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兒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不必把他的名字說出口,兩人都能心領神會。佛印,一個命中注定無法結成正果出家做和尚的人。他是最值得信賴的人,卻無法托付終身。無人可以改寫他的命數。
百臻之卦,從無差錯。淨化預言,無人可破。柔蔓菁從前質疑百臻的能力,直到外祖父後於百臻算出自己的命中一劫時,說法和百臻如出一轍,而後又得知百臻道長乃外祖父的師兄,能力造詣在外祖父之上。只是他機不逢時沒能得以重用。直到武清侯肯高看他。柔蔓菁在今後相處的幾年才被百臻道長的能力折服,而後柔蔓菁對佔卜算數極有興趣,也時常找百臻解惑算學疑問。
雖說喜歡上佛印並不奇怪。佛印雖然看著有些木納,但對佛法醫術造詣極深,且容貌豐神俊逸,身材如同一堵牆高大威猛,但看外表都能迷惑不少少女的心。但以鹽兒一家被害的經歷,柔蔓菁以為她應該對和尚深惡痛絕的。
“既如此,那明日接佛印的差事就交給你吧。“佛印命中是有一段緣分的。既然如此,這樣也算是順應天命。柔蔓菁好奇的是鹽兒為什麽獨獨對淨化和佛印不反感,但又好像想得通,因為是淨化給了鹽兒葬母的銀錢。但又好像想不通,感激和喜歡是兩回事。
“多謝小姐。“鹽兒自是喜笑顏開。終是什麽結果有什麽所謂呢。喜歡一個人未必要尋一個結果。
“鹽兒,你曾說你在世上最厭惡的便是和尚,怎麽唯獨對淨化主持和佛印如此親近。就因為淨化給了你葬母的錢?然後你就喜歡上了在淨化主持身旁的佛印?“柔蔓菁一邊問,一邊任由鹽兒為自己擦拭衝洗。
“淨化主持解了我的困境。即使是淨化主持的開導我都未曾頓悟,對這世間只有恨,對和尚更是恨到想毀盡天下偽善的寺廟。我知道我不能,但我可以殺一個和尚是一個。我甚至懷疑淨化主持救我的用心,不肯讓他為我醫治身上的傷。而佛印救贖了我。他給我講佛法,使得我開悟,他為我療愈被那三個和尚毒打所留下的傷。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鹽兒扶著已經洗好澡的柔蔓菁走出木桶,將一條長長的浴巾包裹在柔蔓菁身上。
柔蔓菁看不到在背後為自己擦拭頭髮的鹽兒,不知道此時她臉上是什麽表情。也沒問她感激能算做是喜歡或是愛嗎。輕聲開口道:“你從講過你家中發生變故的細節。不知道過了這些年,你能否說與我聽。“
“小姐……“鹽兒苦笑一聲,歎了一口氣道:“奴來柔府是為了活命的,遇上小姐是奴的福氣。起初並不相信小姐,自是簡明扼要的說了大概,從未說過掏心窩子的話。這麽些年了,不是不願意說給小姐聽,只是覺得並無必要提起。今日小姐問起,我自然會說與小姐聽。“
“你說,我聽著。“柔蔓菁褪去浴巾,鹽兒將備好的衣服一一為柔蔓菁穿上。
“小姐可聽說過有一位“掌交易,禁奸非,通判世事”的典史大人。那時此人年約四旬,兩榜進士出身,頗具審疑斷案之才。“鹽兒為坐在鏡子前的柔蔓菁梳著頭髮。
“我聽說過孫典史。過去並無名氣,近年來倒是名聲大震。孫典史身材矮小,其貌不揚,說話還有些輕微口吃。“柔蔓菁閉眼讓鹽兒為自己護膚。“因此,他剛上任之時,他的上級對其頗為輕視,甚至連普通的鄰裡糾紛案件,也都不放心交他辦理。孫典史對此倒不計較,反而毫無怨言地去做知縣交辦的閑雜事務。於是,一眾官署同僚,愈加覺得這個新來的典史只是一個酒囊飯袋。
時年四月,他的上級帶著孫典史等官署衙役,前往鄉下訪查民情。眾人行至山腳下時,巧遇一隊送葬人群。徐知縣深懷悲憫之心,見此趕忙起身下轎,並讓眾衙役躲至路旁,禮讓送葬人群先行通過。
送葬眾人見官員讓路,頗為感動,一位身穿重孝、悲不自勝的美貌女子,也在親友攙扶之下,前來跪謝孫典史一行人的讓路之恩。
孫典史上級趕緊將女子攙起,並詢問死者為誰,年齡大小,因何過世等等。女子啜泣答道:死者是他的丈夫, 正值壯年,卻不意暴病而亡!
孫典史上級深表同情,惋惜一番後,命衙役取紋銀五兩,賜予女子,以為喪儀之禮!這女子千恩萬謝後,才轉身離去。眾衙役無不稱頌知縣讓路、賜銀之德,徐知縣表面虛辭客套,內心卻也是大為受用!
正當眾人歌功頌德之際,孫典史上級卻發現孫明軍不僅一言未發,更是躲在一旁暗暗冷笑。孫典史上級頓時勃然大怒,大聲質問孫典史道:“路遇死者出殯,典史卻無半點悲憫之情,反在一旁冷笑,究竟是何道理?”
孫典史上級躬身施禮說道:“在下官眼中,只有命案疑犯,哪有什麽需要悲憫、同情之人?我見大人將銀兩賜於奸人,如此皂白不分,因此而發笑!”
孫典史上級聞言心頭一震,連忙追問他“何出此言”,孫典史正色回道:“下官見此女重孝之下,裙下竟露出了紅色褲腳!丈夫身死,她不知避諱,且此女臉泛桃花,眉梢眼角皆帶風流之色,想來死者必有蹊蹺!”
孫典史上級雖覺孫典史的話句句在理,卻終不肯信。於是,他連夜突審該女子,第二天又開棺驗屍,終於查明女子與他人通奸,因擔心奸情敗露而毒死了丈夫。
從此,孫典史上級始知孫典史洞察秋毫,有決疑於青萍之末的斷案之才,於是將其奉若神明,屢屢交辦大案、要案。孫典史也果然不負眾望,查辦審明了多起懸案、疑案,於是聲名日顯。難道你家中變故也是這孫典史破的案子?“柔曼菁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或許茜陽表姐的事也能找這位孫典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