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祁嶽睡到中午才醒,宿醉令他的頭痛欲裂。
他揉著太陽穴走出房門,看到沈喻秋的房門開著。
她的房間坐北朝南,此刻窗戶半開著,灰色的窗簾掛在兩側,陽光透過玻璃灑在桌面上,正溫柔地親吻那盆鈴蘭。
燒賣懶洋洋地趴在盆景旁邊曬太陽,沈喻秋電腦開著,好像在剪片子。
祁嶽走過去,屈起手指敲了敲門。
沈喻秋回頭,素著一張臉,頭髮難得地扎了個高馬尾。
祁嶽開口:“早上好!”,話裡滿是雀躍。
“早上好。”沈喻秋向著他招了招手,“進來吧。”
房裡沒有其他椅凳,祁嶽又不好意思坐床,只能站在一旁,就像學生被叫到辦公室一樣。
“頭疼嗎?”沈喻秋語氣溫柔。
“有點。”
“冰箱裡有蜂蜜,熱水壺裡有熱水,自己去衝一杯喝。”
祁嶽笑著點了點頭。
沈喻秋扯了扯他睡衣的下擺,皺著眉仿佛有些嫌棄,說:“趕緊把這衣服換掉,真有點醜。”
“好。”
祁嶽嘴上答好,身體卻沒有動作,沈喻秋推了推他的胳膊,說:“去啊。”
他轉身出去,先將烘乾機裡的衣服拿出來換上。
隨後又衝了蜂蜜水,嗓子有些乾,他咕嚕咕嚕直接喝了一大杯。
喝完之後,他又重新拿了一個杯子,衝了一杯端去給沈喻秋。
沈喻秋正忙著做事,並沒有伸手去接,他隻好放在桌上。
沈喻秋頭也沒抬,她說:“我點了外賣,幾個小菜和粥,應該快到了。”
祁嶽立在身後,乖巧得很:“好。”
“那你去客廳看會電視好嗎?外賣到了過來叫我,可以嗎?”
住院的幾天雖然有其他人幫著分擔,但她也不想增加員工的工作,所以有些東西她並沒有交給其他人,好不容易出院了,這些積壓的工作需要快點解決了。
祁嶽也不想打擾她的工作,說了句“喝點水”便出去了。
大概過了半小時,門鈴響了。
祁嶽開門,是沈喻秋點的外賣到了。
打開袋子,他發現沈喻秋點了很多,不像是兩人份的,倒像四人份的。
他也沒多想,按照沈喻秋的吩咐過去叫她吃飯。
沈喻秋眼睛都沒從電腦屏幕上移開,她說:“你幫我去隔壁叫一下飛瑤和卿清好嗎?”
昨晚大家都折騰挺晚的,想必隔壁的兩位也定然餓著。
祁嶽聽話地去敲了隔壁的門。
來開門的是卿清,她看到來人眼裡閃過一絲驚訝。
祁嶽說:“阿秋叫你們過來吃飯。”
卿清手扶在門框上,說:“好,我們收拾一下就去。”
祁嶽回去的時候,沈喻秋已經把東西擺在了桌上,此刻正在廚房忙活著什麽。
他走過去,沈喻秋正在準備切水果。
“我來吧。”
祁嶽直接從她手上拿過刀,開始認真地削皮,切塊,裝盤。
沈喻秋靠在廚房門上,看著祁嶽認真切水果的背影,突然就覺得這個場景好溫馨。
明明是很平淡的日子,很平淡的事情,可就是這種微小的幸福最讓人想落淚。
自從母親走後,沈喻秋的家裡大多數的時間只有她自己,這也是後來她養貓的原因。
一隻貓並不能做什麽,它不會說話,不能幫你做任何事,甚至每天幾乎都在睡覺,而且還需要你去照顧它。
但就是這麽一個小東西,沈喻秋回家時會在門口迎接她,無論她在家做什麽,基本一轉頭就可以看到它的身影,它給予的是無聲的陪伴。
原本她覺得這樣的日子也很好,可現在有個男人在廚房裡準備食物,她突然有種幸福從書上的兩個字變成落地的具象的感覺,盡管只是這微小的一刻。
沈喻秋突然開口:“國慶放假有什麽安排嗎?”
祁嶽轉頭說:“先回家兩天,其他時間應該會在工作室。”
沈喻秋:“嗯?沒有休息的時間嗎?”
祁嶽:“休息?”
沈喻秋:“胡佳和秦朗的婚禮在10月2號,你不去嗎?”
祁嶽:“我可以去嗎?”
沈喻秋一笑:“這有什麽不可以的?”
祁嶽:“那我去。”
沈喻秋:“好,那我到時候去接你。”
祁嶽:“好。”
過了一會兒,門鈴響了,沈喻秋指揮祁嶽去開門。
一開門,陳飛瑤就想往來人身上撲,嘴裡喊著:“頭好痛啊阿秋,我以後真的再也不喝酒了。”
剛要撲到人身上,突然發現來開門的另有其人,緊急撤回的身體因為失去平衡差點摔倒在地,好在卿清適時拉了一把。
陳飛瑤有些懵:“小祁嶽你怎麽在這裡?”而後立馬驚呼,“你昨晚又在阿秋家過夜啊?”
這個“又”字說得就很精髓,也特地用了重音。
“呃…”
陳飛瑤風風火火的性子,根本不聽人解釋,直接衝進屋子,精準找到正從廚房出來的沈喻秋。
“你們昨晚又…”陳飛瑤說到一半卡住了,回頭看了看祁嶽,又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沈喻秋知道她要說什麽,“你們昨晚又接吻了啊?”。
她看著陳飛瑤,沉默地搖了搖頭,隨後把手裡的兩杯蜂蜜水放到她跟前的桌面上。
“喝點蜂蜜水,你不是一直嚷嚷著頭疼嗎?”
