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武昌城到了。”
車夫清甩著馬鞭衝著身後的車廂說了句。
車廂內的陳演掀開一絲車簾向著城門口望去。
此時的陳演面容有些憔悴,接連數日的奔波讓他這把老骨頭直接丟了半條命。
李自成放他們走時一文錢都沒給他們,好在他在城門外埋了一些金銀首飾這才讓一大家子一路上衣食無憂。
“下車!”車外傳來一聲喊叫。
車夫急忙跳下車衝著守城士兵抱拳道:“軍爺,我們是京城來的商販,來武昌是為了回老家祭祖。”
士兵冷不丁笑了一聲,“商販?”
他衝著其他幾人使了個眼色,其他幾名士兵抽出刀慢慢靠近馬車。
車夫見狀急忙從腰間拿出一小袋碎銀子放到士兵手中,“諸位爺,這些你們就留著喝茶,嘿嘿,通融通融…”
小兵掂量了一下錢袋子摸了摸下巴露出一絲陰笑,“就這點啊…”隨後一拳打向車夫的眼眶,“拿這點錢來糊弄老子!車裡面的全部下車!例行檢查!”
車內的陳演眉頭緊鎖,他沒想到左良玉鎮守的武昌城門守軍竟如此蠻橫。
他這一路也經過不少城池,隨便給些碎銀就能入城,闖賊的地盤都講江湖道義怎麽到了自家地盤還蠻橫無禮起來。
陳演深吸一口氣,落落大方得下了馬車。
“諸位,老朽只是回家祭祖,剛剛多有得罪…”說著陳演從袖口拿出慢慢一袋銀子遞了過去,“小小心意,還望諸位收下。”
小兵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子,留著整齊的白色山羊胡,言行舉止也像是大戶人家出身,即使穿著普通服飾也透漏著一股子高傲氣息。
“就這些啊?”小兵問了句。
陳演謙虛一笑,“小哥,路途遙遠,盤纏緊足,所剩不多,這已經是全部了。”
“哼!又來個裝窮的,弟兄們,給我搜!”
陳演蒙了一下大叫道:“你們怎麽回事啊!這可是我大明的城池,你們這樣做與賊寇何異啊!還有王法嘛!”
小兵冷笑一身直接拽住陳演的衣領,“老頭,看清楚沒有這是武昌城!可是左將軍鎮守的城池!在這武昌我們左家軍就是王法!”
看到陳演有些不服,小兵直接給了他一巴掌。
陳演摸著半邊臉心裡是既憤怒又無奈,他長這麽大哪裡受過如此侮辱。
“小子,你知道我是誰嗎?要是你們左將軍知道你這麽對待我,你等死吧你!”陳演怒罵道。
“哎呀!來勁了,前幾日還來了個說是左將軍親戚的,被我們打的不成人樣,你是左將軍什麽人啊?”
這句話把陳演給問蒙了,他總不能說自己曾經是左良玉的上司吧,他本想著掩人耳目進入城內,然後和當地的知縣對接聯系左良玉,現在看來這城門都有些難進啊!
“住手!你們幹嘛!”
陳演轉過身看到士兵將他身後的老婆孩子的行禮扔得到處都是四處搜刮者財務。
“別找了!我給!”陳演怒吼道。
“住手!”士兵喊了一聲。
陳演拍了拍衣領整理自己的衣裝,隨後走向馬車,在裡面翻找了一會拿出一個錦盒。
陳演抱著錦盒心中很是不舍,這可是他所有得財產了。
“小哥,東西可以給你,就是必須要讓我們進城。”
“拿來吧你!”士兵一手搶過立馬打開錦盒,裡面的金銀珠寶直接讓他嚇了一跳,“乖乖,老頭你確定你是做生意的?”
陳演板著臉,“小哥,錢你拿了,事該辦了吧?”
小哥嘴角上揚一巴掌扇了過去,“裝什麽裝?老子問你話呢!”
陳演被這一巴掌給打蒙了,“你!你他娘的!”
小兵抽出刀架在他脖子上,“敢罵老子,今天老子就讓你下地獄和你祖宗團聚!”
說著就要把刀砍向陳演,陳演嚇得直接抱頭蹲在地上。
“別殺我啊!”陳演大喊一聲。
“住手!”一聲呵斥攔下了小兵。
不遠處一匹馬慢慢走來。
“李將軍!”
馬匹上的男子跳下馬看了一眼,“何故殺人啊?”
“李將軍,這老小子不聽話呀,剛剛我們搜到了一些財寶。”
小兵雙手奉上錦盒。
李士春掀開看了一眼,發現裡面有些物件來頭不小。
他一隻手將錦盒丟給身邊的侍衛,侍衛急忙將東西藏入馬匹的背包裡。
他看向閉著眼蹲在地上的陳演直覺得有些面熟。
陳演驚魂未定地睜開眼看向來人,“你是…李副將!”
李士春眨了眨眼睛問,“你認得我?”
“哎,李副將,我是陳演啊!”
“陳演?”李士春突然想起來,“內閣首輔陳演對吧?”
“哎呀,李將軍啊,你可算認出我來了!”
李士春看著、面前昔日的內閣首輔現如今如此落魄不由的冷哼一聲,“陳大人,你不在京城留著輔佐李自成怎麽跑來武昌啦?”
“李將軍啊,我可是大明的臣子啊!我怎麽可能效忠賊寇呢!先帝自縊後我可是廢了半條命才逃出來的…”
李士春微微點頭,“那你來這裡作甚?”
