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戰行動計劃辦公室的牌子被換了下來,同時,謝子期的辦公室也被搬到了國會大樓三層。
海城某一療養院內
一座小白樓,三層樓高,隱於半山腰上,謝子期驅車而往,副駕駛上坐著的是池望西,他看著謝子期在這盤山公路上,車速依舊不減,時速幾近達到300碼。
“你今天有點不對勁啊!”池望西看著面前近九十度大轉彎前,謝子期握著方向盤,猛地緊打一圈,安全帶緊勒著人。
這種場面倒也算不上是多麽凶險,可以如今謝子期的身份地位,這……有些太不合身份了!如今他的生死,可不僅僅只是當年的一個謝家未來繼承人,而是攸關著許多人,許多跟隨他的財團家族。
謝子期微掀眼皮,似笑非笑地側頭一看,“不過是志得意滿,高興罷了!《范進中舉》的故事,沒聽過?”
“范進中舉,呵呵——”池望西一記懷疑的眼神,“你這可一點也不像!”
“呲——”
刹車響起的聲音,在地上留下一道很長的黑痕。
療養院的院長朱志昂聽見動靜,急忙從辦公室趕了出來,這裡除了一個朱志昂,也就一個護士,一個阿姨,人員簡單至極,可外面的守衛卻是極其的多。
“家主——”
朱志昂是謝家的老臣,因而並沒有同外界的人一樣稱呼“謝將軍”。
謝子期將車鑰匙扔給了池望西,便大步走在前面,身後的朱志昂緊隨其後。
“他最近怎麽樣?”
“沒什麽異常,近些日子,倒是喜歡上了看書,偶爾會去院子裡走走,前段時間一直在要求見您,不過最近倒是沒再提了。”
“嗯,我知道了。”
簡短的對話後,謝子期便走到了二層,他推門而入。
門內的人,聞聲向外看去。
“小叔,好久不見。”
謝子期大步走近,襯衫的袖子挽起,露出富有力量美感的肌肉線條。
謝明澤正在看書,他從旁邊拉了把椅子,與其並肩坐著,看著窗外的山林風景,窗開著,風輕輕吹來,帶來涼感。
“好久不見,子期。”謝明澤臉上的蒼老更加明顯了,眼角的皺紋、鬢邊的白發,可他神情依舊坦然,即使被拘禁在此處,他也仍似置身謝家府邸,高高在上。
外面的看守就像是他的保鏢。
謝子期今日來找謝明澤,並非是閑來無事,他打趣了句,“小叔這修心養性的功夫,著實到位!閑來品茗賞春,坐看風起雲湧啊!”
謝明澤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唇角溢出一聲清淡的笑。
“子期,你少年得志,仕途更是一路通達,多少同輩人可是望塵莫及!你這今天有空來看我這一個老人,真讓小叔開心啊!我謝家倒是出了一位了不得的扛鼎者。”
“國防部長的職位,我可坐不穩啊!小叔,不如您再幫小侄一把,”謝子期意有所指地看著謝明澤。
“賀幾道找不到,可當年你不是他的引路人,那個‘基地’究竟有多少窩點,您應該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吧!”
自從“K計劃”完滿結束,海城的監獄、看守所可是擠滿了人,就連附近幾個地區的也被征用了,更是加急修建了一大批專門為容納此次行動的俘虜的監所。
姚固雖然被俘虜了,可是多次審訊無果,又因為其身受重傷,不得不送去醫院治療,像蘇西、海德因等人的審訊倒是挺順利的,不過他們一直堅持自己的研究純粹是科研性質,與恐怖活動毫無乾系。
而這短短數月來,世界多國各地區頻繁爆發動亂,簡易式爆炸裝置、人肉炸彈、手榴彈等,造成了巨大傷亡,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恐慌中,治安管理面臨著嚴峻的挑戰。
各國及地區紛紛加強了警備力量,可依舊收效甚微。
謝子期桌案上呈放著的十幾份調查報告,發現這些恐怖分子,最終都會在作案現場留下一個帶有“King”標志的東西,或是一本書,或是一張照片,或是一枚胸針……
經過他們多日以來,夜以繼日的偵查解密,發現這個“King”組織,與姚固等恐怖勢力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而謝子期作為知情人,自然要比其他人知道的要更多了。
謝明澤當年在謝家危難之際,可不是像外界所傳的是“托孤重臣”,他本就心懷怨氣,而之前那位“周慈”曾說要他小心他這位小叔。
“阿慈在哪?”
