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寧給死囚們洗澡,這在幾名司獄長眼裡是相當稀奇的事兒,像是小孩子給稻草人扎辮子,婦人給娃娃做衣裳一樣。
幾人都忍俊不禁,但他們也不好說什麽。
朱寧懶得和他們解釋。
這些人在牢房裡待久了,身上全是病菌,但他倒也不是因為這個才要給他們做清潔,而是在戰場上拚殺,大部分人往往不是死於刀劍,而是死在傷口感染或者痢疾瘟疫。
古人們不知道病毒細菌的說法,因此也不講衛生。
其實只要把傷口處理好,避免感染,那士兵傷亡率能減少大半。
他看到缸裡的水涼了就叫人再往裡加生石灰,大缸裡泡著的死囚們是喊天喊地哭爹喊娘。
尤其是身上有傷的,簡直是又燙又疼!
朱寧斥道:“除跳蚤怕什麽?又不是要你們斷手斷腳砍頭!這是成為陷陣軍的第一步!”
那昨天還威風凜凜,滿嘴髒話自稱爺爺的壯漢,此時穿著一條褌褲,在大水缸邊上嚇的直哆嗦,一下水燙的涕淚連連!
啥時候受過這種罪呀?
他就算在牢房裡受刑也還能罵人,但是在這大水缸裡,這都是他們自找的!
畢竟人家朱寧只是在給他們除虱子,再疼也只能忍著。
他們想成為陷陣軍啊!
成為了陷陣軍,以後哪怕是戰死在沙場,都是光宗耀祖的事!
這可是他們擺脫死囚身份,翻身獲得榮譽,一步登天的好時機!
不然以死囚的身份下去,見了祖宗才丟人!
見了閻王爺怕是都要被打進十八層地獄!
朱寧對一旁計時的士卒說道:“記著時間,泡不滿一個時辰都不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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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水缸是一批一批輪流泡。
這邊針對於泡完的死囚,朱寧也沒閑著,他親自對這些人進行盤問。
死囚們消完毒後就都來這邊按規矩排隊,登記。
“姓名。”
“俺叫張大鐵。”
“先報姓名,然後做自我介紹。”
“告訴我三點,一!以前你們都是做什麽的,乾過什麽營生?”
“二!因為什麽煩的錯被打到死牢裡了?”
“三!在家裡還有什麽人!不用我一遍一遍說了吧?”
那壯漢忙正了正身子,一臉正色的匯報:“俺叫張大鐵,俺爹是個鐵匠,早些年因為給那叛軍的軍隊做了兵器,被那元廷走狗抄了家裡的鋪子,爹也讓人砍死了,就剩一個老娘在家癱著。”
“後面俺就去當土匪了,再後面就被抓起來了……”
朱寧歎了口氣。
這古代人不比現代,尤其是亂世。
家裡爹娘健在,父母兄弟齊全的沒幾個,也是可悲可歎。
他在記錄的信息裡挑挑揀揀,問:“那你也會打鐵?”
“嘿嘿,那玩意兒不是有力氣就行嗎?俺有的是力氣!”
呵,有這力氣乾點兒什麽不好,要去當土匪。
朱寧看著壯得像堵牆的死囚,在冊子上登記:張大鐵,鐵匠鋪,土匪,重甲兵。
“給他拿套重甲兵的衣服,下一個。”
身後負責分發衣服的士卒給張大鐵挑了個特大號,張大鐵拿了兵服,像得了獎牌一樣,美滋滋走了。
事實上他們大部分人拿到這套衣服,都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朱寧不知道死囚犯獲得新生是什麽樣的,但是他知道從鬼門關遊蕩一遭,重新回到人間的那種感覺。
他無數次拚命、執行任務,從槍林彈雨中逃脫,在醫院ICU的病房裡睜開眼睛。看到潔淨的天花板,看到醫院樓下花壇裡綻放的月季花。
也許就和這些死囚們拿到這套粗布軍服的感覺是一樣的。雖然知道接下來肯定還會有更波濤洶湧的日子,但當下沒有什麽怕的了。
當下他們的存在是合法的,不用再提心吊膽將腦袋懸在那秋後的閘刀下了……
“我叫李順,沒做過什麽正經營生。因為偷了縣令家的府宅,就被關進了死牢,家裡有爹有娘,還有個妹妹。”
朱寧抬頭打量著李順,這李順不像張大鐵那麽壯,又瘦又矮。
“射箭準頭怎麽樣?”
“……還行吧。”
朱寧給他拿了個弓,李順拉弓搭箭——正中遠處的靶心。
準頭可以,但是力道感覺不太行。
朱寧又換了一個重點的弓讓他射,果然,這個重弓李順用著就挺費勁。
朱寧在冊子上登記:李順,無,扒手,短弩。
“給他拿這套,下一個。”
“……”
朱寧把這些人按照能力特長,分了不同的兵種。
步兵,騎兵,短弩,射手,甚至還有後方的火統手。
他雖然沒讀過古代兵書,但是他知道現代特種作戰的排兵布陣。
再根據古代所擁有的設備靈活變通。
這樣的排兵布陣都是經過成千上萬場模擬試驗,甚至比古代兵書一寸一寸摸索出來的更加科學!
等給一批一批的死囚殺菌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換上衣服清理乾淨,再統一盤點分配完,天色也都黑透了。
幾名司獄長帶著手下人在軍營裡幫朱寧跑腿兒,找衣服,抬東西,累的腿都快跑斷了。
朱寧還是挺感謝他們的,叫幾人要一起在營裡喝酒。
司獄長們連連擺手,趕緊推脫,都說家裡還有別的事,一溜煙兒的跑了。
跟300名死囚犯一塊兒喝大酒?
他們還沒心大到這種程度!
萬一到時候喝個半醉被這些死囚報復了……
真是想想後背都滲出一層雞皮疙瘩!
——
第二天一早,李善長帶著人來看看朱寧的訓練成果。
但一進軍營他就傻眼了。
“死囚犯們呢?”
“莫非是覺得死囚犯們不好管理,所以又換了一批精兵。”
李善長琢磨著,那也不對呀,他也沒收到什麽消息呀!
放眼軍營的訓練場上,都是統一打扮,梳洗乾淨的漢子,他們被分成一片一片的,有的在訓練射箭,有的在練槍,有的在場地上進行肉搏。
李善長心裡暗暗驚訝,雖然他也聽說了,這朱寧把死囚犯訓服了。
但他能想到最好的結果,也就是這群死囚不傷他,答應做他的兵。
可這可是死囚啊!
這可是窮凶極惡的死囚犯啊!
訓普通兵也沒這麽快吧!
一夜之間就變得這樣了?!
他都不敢相信這些就是那一批在死牢裡連酷刑都沒辦法制服的死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