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沈喻秋一直呆在工作室修圖。
honey的主人五點多過來接走了它,看了沈喻秋拍的照片,很爽快地付了錢。
之後的整個周末沈喻秋都沒得休息,忙得那叫一個腳不沾地,出了好幾個外景。
卿清好不容易出差回來,想跟大夥聚一聚都沒找到一個合適的時間。
卿清聽說沈喻秋整個周末都沒有休息,勸她沒必要那麽拚,拍攝都可以交給底下人去做,畢竟是花了錢的。
沈喻秋隻說沒事,照樣我行我素。
大家都清楚她的性子,也不再勸,討論著等她有空大家出來吃個飯。
最終吃飯的時間定在了周五晚上,在一家川菜館。
沈喻秋到達包間的時候,只有胡佳和陳飛瑤在,她隨口問道:“親親什麽時候到?”
胡佳:“你沒看群裡嗎?無良老板臨時讓她改方案,要加班,可能來不了了。”
沈喻秋:“我沒看手機。”
過了十分鍾路明和陳飛瑤也來了。
胡佳說秦朗正在往這邊趕,讓我們不用等他,可以先點菜。
沈喻秋一直以來就是個選擇廢,尤其是在要吃什麽這件事情上,所以每次她都不插手。
而胡佳和陳飛瑤倆人就完全相反,拿著菜單啪啪啪就能點一堆,而且會考慮大家的口味。
比如沈喻秋愛吃辣,桌上總會有一個辣菜,胡佳愛吃酸甜口的,陳飛瑤愛吃肉,秦朗必須要個青菜,而路明,大家在幾次聚餐中發現他愛吃雞肉,所以桌上總會有那麽一道菜符合某人的口味。
兩個女人刷刷刷的很快就點好了,然後就開始罵起了卿清的無良老板。
聽說他最看不得員工準點下班,一到下班時間就開會。
又說他專門挑年輕貌美的年輕女孩子一起出差,是個老色鬼。
還說他天天只知道給員工畫餅,實際上五險一金都叫最低檔,過節日只有一句節日問候。
……
包間裡正說得熱鬧,秦朗推開門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男人。
當在座的人看清來人是誰後都面色一僵,沈喻秋坐著,看清是誰之後微愣了兩秒便移開了視線。
胡佳率先發難,直接上前把秦朗拉到一邊低聲斥責:“你帶他來幹嘛!”
陳飛瑤也站起身,沒好氣地開口:“喲,這不是那誰嘛。”
聽出了大家語氣裡的不歡迎,但來人似乎沒有被影響,他的視線直直地盯著某處,是沈喻秋所在的位置。
空氣中充滿了緊張的味道,秦朗開口準備打圓場:“大家都是朋友,過去的事情也這麽多年了,陳卓欽今天剛回國就說要跟大家聚一聚。”
胡佳又扯了一把秦朗,把他摁在一旁的椅子上:“你閉嘴,你的帳我回去再跟你算。”
胡佳平時很溫和,至少在兩人的相處過程中,秦朗從未見她跟誰黑過臉,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胡佳,有些怔住不敢再開口。
胡佳緊挨著秦朗坐下,語氣冷冷地開口:“我們以前跟他是朋友,那是因為我們跟阿秋是朋友。”她沒有看陳卓欽,但在場的人都知道這話是說給他聽的。
陳飛瑤繼續陰陽怪氣:“我們哪兒配跟他做朋友啊。”
路明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但從對話中也察覺了些貓膩,這人估計是沈喻秋的前男友。
現場劍拔弩張,他只能動手拉了拉陳飛瑤抱胸的胳膊,讓她有事坐下說。
陳飛瑤坐下了,但嘴沒停:“你來幹什麽?你那個相好的呢?”說著還特意往陳卓欽身後看了一眼。
陳卓欽沒有接話,而是看著沈喻秋說:“阿秋,好久不見。“
沈喻秋坐在離門口最遠的位置,頭頂的日光燈照在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就在眾人以為她不會接話時,沈喻秋抬眼看著他開口了:“確實,你有什麽事嗎?“
聽到她說話,陳卓欽仿佛松了一口氣:“我今天剛回來,想來看看...看看大家。”
沈喻秋盯著他:“你想留下吃飯嗎?”