叔侄二人對視,一個是歷經世事沉浮的長輩,年齡閱歷平添了他的風采,一個是初掌大權、一時風頭無兩的新秀,謝家男兒本就是好容貌,端坐在一起,隻想歎一句:“歲月可曾薄待?”
“小叔,阿慈是我的夫人。”謝子期帶著挑釁開口。
謝明澤含笑飲下一口茶,“你和她並無夫妻之實,更甚者說,你不早就知道了嗎?我和她……”
“閉嘴,謝明澤!”謝子期突然猛地打斷了謝明澤的話,他指尖用力,幾近要把那茶杯捏碎,“你明明知道她不是周慈,而是謝挽,你怎麽敢啊?”
他一把拽住了謝明澤的衣領,米色的家居服被拉的有些變形。
謝明澤卻是慢條斯理地抬起了頭,眼眸漆黑又散發著柔和的光,“是你將她帶回來的?你沒有保護好她!”略帶惋惜的一句話,讓謝明澤的怒火幾近到頂點。
僵持許久後,“告訴我她的消息,否則你永遠別想安寧了!”
許久後,只聽一聲緊咬牙關的怒吼,“你踏馬的——真是個混蛋啊!”
暴怒的謝子期關上了門,向著外面走去,樓下池望西正和朱志昂在閑談,聽見樓上的大動靜,兩人循聲望向了樓梯口。
謝子期對著池望西喊道,“走!”
他今日來此,也只不過是確定下心中的猜想,果然那些人和他們都有關系!
回到辦公室,謝子期一通電話,吩咐人半小時後會議室開會。
而與此同時,岔倫西卡雪山
凌川在埋葬了周瑜後,一個人無聲地離去,隻留下一行腳印,不久後就被大學覆蓋。
按照賀幾道的指示,凌川會改名換姓前往A國,去交代一些事。
循著山洞腹地
只見晶瑩剔透的,用堅冰製成的棺材橫陳地上,地上的神秘紋絡似乎變了個模樣,原本是綻放的五葉花,此時卻像是還未綻放的花苞,緊緊地包裹著巨大冰棺。
向內看去,一個眉眼清秀又不失英氣的女子,唇角帶血,躺在棺材內,胸口上還滿是乾涸的血跡,雙手交握在腹部上,一把蝴蝶刀映照著女子柔軟纖長的指節。
那不是周瑜,還會是誰?
山中無日月,也沒有人知道,她會葬在了這裡?
而凌川,也會帶著所有的秘密,直到死亡。
“子期,聽說最近桃花運挺旺啊!”
酒吧包廂內,白彥看著一旁喝著悶酒的謝子期,調笑道。
謝子期放下酒杯,擺了擺手,道,“不過都是些另有所圖的家夥,趨炎附勢之輩,一個個手底下都不乾淨,擔心這次‘整風’行動,會查到自己頭上,這不都開始走動起來了嗎?”
白彥笑呵呵攬著一旁的超模,“哈哈哈!看來果然都火燒眉毛了,誰不知你這不近女色的名聲,現在這不也都沒法子了嗎?只能試著這最後一條路,畢竟你夫人的位子可空了好幾年啊!”
劉驥也在一旁附和道,“不過你真沒考慮考慮嗎?紅袖添香,溫香軟玉在懷,豈不更好嗎?你說你現在偌大一個謝家府邸,就你一個主子,多冷清啊!”
