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火焰跳動,谷晴空的眼皮已經支撐不下去了,沉沉地閉上了。
睡夢中,她好像聽到了有個婦人在哭泣,哭泣的聲音就在她附近,是一種淒慘無助的哭聲,她的記憶又回到了無涯鎮,她離開後阿娘是不是也這麽悲痛不已,迷迷糊糊中谷晴空有點後悔了,後悔執意離開後悔不辭而別,眼皮還是沉沉的閉著,眼淚卻從縫隙中流了出來。
“阿娘,阿娘。”她輕輕地呼喚。
柏溪月見過不少仙子哭泣,他對美人落淚從未有過一點憐惜之心,月光下,他眼前的這個人流下的兩行清淚,讓他心裡難受,柏溪月蹲下輕輕擦掉了她的眼淚,萍水相逢而已,何必可憐她。
睡夢中那婦人哭泣聲越來越大,彷佛就在自己身邊,谷晴空想睜開眼睛,可實在太累了,眼皮就是不聽使喚遲遲不肯張開。
“何人在此喧嘩,快速速離去。”
柏溪月的聲音出現了,雖聲音很小卻帶著威嚴,讓人心裡發涼,谷晴空一想到柏溪月的臭臉,瞬時睜開了眼。
“發生什麽事了?”谷晴空坐起來揉了揉眼睛,茫然的看著柏溪月。
柏溪月起身走到她身邊,想說點什麽可又沒說出口,便指了指一旁滿臉淚水的婦人,說道:“一個趕路人,哭的聲音太大,我說了她兩句。”
婦人滿臉愁容,愁容上掛滿了淚水,她的肩上還扛著個五六歲的女孩,女孩趴在婦人背上,沒有一點活力,時不時抬頭看一眼,眼裡盡是絕望之色。
“是生病了嗎?”谷晴空起身走到婦人跟前。
婦人不語,帶著哭腔點了點頭。
“看你們走的方向,是要去武城嗎?”
婦人抽噎著點頭。
“武城已經關閉城門了,得天亮才能開門。”
婦人終於爆發了出來,她嚎啕大哭,她的身體好像已經支撐不住了,猛地跪在了地上,她輕輕放下肩上的女孩抱在懷裡,嘴巴哆哆嗦嗦的親吻著女孩的額頭。
“娘的好嬌兒,娘對不起你啊。”
谷晴空很快明白發生了什麽,鄉下窮苦的婦人半夜帶著生病的女兒進城,城門已關,女兒生命危在旦夕。她自己是沒有辦法的,便看向了柏溪月。
“你能幫幫她們嗎?”
“生死有命,不幫。”他冷冷的說道,他這個活了幾百萬年的神,見過了無數的生離死別,早就漠然視之了。
谷晴空心下一涼,她怎麽能跟這麽無情無義的人同行呢?臉上的怒色再也無法掩飾,谷晴空學著他的口氣,冷冷說道:“好,那你走吧。”
“就你多愛管閑事,麻煩精!”
柏溪月三步作兩步走到了那婦人跟前,他回頭看了一眼氣鼓鼓的女人,心裡有點愧疚,他是戰神他本該救死扶傷的。柏溪月摸了摸女孩的額頭,把了下脈,又扒開女孩的眼睛看了看。
“高燒不退,暫無性命之憂,如果不看醫吃藥的話,性命堪憂。”
你這說的什麽廢話啊,谷晴空心裡罵道。
那婦人好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拚命的抓著柏溪月的衣角。
“求求少俠救命啊,救救我家女兒吧,只要您能救我女兒,我給您當牛做馬都行啊,嗚嗚嗚。”
谷晴空實在看不下去了,央求道:“柏溪月,你若懂得治病救人,你就幫幫她們吧,求求你了。”
“把這個給她吃下去,帶回家涼水擦身,如果明早能退燒,性命必無大礙。”柏溪月從乾坤袋中掏出一個白瓷瓶,倒出一粒紅色藥丸遞給了那婦人。
“這個是修仙者的丹藥,清熱解毒,對凡人大有裨益,你且給她服下。”
“好,多謝少俠,不,多謝仙師。”婦人顫抖著接過藥丸,她掰開女兒的嘴,給她服下藥丸。
“勿要多言,快快回家去吧,記得冷敷去熱。”
婦人一把鼻涕一把淚,不知道該怎麽感謝柏溪月好了,跪在地上嗑了三個響頭。
一旁的小女孩似是清醒了些,喃喃道:“謝謝你,大哥哥,也謝謝大姐姐。”
谷晴空眼含熱淚,忙從懷裡掏出十幾個銅板,塞到那婦人懷裡,婦人推脫不了,隻好收下了。
“大恩大德,俺和俺女兒永世不忘,俺就住在陳家村,俺叫柳芳芳,恩人以後若是需要俺幫忙,就去陳家村找俺。”婦人掩面哭泣道。
“好啦,知道啦,快回家去吧。”柏溪月甩了甩衣袖,回到了火堆旁。
婦人背起了孩子,朝谷晴空擺了擺手,谷晴空也擺了擺手回應。夜色下,女人的身影是那樣的單薄,她肩上的女孩像是座大山,壓的她步履蹣跚,小時候阿娘就是這樣背著她的,她趴在阿娘的肩頭嬉嬉鬧鬧說個不停。
“你看夠了沒有?”柏溪月往火堆裡加了點柴。
“你這個逢人就要給錢的毛病該改改了,谷?”壞了,他忘記她的名字了。
“我叫谷晴空。”
“啊,晴空姑娘。”
谷晴空並沒有多在意,她淡淡的笑了笑,不管是阿紅還是柏溪月,與她而言都是萍水相逢的人, 她不敢奢望能與他們做朋友,她更不敢強求可以與柏溪月一路同行。
自從與柏溪月相遇,他眼神中的嫌棄與不屑就沒停止過,谷晴空一直害怕自己一個人,她只是想找個厲害的人學點本事就回家的,現在自己在幹什麽都不知道了。
“你發什麽呆啊,過來坐烤烤火,天一亮我們就出發。”柏溪月朝谷晴空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邊。
她走過去,坐到了離他很遠的地方,她整理好自己的包袱,看著他冰冷的臉。
“在遙海村多謝你相救,我無以回報。”
“小事而已,不值一提。”
“我得離開了,我們後會有期。”
“站住,你要去哪裡?”柏溪月站起來喊住了起身離開的谷晴空。
“我可不想跟著你瞎溜達,我要找個厲害的人教我點真本事,我好回家找我阿娘。”谷晴空頭也沒回的回答道,眼中早已含滿淚水。
“好啊,隨便你。”
身後傳來冷冷的聲音,谷晴空還是沒有回頭,她挎起包袱大步離開了。
柏溪月看著漸行漸遠的人影,心裡說不出什麽滋味,這幾百萬年來,他總是自己一個人孤獨的居住在飄渺峰最山頂,從來沒有人與他相伴而行過,從來沒有人在他耳邊嘰嘰喳喳個不停,從來沒有人敢支使他做事情,也從來沒有人敢未經他允許擅自離開。
他是柏溪月,不是冷峻風,他現在不是在飄渺峰,也不用在意九重天,為何不能換種生活的方式呢?柏溪月眉頭緊鎖,他熄滅了熊熊燃燒的火堆,沒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