陳卓欽環視了一周:“不了,下次再單獨請你吃飯。”
陳卓欽知道,如果今天他留下來吃飯,估計大家都吃不痛快,再加上人太多,今天也不算是一個合適的機會。
沈喻秋:“那就不送你了,把門帶上,謝謝。”她說完就不再看他。
雖然陳卓欽並沒有留下來吃飯,但這個小插曲始終還是影響了大家的心情,一頓飯大家吃的沉默異常,早早便散了。
陳飛瑤和胡佳有些擔心她的狀態,一直說今晚要跟她回家住,沈喻秋勸說了很久,再三表明自己很好,不需要陪伴後,兩人才一步三回頭地各自上了回家的車。
送走大家之後,沈喻秋才開車回到了家裡。
一進家門,沈喻秋所有的偽裝都無法再繼續下去,眉頭深深地皺著,臉色十分不快。腦子裡紛繁地出現很多她很久都沒有再想起來的記憶。
她走到沙發旁邊,沒有坐到沙發上,而是坐在前方的地毯上,背靠著沙發,頭微微後仰,右手手臂抬起,小臂輕輕壓在眼睛上,仿佛要用這重量壓製什麽。
她就這樣待著,仿佛一切都靜止了,她動作沒有變化,腦子裡卻混混沌沌地想到了很多。
沈喻秋和陳卓欽是高中同學,也是大學同學,倆人從高二開始談戀愛,是陳卓欽告的白。
倆人在一起他談了六年的戀愛,感情一直很好,至少從沈喻秋的角度是這樣,周圍的朋友都覺得他們將會在畢業之後就結婚,沈喻秋很多時候也會這樣認為。
可是在畢業的前夕,毫無征兆地,陳卓欽向沈喻秋提了分手,隨後很快跟另一個女人一起出國了。
很多事情沈喻秋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早有征兆,只是她從未發覺。
一切事情發生質變的開始就是沈喻秋媽媽的去世。
她的父母很早就離婚了,隨後父親很快組建了新的家庭,沈喻秋跟母親生活。
高一那年,沈喻秋母親送她去學校報到的途中出了車禍,沈喻秋隻受了輕傷,但她母親卻成了植物人。
從那以後,沈喻秋的母親便一直住在醫院,沈喻秋每天都會去探望,給她講學校的趣事,講學習的煩惱,盡管回答她的只有顯示屏上微弱的線條變化,但這樣的回應已經足以寬慰她。
後來跟陳卓欽在一起之後,沈喻秋第一時間就帶他去看了母親,探望的人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沈喻秋一直以為陳卓欽是願意的,畢竟一個人要是裝也不可能裝了這麽多年。
陳卓欽一開始確實是願意的,甚至很心疼她。
上大學之後,為了更好地照顧母親,沈喻秋在學校附近找了所醫院把母親接了過去,然後每天重複著同樣的事
慢慢地,陳卓欽有些厭煩了,他開始找一些借口不再陪著沈喻秋去看望母親。
沈喻秋並沒有覺得有什麽,大家都很忙,都在為自己的前途努力,而且這還是自己的家事,她也不想一直捆綁別人。
母親一直都是她的精神寄托,盡管她不能說話,不能動,但只要沈喻秋可以摸到母親溫熱的手,看到她溫和的臉,聽到她均勻的呼吸,沈喻秋便覺得心安。
母親的驟然離世使得沈喻秋腦子裡的弦斷掉了,就像兩個人一起流落荒島,某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另一個人不見了。
一時間慌亂和恐懼急急地湧上心頭,然後向上緊緊扼住她的喉嚨,箍得她幾欲窒息。
之後的沈喻秋變得很粘人,幾乎需要陳卓欽整天整天地陪著她,她抓住他,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陳卓欽跟她呆在一起的時間開始變得難熬,他不知道應該怎麽跟沈喻秋說話了,一個不小心就好像戳到了雷點。
以前,沈喻秋問過他喜歡她什麽,他說喜歡她明媚陽光自信,可現在沈喻秋不再是沈喻秋,而是一個整日只知道索取愛和關心的陰鬱鬼。
