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五大步上前,雙手舉著一封書信遞給李威。
李威站起身來,接過書信,立即觀看。
范文昭偷偷觀察李威的神色,只見對方的面部表情,從嚴肅慢慢轉換為難看,到最後已然是一片鐵青。
看來不是什麽好事。
“將軍,可是王重榮出兵韓城?”
范文昭有所猜測的說道。
李威點了點頭,淡聲說道:“王重榮昨夜發大軍突襲韓城,柴存大敗,損兵三千余人,退保城中。”
“王重榮以三萬大軍圍城,情況危急,柴存命我放棄丹州,即刻領軍赴援韓城。”
范文昭皺眉道:“我們不能去吧?”
王重榮實力強大,他以三萬大軍圍城,李威這邊滿打滿算也就四千來人,去了能幹什麽?
柴存命令李威帶兵前去支援,無非就是讓其吸引王重榮的注意力,說白了,就是讓李威做他的替死鬼。
“當然!”
李威冷冷一笑,將手中的書信給撕碎,他指著江小五問道:“傳信的都是什麽人?”
江小五說道:“柴存派了二十多人突圍傳信,最後隻活了三個人出來。”
李威眼睛頓時眯了起來,他測過身子,微微揚了揚頭,然後重新坐了回去。
在這群人當中,江小五是跟隨李威時間最長的,一個小小的動作,他立即就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因此,他什麽話都沒說,轉身離開。
柴存的死活,李威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李威又是詢問了劉歇一些其他問題,隨後讓其離開。
客廳裡就剩下李威與范文昭兩人。
李威看向范文昭,淡聲說道:“韓城一旦丟失,丹州恐怕也是很難自保。”
范文昭反問了一句:“那將軍以為如何呢?”
李威笑了笑,沒有說話,端起茶杯喝水。
做人最要不得的就是死腦筋,世界上還有什麽東西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如果不可為,那就跑唄,還能怎麽樣?
李威放下茶杯,對著范文昭問道:“先生有什麽可以教我的?”
范文昭搖了搖頭:“小人愚鈍,無話可說。”
李威說道:“據聞鄭從讜為人寬和溫善,若事不可為,投降與他也不是不可。”
范文昭笑著點頭說道:“將軍說的有道理。”
李威抿了抿嘴,輕聲說道:“那你就去一趟太原吧,代表我和鄭從讜好好談一談。”
范文昭臉上的笑容消失,有實力那叫談判,如果實力不對等,那就是去送死,鄭從讜為人寬和溫善,那也要看是對誰。
鄭從讜對黃巢可謂是深惡痛絕,對義軍的殘暴那也是出了名的,經他捕獲的義軍士兵,下場往往非常淒慘。
范文昭苦笑道:“將軍,您是否有些過於杞人憂天了?”
李威歎聲道:“預則立,不預則廢,先行想好出路,才能有備無患啊!”
“將軍,大丈夫處世,當行忠義之道,皇上對您也算不薄,如今稍遇困境便生不忠之心,這要是傳出去了,恐怕.......”
范文昭起身拱手,一臉義正言辭。
李威走了下來,伸手摟住范文昭,眯著眼淡聲說道:“這裡只有你我二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說,我不說,誰又能知道呢?”
李威摟的范文昭很緊,緊的他都快有些喘不過氣來,看著對方笑眯眯的面孔,范文昭當即就是變了臉色,於是連忙說道:“小人嘴巴嚴的很,從不喜歡私下裡與人說三道四。”
李威松開范文昭,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說道:“先生的為人,在下自是心裡有數的很。”
李威這話多少有些一語雙關,范文昭乾咳兩聲,出聲問道:“將軍真的有意投降鄭從讜?”
李威淡聲道:“先生有什麽可以教我的?”
這是李威第二次出聲請教范文昭。
這一次,范文昭沒有托詞不語:“現在還不是時候。”
李威靜靜看著范文昭,等著對方接下來的話語。
范文昭說道:“將軍應該明白一個道理,有些時候您如果太主動,太積極,反而會遭到別人的輕視與猜忌。”
“你應該說的更直接一些。”
李威笑著說道:“投降其實和做買賣沒有什麽區別,關鍵就是討價還價,但是嘛,討價還價是需要有本錢的。”
聽聞此言,范文昭微微一愣,隨即撫手笑道:“將軍此言大善,小人正是此意。”
李威笑眯眯看著范文昭,有些事情他其實心裡清楚的很,並不需要征詢范文昭的什麽意見,之所以問,只是想看看對方.....到底是什麽態度。
長安,皇城。
一場宴席剛剛結束。
參加宴席的人不多,全都是黃巢的家人,因此也算是一場家宴。
黃皓與林言兩人,一人攙扶著一名老人,緩步走出了大殿。
這兩名老人分別是黃揆與黃鄴,皆是黃巢的親弟弟。
黃巢晚上喝的有些多,頗有醉意,因此橫躺在椅子上,閉著眼休息。
一名五十多歲的老人,拿著毯子走上前去,給黃巢蓋上。
黃巢常年征戰,敏銳性很強,一點動靜便使其立即驚醒,他猛的起身,伸手抓住了對方的胳膊。
“皇上,是我。”
老人連忙出聲安撫。
看清楚了身前之人的長相,黃巢這才松開手掌,輕笑道:“小弟,你怎麽還沒走?”
老人名叫黃存,是黃巢最小的一個弟弟,今年五十二歲。
黃存輕聲說道:“臣下擔心皇上著涼,特拿來毛毯為陛下驅寒。”
“這裡沒有外人,不要一個皇上一個陛下的叫,我聽著別扭。”
黃巢擺了擺手,裹著毛毯靠在椅背上。
黃存看了黃巢一眼,沒有說話,轉身從桌子上取來一杯熱茶,然後雙手遞給黃巢。
黃巢喝了一口熱茶,笑著說道:“大家很長時間沒有這麽團聚了。”
黃巢今晚的心情非常不錯,原因很簡單,家人團聚在一起,吃了一頓飯,有些時候,高興就是這麽簡單。
黃存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黃巢放下手中的茶杯,看著有些沉默寡言的黃存,他臉上的笑容慢慢變淡,隨後歎聲道:“我雖為天子,卻也成了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