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左將軍府,酒宴早已擺開。
武將如關羽、張飛、趙雲等人悉數到場,正竊竊私語談論著先前發生的事情。
文官們更不用說,繪聲繪色的訴說著什麽。
唯有殷觀面色鐵青,坐在位置上一眼不發。
在路上糜竺已經告訴了他會議上發生的爭論,他有些詫異,老小子居然還有臉坐在那裡不走。
果然文人不要臉起來,簡直沒底線。
“哈哈哈哈!子初請滿飲此酒,然後休要隱藏,將你所想細細說與我等。”
劉備讓李源坐在自己身側,沒有先問諸葛亮周瑜怎麽謀劃的,反而急不可耐的問起李源來。
顯然想最後確定一下李源是否真的能準確預判這場戰爭。
李源恭敬的喝下酒,清了清嗓子道:“主公莫急,下官想問問諸葛軍師,周公瑾大都督是否定下了詐降火攻之計?”
諸葛亮目光一閃,驚訝道:“子初如何得知?”
“啊?!”
眾人又是一驚,李源再次刷新了他們的認識,連周瑜定的什麽計策都能判斷出來,這年輕人腦子是怎麽長的?
平常光知道他講究吃吃喝喝,也沒啥特別之處啊,更沒看到他打聽前方戰情,怎能判斷這麽準確?
“子初為何斷定周公瑾定下詐降火攻之計?”
只有劉備忍不住開口詢問。
李源向劉備拱拱手道:“下官想不說如何斷定出來的。適才在工坊,主公說讓下官細細解說這場戰役,那下官從頭說起。
聽說軍師在江東舌戰群儒時,已經將曹孟德與我聯軍之間軍事實力對比分析了一遍,那下官就不再複述了。”
諸葛亮舌戰群儒之事早已傳遍孫劉兩方,這是他極為得意的一件事。
聽到李源說起,不由得微微一笑,端起酒盞遙敬李源。
李源躬身喝下酒。
“主公與諸位應當早已知道,下官有些醫術,還比較講究飲食庖廚之道。”
劉備禁不住想白一眼李源,我們以前說你這些是無用小道,你過不去這道坎了是不是?
“或許大家不知道,醫術飲食也講究天時地利與人和。這個諸位若是感興趣的話,以後咱們可以慢慢細說,先可以略過。大家只要知道,北人南下南人北上,多有水土不服之症這個常識就行。
醫家有言‘病從口入’,下官先前與糜中郎說過生水熟水之分,我軍皆是南人為主,熟悉本地水土,所以抵抗力較強,再加上還是深冬,飲用生水所致的瘧疾之症並不多。
但是下官可以斷定,北岸應該已經爆發瘧疾。主公若是不信,可以詢問軍師。”
劉備以及眾人轉頭看向諸葛亮,見他肯定的點點頭,不禁又是一陣驚歎。
“你們無須驚訝,不僅是下官,軍中醫匠定然也能判斷出來。”
“如果說曹營中爆發瘧疾,那曹孟德唯有兩個選擇,一是趁著瘧疾尚未在春季前全面爆發,兵力佔據絕對優勢之際全力南下,與我聯軍決戰。二是退兵回南郡、襄陽,將養士卒經營荊州,以待來日再戰。”
劉備若有所思道。
“呵呵,主公還看不出來麼?咱們這位曹丞相素來心高氣傲,數十萬大軍陳兵北岸卻無功而返,他會甘心?”
諸葛亮笑呵呵的調侃道。
“不錯,軍師看人極準。曹丞相肯定不甘心,那就只有打咯。所以他才會鐵索連舟,減少北軍水戰弱勢。又派遣小股精銳偷渡南岸,摸清楚咱們這裡兵力部署,或者還有打擊糧道的目的。”
“唔,以曹孟德為人,這是他最正常的舉動。”劉備依然點頭讚同。
“但是你憑什麽判斷出周公瑾會用詐降火攻之計?”一邊沉默許久的殷觀不服氣的問道。
李源沒有理他,只是對劉備道:“主公,若您是曹丞相,突然有一個您信任的屬下告訴您,江東撐不住了,某個重將願意帶著部曲投降過來。您會怎麽選擇?接受呢?還是拒絕?”