“你那夫人都死了幾年了,你也該找一個了!總不能一直忙工作,天天睡國會大樓啊!”
劉驥巴啦啦說了好多話,他與謝子期相識較短,是在國會大樓裡認識的,他負責財政預算這一塊,幾次打交道,兩人倒是熟識了些。
對於過往,他也知曉謝子期曾經有一個妻子,是海城富商周氏的長女周慈,幾年前,這位海城有名的女子病故身亡了。
蘇霖軒坐在一旁,他是謝子期從科莫基地裡帶出來的親兵,他當年也在介裡見過那位跟著“狼牙”來的女孩的。可是……此時一片寂靜,白彥看著謝子期眼底閃過一絲不悅。
他連忙端起酒杯,對著劉驥道,“財政部長最近挺閑啊,要不我那筆審批趕緊給通過了吧!都等好久了我這。”說著,他使了個眼色遞了過去。
劉驥似乎也感覺到了氣氛的迥異,趕忙喝口酒,拉著白彥聊其他事了,“老白,不是我不給你面子,財政審批這流程……”
突然間,包廂內琴聲“錚——”一下停住了。
一旁有聲呵斥傳來,“蘭玉,你做什麽呢?貴客面前竟出了差錯!之前不是說過嗎?要提前檢查好琴……”
謝子期扭頭看向一側,隔著屏風,他能感受到裡面的壓抑氣氛,隨即對著經理道,“去看看,不過琴弦斷了,算不得大事!”
如今的謝子期性子倒是平和了些,就連白彥都不由打趣道,“子期,難得見啊!真不計較——”他一挑眉,要知道,之前的謝子期可是極致的完美主義者,容不得一點瑕疵,只要身旁人有一點差錯,那可真是觸到他逆鱗了!
可沒想這次,他竟格外寬容,似乎頗有為人結解圍的意思。
劉驥敲了敲那邊,又看了看謝子期和白彥,和蘇霖軒對視一眼,什麽話也沒能說!
“好了好了,關團長,帶著你的人走吧!貴客不追究了!”關團長是一位頗有來歷的琵琶大家,如今倒是退居幕後,組了個樂團,但不怎麽自己演奏了!
蘭玉隨他幾人來到了謝子期等人面前,鞠躬致歉後就要離去。
誰知,突然間,蘭玉一個抬頭,在齊齊低下頭的樂團中顯得格外顯眼,謝子期本想擺擺手,讓他們出去。誰知拿酒的時候,驀然轉頭,注意到了她。
蘭玉在他看過來的一霎,脊背瞬間發麻,心跳也近乎要停滯了。
她的這一舉動太過駭人!
幸好她趕忙低下頭,然後隨即轉身抱琴離去。
就在她以為此事就此揭過時,驀然身後傳來一聲,“她,留下!”
關團長等人都回頭看,眾人面面相覷,還在想是說誰留下?就見謝子期的目光直接投在了蘭玉身上,蘭玉心跳加快,抱著琴的雙臂不由用力。
腦子裡一片空白,可她還是向前邁出了幾步。
身後關團注視著,隻覺這位貴客似乎有些不善,趕忙前去,拉住了蘭玉的衣服,“先生,此次失誤,您若不滿,我關明芳一人承擔。她不過是個年輕人,一次演奏失誤,也在所難免……”
不得不說,關明芳身為團長也是盡職盡責,蘭玉聞言,也是心中乍暖,她低頭看向一旁深深地鞠躬的關團,低聲道,“關團,我——”
卻被關團一記凌厲的眼神喝止住了。
“回去再教訓你!”
兩人這般小動作,自然沒能逃過白彥等人的慧眼。
雖說白彥也是有些詫異,謝子期突然叫住了一個女子留下,可他還是幫兄弟一把,溫和地笑道,“關團長,放心我們又不是窮凶極惡的恐怖勢力,不會把你這女弟子吃了的!別多想!”
最後三個字,咬得極重的音,關明芳自然懂得這些人的秉性,話說及此,再說可就得罪了,轉身離去時,她給蘭玉留下一句“保護好自己!”
