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蔣乾來見他,周瑜頓時大喜過望,想到補足最關鍵的環節就在此人身上。
他早就聽說這個早年間的同窗好友已經投入曹操麾下,成了曹操手下參軍從事。
知道蔣乾肯定是過來做說客的。
便叫來帳下一眾核心將領細細吩咐了一番,讓他們各自準備,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等到計議完畢,周瑜帶著眾將盛裝出營,迎接這位同窗好友,曹營說客。
“哈哈哈哈!聽說子翼蒙曹孟德之辟,為曹氏座上賓,今日過江莫非是為曹氏說客乎?”
周瑜毫不客氣的一把拉著蔣乾,半開玩笑半當真的說道。
蔣乾被周瑜的直言不諱說的一愣,想要順著周瑜話語接下去,可看到對方身邊一大票橫眉豎目的將領,不禁背生寒意。
他口舌伶俐,自詡辯論無雙。
可那是針對文人之間的清談而言。
面對武人可不能隨意開口嬉笑怒罵。
萬一某個憨貨一言不合拔刀砍了自己,那事情就大條了。
蔣乾不怕死,但他身負重任,任務沒完成之前無端被人殺了,那絕不是他想要的。
“公瑾何出此言?乾雖在丞相屬下做事,但今日過江並非公事,乃是與公瑾私誼敘舊爾!”
“呵呵,子翼啊,你我幼年相識,又有同窗之誼,你應該知道我的。我周公瑾雖沒有師曠之聰,但也有一點聞弦歌而知雅意的本領。如今我率軍與曹公作戰正酣,你冒險渡江來見我,什麽意思難道我不懂麽?”
周瑜似笑非笑道。
蔣乾心說好你個周公瑾,你既然知道我身份,當然清楚我過來見你的意思。
要是沒有沒有投降的想法,拒絕見我就是了。
怎地?帶著一幫小弟在我面前耍威風,羞辱我?
沉下臉道:“公瑾,你這樣對待故友,那就當我沒來過,就此告辭!”
說罷轉身就走。
“哎哎,開個玩笑而已,子翼怎地一點肚量都沒有。你我多年未見,今日過門而不入,說出去你我兩人都要被世人所笑。”
周瑜幾步追上蔣乾,半推半拉把蔣乾拉進大營。
蔣乾當然也是假意推辭一番,便不再掙扎,抬腿跟著周瑜進營。
他一邊走一邊觀察周瑜大營,見來往將士盔甲鮮明井然有序,空曠處堆滿了糧草物資。
遠處船塢內停泊著一排排戰船,簡直無邊無際。
不禁心中暗暗吃驚,這江東軍不好對付啊。
更加強了說服周瑜歸降的決心。
若是周瑜能夠在自己勸說下歸降丞相,那丞相無異於如虎添翼。
屆時利用江東水軍西取益州,那真是唾手可得啊。
憑借這個功勞,未來不要說封侯,三公之位也是不在話下。
不多時,眾人來到周瑜大帳。
酒宴早已擺好。
周瑜請蔣乾坐到自己身邊,解下佩劍遞給侍立一旁的太史慈。
“今日子翼過來見我,酒宴之上隻敘私誼不談其他。子義,今日就請你做個監酒官,凡言軍旅之事者,斬之可也!”
太史慈領命,抱著佩劍威風凜凜站在一邊。
蔣乾聽了不禁嘴角一咧,一時有些無語。
隻好挑一些幼年讀書時的趣事與周瑜周旋。
他知道,周瑜這個人極有主見,強行勸說肯定適得其反,必須慢慢找由頭引導。
再說對方叫了那麽多人一起喝酒,勸降這種私下裡的隱秘話題怎麽能當眾大聲嚷嚷,嫌自己命太長麽。
見蔣乾只是說一些閑話,周瑜便也不再嚇唬他,於是換了臉色,與蔣乾開懷暢飲起來。
兩人各自按捺住了心思,一邊喝酒一邊說些風花雪月之事。
蔣乾不愧是九江名士,學識淵博口才不凡,照後世話說,這人就是個社牛。
當他放下心事,一門心思放在酒宴上時,便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隨便拿起一個物件,就能引經據典,把這物件來歷講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把宴席上那些莽夫武將說的一愣一愣。
這些武將如程普黃蓋韓當幾個老將,以前不過是北方邊陲邊軍出身,認識幾個字,讀幾本兵書就已經是極限了,哪聽過聽說過這麽多閑情軼事。
就算陳武、徐盛、潘璋等人,也不過是江東地方豪強出身,並非士族。有錢是有錢,鄉下土財主而已,學識上還真差得遠。
周泰、蔣欽兩人乾脆就是水匪出身,更是連字都認不全。
太史慈當過郡吏文書,有幾分才學,但也只能勉強對幾個典故比較熟悉,不至於被蔣乾侃暈。
不過他是監酒官,不能接話題。便索性閉嘴一言不發。
也就甘寧和周瑜兩個學識過人,可以接上蔣乾話題。
只不過甘寧是個心高氣傲的,不屑於陪著周瑜演戲,只顧著低頭喝酒吃肉。
眼見眾人被蔣乾說的如癡如醉,話題漸漸引到天下大勢上去了。
周瑜暗叫不好,心說蔣乾這家夥一旦挑起話語,不知道有幾個人會被他引入彀中。
便假作有了七八分醉意,指著蔣乾道:“子翼,你進我大營時可曾看見我營中將士雄壯否?”
蔣乾一愣,心說特麽你自己要求不說軍旅之事,怎自食其言自己提出來了?
“公瑾屬下的確都是些虎狼之士。”
我也不能說不行啊, 看你醉成那樣,說不行你不得找我算帳?
“我糧草軍資夠多嗎?”
“堆積如山,不錯不錯。”
誰知道你是不是所有東西都攤出來秀給我看的?不過應該能支撐不少日子就是了。
“大丈夫處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義,內結骨肉之恩,言必行,計必從,禍福共之。假使蘇秦、張儀、陸賈、酈生復出,口似懸河,舌如利刃,安能動我心哉!”
周瑜趁著醉意,最後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這是演義中周瑜原話,太經典太精彩了,不忍心轉成白話失去了慷慨激昂的味道)
蔣乾心說,得,你都這麽說了,咱還有啥話說。
等下如果可以,或者想辦法私下裡聊聊。
真不行的話只能另想辦法了,看看你手下跟你是不是鐵板一塊。
反正這場宴席是沒指望有啥結果了,那咱就別費力氣了,看你周公瑾接下去怎麽演。
接著周瑜便抽劍起舞做歌。
“丈夫處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將醉;吾將醉兮發狂吟!”
正當蔣乾以為這頓酒白喝了的時候,離他不遠處的一員老將突然“砰”的一聲,把酒盞重重摔在案幾上。
“大都督,咱們都是明白人,就算營中糧草兵甲堆積如山,將士雄壯如虎,卻又有多少人?打不過就是打不過,在一個書生面前耍什麽威風!”
此言一出,宴上眾人頓時嘩然。
周瑜拎著劍厲聲喝道:“黃蓋,你敢胡言亂我軍心?!不怕我劍不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