估計是位狐狸成精的大仙。”

　　程咬金拍著李卓的肩膀，手上力道可不輕，讓李卓直咧嘴。但程咬金渾然不覺，自顧自的說著笑起來。

　　這個年代的狐狸精，可不算是罵人的話，而是說狡猾的狐狸，升級成精，誇讚一個人老謀深算，目光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