陳卓欽是在QQ上說的分手,說完之後他就拉黑了沈喻秋所有的聯系方式,決絕得沒有一絲溫度。然後他不再去學校,沒過多久就傳出了他跟同年級的瞿妍妍一起去了美國。
那段時間的沈喻秋常常想,男人可真心狠啊,他就這樣直接將她扔在了一個荒無人煙的深山密林裡,任她自生自滅。
這段時間,胡佳、卿清還有陳飛瑤總是輪流陪著她,晚上都總會留個人陪著。
一開始沈喻秋什麽都不說,只有每晚翻來覆去的聲響提示著內心的煎熬和不安。
慢慢地,她開始喝酒,喝完酒之後就開始傾訴,她說很多,常常一件事會說幾遍,其他人只是安靜地聽著,時而附和,暗暗地開導她。
一個月後的某一天,沈喻秋突然起了個大早,凌晨6點就在群裡發消息,她說:“我好了,不用擔心了。”
從此之後的沈喻秋就變成了現在的沈喻秋,面對外人的時候話很少,情緒很少。
沈喻秋在地毯上坐了大概十分鍾,然後起身去洗了個澡,洗完澡後去酒櫃裡拿了一瓶洋酒出來。
她剛坐回去,門鈴就響了,她慢慢地走過去開門,是卿清。
卿清一看桌上的酒就明白了,什麽話都沒有說,又去架子上拿了一隻酒杯,然後坐在茶幾的另一側,輕輕把酒杯推到沈喻秋面前。
沈喻秋扯了扯嘴角,有些無奈,隻得給她倒酒。
倆人就這樣一杯一杯地喝著,沈喻秋沒有說話,卿清也沉默著。
一瓶酒很快喝了一半,沈喻秋還想繼續倒酒時,卿清用手阻止了她,終於開口:“不能再喝了,再喝待會你該吐了。”
之前的那段時間讓卿清摸清了沈喻秋的酒量,喝多少是微醺,喝多少會吐,喝多少會斷片她都了解得很精準。
沈喻秋把酒放回桌面,上半身側趴在沙發上,懶洋洋地說:“好,我都聽親親的。”
過了一會,卿清又開口:“你還放不下他嗎?”
沈喻秋睜開眼睛:“誰啊?“
卿清:“今晚你見到的人。”
沈喻秋撐著沙發邊緣站了起來,坐到了沙發上,思索了一會兒緩緩地開口:“當然不是,我承認他會影響到我的心情,但絕不是我還愛他或者我恨他。”
“就像一首歌的旋律會讓你再次感受到記憶裡某個時刻的感受一樣,那個人就是會重新把過去的一些情緒帶給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過去的感受是真的,那麽當存在於過去的情緒映射在當下的我的身上時,我同樣會非常痛苦,盡管這種痛苦已經不再被我經常想起,但當它卷土重來的時候依舊具有威力。
我無法同情緒抗衡,我也沒必要去隱藏、去壓抑,我任憑它影響我,讓我煩躁,讓我焦慮,讓我心慌,但最終都會過去,我能做的就是打發打發這時間,轉移我的注意力。
所以我選擇喝酒。“
沈喻秋頓了頓,然後把坐在地上的卿清拉了起來,示意她坐到旁邊來,又開口說:“我沒事,放心。”
聽她這樣說,卿清放心了不少,沈喻秋一向都是個理智的人。
暖黃的燈光溫柔地壓在沈喻秋的眼皮上,令她有些昏昏欲睡,當然更可能是酒精的問題。
卿清看出她的困倦:“那你要不要去睡一覺?”
沈喻秋捏了捏卿清的臉頰,然後站起身指了指桌上的酒和酒杯微笑著說道:“好,那你幫我收拾一下。”說完便進了臥室。
卿清看著沈喻秋進了臥室,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從口腔到喉嚨再到胃的灼熱感讓她暢快了不少。
卿清把東西收拾好之後去了沈喻秋的臥室,她推開門看到沈喻秋側躺在床上,隻留了一盞床頭的燈,被子的一角敷衍地搭在腰上。
她走近然後蹲下,感受到沈喻秋勻緩綿長的呼吸後她知道,沈喻秋已經睡著了。
她看著沈喻秋微皺的眉頭,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撫平它。隨後輕輕地歎了口氣,將燈熄滅,輕手輕腳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