隨後走過去拉著卿清的手腕讓她也坐下,將另一杯蜂蜜水挪到她跟前:“你也喝一點,喝完再吃飯。”
卿清看著坐在對面的倆人,隻覺得這畫面十分陌生,一時有些恍惚。
沈喻秋的家裡除了他們幾個很少有陌生人來,而眼前這個比她還要小上幾歲的男孩卻第二次留宿這裡,她的直覺告訴她,以後還會有很多次。
考慮到在座的要麽宿醉要麽大病初愈,沈喻秋點的菜都十分清淡。
本就沒什麽胃口的卿清這頓飯吃得更是沒有滋味。
陳飛瑤倒是胃口極好,不過就算吃飯也是堵不住她的嘴的,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一會兒問她喝醉了有沒有丟臉,最主要是有沒有在夏醫生面前丟臉。
又問夏醫生昨晚怎麽回去的。
聽說卿清照顧了她一整晚,又抱著卿清開始撒嬌,嘴裡念叨著“你最好了”。
沈喻秋像個老母親一樣微笑地看著陳飛瑤耍寶,她吃東西很慢,偶爾插一兩句逗一下陳飛瑤。
祁嶽一會兒用公筷給沈喻秋夾菜,一會兒用叉子遞塊橙子給她,一頓飯吃得倒也不尷尬。
在祁嶽把盤子裡最後一塊橙子遞給沈喻秋時,陳飛瑤終於忍不住了:“小祁嶽,這盤子裡的橙子幾乎全進阿秋的肚子了。”
“啊?冰箱還有,我再去切點好了。”說著還是把最後一塊遞給了沈喻秋,然後起身去了廚房。
“喲喲喲,居家好男人啊小祁嶽。”陳飛瑤看著在廚房的祁嶽打趣道,又看著沈喻秋意味深長地笑著。
沈喻秋把最後一塊橙子喂進嘴裡,毫不在意地回看,一臉坦然,甚至還挑了挑眉。
吃完飯,陳飛瑤和卿清很快就走了,一個忙著上班,一個忙著回家。
祁嶽主動收拾桌面,又把杯碟碗筷洗了,甚至勤快地擦了灶台和廚房地板。
等他忙完這些出來時,沈喻秋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正在喂燒賣吃貓條。
她身著一字肩泡泡袖白色上衣,高腰闊腿牛仔褲,腰間系著一根淺褐色的窄版皮帶。
一頭長發卷成大波浪,耳上戴著白色的大大的心形耳環,還畫了一個全妝。
祁嶽問:“你要出門嗎?”
“嗯,去上班。”
“哦,好。”
祁嶽已經不想走了,但他下午確實也有事,當然沒事也不好賴在她家。
沈喻秋喂完貓條,又抓起燒麥兩隻前爪狠狠擼了兩把才放過它。
隨後又問:“你下午去幹什麽?”
“去上班。”
沈喻秋覺得有些好笑:“你上什麽班?”
“我上次在醫院給你說過的。”
她想了想,哦,做遊戲設計,又說:“那好,不過我的車還沒拿回來,不能送你咯。”
祁嶽說:“沒事,不用,我自己打車。”然後又補了一句,“那你怎麽去上班?”
“我也打車唄。”
於是二人一起出了門,祁嶽打了一輛車先送沈喻秋到攝影工作室,然後才回學校。
這一趟更堅定了他的想法,他一定要買一輛車。
當天晚上,他坐在床上開始算帳。
這些年,獎學金以及參加各種比賽的獎金他攢了不少,再加上他偶爾會接一些校外私活,其實對於一個大學生來說,他的存款已經非常可觀了。
但這些錢如果要全款買一輛車的話,其實是不夠的,所以他覺得如果按揭的話,還是可以接受的。
具體情況他還是準備去4S店好好問問再做打算。
想好之後,他打開微信給沈喻秋發了消息:“睡了嗎?”
阿秋秋秋:“沒有,怎麽了?”
July:“你現在在幹嘛呀?”
祁嶽這條消息發出去很久對方都沒有回,他又不敢催她,只是不停地觸亮手機屏幕, 手指不停地在聊天界面上滑著。
阿秋秋秋:“給我的鈴蘭澆點水。”
祁嶽看著這句話裡鈴蘭的前綴,不由地心旌蕩漾,她稱我送的鈴蘭為“我的鈴蘭”。
他在床上翻了個身,回道:“喜歡嗎?”
阿秋秋秋:“喜歡什麽?”
祁嶽本意是問她喜不喜歡鈴蘭,可沈喻秋的反問卻為這句話添上了其他的意思。
喜歡嗎?我。
July:“喜歡我送的鈴蘭嗎?”
其實他更想問:喜歡送給你鈴蘭的我嗎?但他沒說。
阿秋秋秋:“喜歡吧。”
July:“那就好。”
阿秋秋秋:“該睡覺了,很晚了。”
July:“好的~”
阿秋秋秋:“晚安。”
July:“晚安阿秋。”
說了晚安,祁嶽並沒有睡覺,他感覺自己腦子有點興奮,腳總想蹬點什麽東西。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翻看著和沈喻秋的聊天記錄,其實他們聊天內容並不多,很快就可以翻完了,可他忍不住看了好幾遍。
凌晨一點,他發了一條朋友圈,僅沈喻秋可見。
“我的夜晚從你說晚安開始就算,在這之前看到月亮也不算。”
發完朋友圈,祁嶽輕手輕腳地下床上了個廁所。
回來後,微信界面多了個小紅點。
點進去,沈喻秋給他的朋友圈點了個讚。
夜色昏暗,星月默默,清涼的風透過搖動的窗簾吹進來,帶著情人的低語。
她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