“嘶......”
劉備頓時倒吸一口冷氣,陷入了沉思。
關羽眼中精光連閃,似有所悟。
趙雲不動聲色卻單手緊握酒盞哢哢做響,顯然心中波濤洶湧很不平靜。
張飛依然不管不顧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只是頻率更加快了。
是啊,設身處地想一想。
如果自己是曹操,帶著壓倒性優勢的兵力進攻江東。
而且江東君臣先前就已經因為投不投降自己搖擺不定,甚至還引發了大規模討論。
其中文臣之首張昭更是公開表示勸孫權效仿劉琮投降自己。
那不就是說江東肯定有一批人不想打仗,就想投降嘛。
雙方對峙了五個月,即將爆發決戰的時候,要說沒有人偷偷納降書過來,絕對沒人會相信。
況且這份降書還是自己親信屬下拿過來的,說明人家已經考驗過對方了,信任度自然更高幾分。
那結果還用說嘛,當然是欣然接受咯。
“子初,你是說......”
李源呵呵一樂:“我猜這個介紹人來頭不小,不是大名士就是哪個世家子,而且與江東某些大人物關系不錯。諸葛軍師,你說是不是?”
諸葛亮樂了,指著李源笑道:“子初你也是世家子,為何還要調侃人家。”
“這麽說......真是這樣?”
見諸葛亮的神情,劉備簡直對李源的料事如神佩服的無以複加,眼光中充滿了熱切。
“至於火攻,只要判斷對了前面的事情,那就能順理成章推斷出來了。某位重將答應帶著部曲渡江投降,那他肯定駕船隊過去咯。只要在船上裝滿易燃物品,到了對岸把火一點燃。呵呵,鐵索連舟,風助火勢,結果會怎樣主公與諸位當能想象的到。”
眾人頓時又是一陣倒吸冷氣,為全球變暖做出了貢獻。
“不對!如今是冬季,刮的是西北風,火攻根本不可能!”
殷觀再次跳出來大聲質疑。
“對啊!孔休說的有理,如今是冬季西北風時節,火只能燒向東南,怎會燒到曹軍水寨?”
劉備也覺得不可思議,過於想當然了。
李源朝諸葛亮微微拱手:“諸葛軍師,孔明先生,這個問題就請您來回答吧,容下官稍歇片刻,喝口酒潤潤喉嚨。”
對李源頻頻示好,把最關鍵的問題交給自己回答的舉動,諸葛亮心中一暖。
對李源愈發欣賞起來。
畢竟他也才二十七歲,還沒有達到蜀漢做丞相時那麽寵辱不驚的程度。
還不是為了進攻曹魏獨攬大權,排除同為托孤大臣的異己李嚴的時候。
李源話裡話外都表現出對他極為推崇的態度,他深受感動,也是暗暗感激。
他可以不在乎普通人對他的觀感。
但是李源不一樣。
比他年輕好幾歲,卻能坐在夏口城中把敵我兩方行動部署,以及心態選擇算計的明明白白。
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把所有人的舉動都看得清清楚楚一般。
這樣一個簡直可以稱得上恐怖的人物所表現出來的善意,他當然要接住。
甚至將來還得多多請教,與他結為好友。
“借用子初之言,為將之道,講究天時地利人和而已。”
諸葛亮向李源點頭示意,微笑道,“曹孟德佔據荊州,以暴治民,江東百姓聞之色變,已失人和。長江天險,聯軍以逸待勞,地利在我。最關鍵的是,我們已經推算出五日之後,便是東南風起之時。天時,依然在我們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