“左將軍是我們國之棟梁,所以我來投靠左將軍,我可是有重要的事和左將軍說啊。”
李士春聽過陳演的事,此人極其貪腐為人刻薄,要是放他去見左將軍怕是會徒生禍端,可是仔細一想要是能夠知道些京城的消息到也是大功一件。
“行!趁大人,走吧,我帶你去見左將軍。”
陳演開心笑了一下,隨後指著剛剛想要殺他的小兵,“李將軍,你收下搶我錢還要殺我,你不管的呀?”
李士春走到小兵面前直接給了他兩巴掌,“這可是京城的大官,趕緊滾蛋!”
“是!李將軍!”小兵撒丫子就跑走了。
“哎!我的錢呢!把我錢還回來呀!”
李士春裝傻道:“錢?什麽錢?”
陳演看了眼李士春瞬間明白怎麽回事,“沒事,沒事,李將軍,先帶我去見你們左將軍吧。”
李士春不屑地冷哼一聲,心中感歎內閣首輔,察言觀色果然厲害。
沒一會兒,李士春帶著陳演來到了左良玉得府邸。
此時的左良玉手裡拿著筆正在書桌前練習寫字。
看到自己寫的字彎彎扭扭,左良玉直接扔了毛筆,咳嗽了幾聲。
“這字可真他娘難寫…”
“左將軍!李副將求見!”士兵通報道。
左良玉奮力咳嗽了幾聲,“讓他進來吧。”
李士春帶著陳演走進了屋內。
“左將軍,陳演求見。”
左良玉目光看向李士春身邊的男子,才發現真的是陳演。
“哎呀!左將軍呀!好久不見啊!”陳演行禮道。
左良玉對陳演印象並不是很多,因為他很久沒去京城了,他記得上次去京城時陳演只是翰林院的編修,他擔任內閣首輔時被薊遼總督王永吉彈劾,然後就沒有了其他印象。
“找我幹嘛?”左良玉滿不在乎的說。
“左將軍啊,大明半壁江山被李賊寇奪了去,老朽也是連夜奔逃來投靠左將您的,老朽為禮部侍郎時就聽說過您帶兵有方縷破賊軍,那張獻忠被你打的落花流水,只可惜先帝受奸臣蒙蔽,滄海遺珠,老朽可是知道左將軍您是我大明帶兵打仗的能將啊!”
陳演一頓吹噓,左良玉靜靜聽著,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
“陳大人,你溜須拍馬的那一套就別在這裡使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陳演熱臉貼了冷屁股尷尬一笑,“不知左將軍可知金陵那邊的正在忙著立新帝呢?”
“我聽說了,不是打算立潞王的嗎?”
“潞王?”陳演疑惑一聲,“絕對不可能呀,左將軍,按照排序怎麽也是福王呀,況且那監軍太監盧九德可是老福王的貼身太監啊。”
這句話點醒了左良玉,盧九德作為鳳陽監軍太監和江北四鎮的將領熟絡,立福王是板上釘釘的事。
自從左良玉入駐武昌就像進了世外桃源,沒人聯系他他也懶得和其他明將名臣聯系,可是歸根結底他也是大明的將領,立新帝之事這太監盧九德竟然不通知他。
陳演看著左良玉一問三不知而且根本沒發現其中的利害關系。
“左將軍,立新帝之事尤其重要啊,您作為大明的將領理應盡責啊,這定策之功非同小可啊。”陳演直接明示的說。
“陳大人有所不知,立潞王為帝我還是聽史可法說的,他說馬士英和一眾大臣都已經同意立賢,擁立潞王為新帝,難道這馬士英敢半路反水?”
陳演腦海裡整理著信息大感不妙,“左將軍啊, 你再書信一封問問局勢啊,要是立了福王為帝複社東林黨的人肯定不同意,將軍難道忘了國本之爭嗎?福王要是即位,東林黨恐遭秋後算帳啊!”
陳演既不是閹黨也不是東林黨的成員,他的官場前半生也是碌碌無為,誰知正因為他不站黨派所以得到朱由檢重用,可是他清楚史可法和馬士英相比,史可法的為人更加值得信任一些。
再者說,要是他幫了史可法活的定策之功,自己再入朝堂也不是沒可能。
史可法和左良玉早年間並肩作戰過,嚴格上來說左良玉是史可法的直屬,陳演再傻也知道,立誰為新帝考靠的不是誰最適合,靠的是誰有兵權在手,誰的兵力最多。
陳演可是知道,自從朱仙鎮一站之後,左良玉雖然失去了自己的主力部隊,可是李自成為了稱帝排除異己,不少農民起義軍轉而投靠了他左良玉。
現如今的左良玉手下十幾萬兵力還是有的。
“咳咳…”左良玉咳嗽了幾聲。
陳演乘勝追擊地說,“左將軍,您雖然手握重兵,可是要是真立了福王為帝,那江北四鎮的庸將可就成了大明的頂梁柱,這不是讓左將軍您屈才了嘛!”
陳演話直擊左良玉的命門,左良玉從戎十幾年,一路上跌跌撞撞壯志難酬,偶遇伯樂侯恂參與平虜,後又參與剿賊縷立戰功,然而隨著侯恂的入獄,加上起義軍越剿越多,他認識的參與剿賊明將相序被死去,在缺糧少餉的情況下朱由檢還是讓他們去圍剿起義軍,這無異於送死!
賊寇越剿越多,有一天他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