眼神裡寫滿了擔憂!可更多的是……無可奈何啊!
小人物的命運,在某些人眼中,比之螻蟻都不如!
蘭玉抱琴站定在謝子期一旁,白彥幾人看似不曾關注,可眼神都會不時投向這邊。
“手還好嗎?”
謝子期看著指腹上血不斷淌下,繃緊的琴弦在斷的那一刹那,鋒利堪比刀刃。
蘭玉聽著熟悉的聲音,眼中不禁盈滿了淚,“小傷。”
她低聲回答他的問話,可目光卻看謝子期揮手,不知何時一旁的侍從遞來一個醫藥箱,他接過後,示意她坐下。
蘭玉有些緊張,“琴放哪?”
謝子期側頭看向一旁侍從,那侍從連忙從蘭玉手中接過她的琴,“女士,琴先由我替您保管,一會離開時拿給您。”
蘭玉緊咬著唇,點點頭。
她不知所措坐在他身旁,謝子期尋到了酒精棉球,一手拿著鑷子,一手捏著根香煙,“伸手。”
蘭玉隨之伸手,只見漂亮的手指,指腹上齊整的一道劃痕,猶如裂帛,他低頭,咬著香煙,一隻手捏著她的手,“不要亂動。”
他專心低下頭,鑷子夾著的酒精棉球,在觸碰傷口時,有些刺激的疼痛。
蘭玉坐姿端正,掌心有汗冒出,她很緊張。
可他卻只是細心消毒後,將創可貼一一貼在受傷的指腹上,“很疼嗎?”
做完這一切後,謝子期收回了手,突然問道。
蘭玉趕忙將雙手放在了膝蓋上,擦了擦汗,“不疼。”她眼中藏著的愛意,落入了白彥眼中,他勾唇側笑,對著劉驥不知道說了些什麽。
隨即白彥便向謝子期告別道,“子期,我和劉部長先走了,有些事,明天辦公室再細談。”
蘇霖軒看著,也隨即道,“將軍,剛收到一封密電,我帶兄弟們去看看!”
等幾人走後,謝子期咬著香煙,躺在真皮沙發上,神情頗有幾分倦怠的厭世感,似乎這一切都是如此乏味無聊!
蘭玉坐在離他兩三人的沙發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謝子期也不著急,就在那一個人慢慢地抽著煙。
“謝將軍,我是蘭玉,我……”蘭玉糾結了許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開口,可卻在對上他那雙瞳仁時,不由失了聲,最後許久後,她還是放棄了。“今日演奏出錯,擾了您雅興,我向您道歉,請您不要責怪團長。”
“我還以為你會求我……重審你父親的案子!”謝子期端起高腳杯,紅酒入口,口腔內爆發出極致的醇香,絲絲入喉,像是催眠曲,讓身心無比放松。
他眼神投來時,蘭玉這才訥訥說道,“您知道我父親,他——”
謝子期抬起手臂,蘭玉頓住,只聽他繼續道,“你父親這案子牽涉甚廣,這些年你應該過得頗為艱難吧!本該是嬌養的千金,現在要兼顧學業和生活……還要時時去為你父親的案子忙碌,你做的已經很好了!”
許是被說中了心事,也許是只因為是他……他竟然知道她所有的苦!蘭玉霎時有些止不住地抱膝痛哭,伏在雙膝的身子,隻顯得肩骨嶙峋脆弱。
女子隱忍的哭聲傳入耳畔,謝子期雙眼這才徐徐看了過來,瞳仁漸漸聚了光,他眼中映出一片雪白的肌膚,無暇的玉背上,卻滿是淤青痕跡。
他眼神皺縮,心不由軟了,動情似的低聲安慰說,“別哭,傷害你的人,我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仿若囈語的話,蘭玉聽到後,水盈盈的雙眸中,盛滿了激動與愛,她緊咬著雙唇,什麽話都無法說出來,只是這般定定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