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鬼村化魔池,堯王至尊正站在池邊。化魔池池水為山溫泉,池中不時冒出熱汽泡,飄蕩出陣陣白煙。煙氣繚繞,白煙像山間精靈輕輕地來到堯王至尊的身邊,撫弄著她的衣角。
堯王至尊於白煙之中攤出掌心,九尊玉女青花瓶出現。她念動咒語,一股黑煙從瓶中飛出,但卻遲遲不肯落入水中。不一會兒,黑煙變成魅的魔體,他懸在池水之上,因肩胛骨處穿著雌雄冰魄雙劍,動彈不得,無法逃脫。
“你想怎麽樣?”魅低沉著嗓音,對堯王至尊說道,語氣中充滿了憤恨和不滿。
“你作惡多端,本來本尊是想殺了你。但是看在你身上擁有紫靈珠的份上,暫且饒你一命。”堯王至尊不屑地看著眼前的魅,她最痛恨殘害蒼生的妖魔,但是她身為尊者,悲憫一切,寬容一切,渡化一切。或許魅遲早是要死的,但是在她還沒找到足夠的瓷靈珠的時候,她不會讓他死,因為紫靈珠的力量遠遠比瓷靈珠要大很多,迫不得已的時候她會毫不猶豫的取出魅的紫靈珠,送他上黃泉。
她想著,使出交叉蓮花指,嘴中又念動咒語。魅覺得渾身被雌雄冰魄雙劍壓著似有千金重,他試圖抵抗,但是漸漸的,隨著劍氣的凝聚,魅被壓進化魔池中。
“啊——”魅又發出慘叫聲,卻不是因為水溫過高,把魅燙著了。而是化魔池的溫泉水是盤古開天時由盤古的唾液滴落形成的,在七鬼村已經存在了數萬年。任何妖魔,只要在這化魔池中經過九九八十一天不間斷的洗滌,都能棄惡從善,改過自新,說脫胎換骨也不為過。
魔界中,有少許想要掙脫魔界掌控的妖魔,或者不再想要殺戮的妖魔,或是遇到自己心儀之人但苦於魔身難以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妖魔……他們都會來化魔池中,歷經九九八十一天的浸泡洗滌,便能重新選擇自己未來要走的路。可以說,從娘胎出生命數已定,但化魔池的存在卻給了世人第二次自己選擇人生的機會。
但是魅會如此痛苦,因為他身上殺孽太重,溫泉水就會產生更加強大的力量來清除瘴氣。
“啊——啊——啊——啊……”魅在化魔池中翻滾著,撲騰著,但是他卻怎麽也無法逃脫。“不要讓我有機會逃脫,否則我會抽乾這化魔池裡的水!”魅咆哮著,瘋狂叫囂著。
堯王至尊使出一股銀金色仙氣朝池中的魅擊去,魅瞬間沉默不語,只因這氣息阻斷了他說話的喉管,他張著嘴巴,卻發不出聲音。
“怕你是不會有機會出這化魔池了。”隨即堯王至尊哈哈大笑起來。她又在化墨池周圍設下了誅魔陣,只要有妖魔敢入侵,誅魔陣變回開啟。
待九九八十一天后,如若自己還找不到瓷靈珠,再殺了這囂張的魅魔也未嘗不可。誰說仙人就不能殺戮,只要是維護天下蒼生福祉的,當殺則殺!到了那日,她一定不被慈悲心困擾,定殺魅取靈!想著,她踏著刃魍劍的分身飛回了峨眉山月莊。
話說摸金派少主漠弗殺派出紫蟒去尋找魅魔,但是找遍了魅常出沒的幾個地方,都不見魅的蹤影。他的心中升騰起一股不詳的預感。私自放出魅魔,他並未請示過叔父漠北狼,當初想魅出去吸食完屍氣定會回養魔池,哪裡想到魅異常狡猾,抑或是貪戀捕食的感覺,竟然遲遲不歸。現在連紫蟒都找不到他的身影了,莫非是被人殺死了?魅若死了,漠北狼不活剝了他,他的叔父,一向冷血無情。
“什麽!魅不見了!”皇泉宗正殿內響起漠北狼憤怒的聲音,像即將爆發的火山一樣,讓人望而生畏。
漠弗殺雙膝跪地,耷拉著肩膀,垂喪著頭。這幾日,他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因為紫蟒一直找不到魅魔。因此,他還懲罰了辦事不利的紫蟒,讓他們遭受蠱蟲噬體之痛。
“是,是的叔父,找,找不到魅魔……”漠弗殺的聲音顫抖著,他覺得一場暴風雨會向自己襲擊而來。往日的摸金少主,意氣風發,霸氣非常,今日卻像一條臭蟲,匍匐著跪倒在漠北狼的面前。
“那你還敢出現在我的面前?你這個廢物!”漠北狼拿起玄鐵鞭,毫不留情的重重的打在漠弗殺的背上。
“對不起叔父,我,我,我真沒用。”漠弗殺強忍著劇痛,頭垂的更低了。他無言以對,只能接受懲罰。就像自己養的兩條紫蟒,雖然被自己用蠱蟲虐待,但是還是卑微的乞求自己原諒。
他現在與紫蟒應該也算同是天涯淪落人了。他自嘲著。
“你壞了汗王的大計!看我不把你剝皮抽筋。這憤怒之火,就像遇著了油水,越來越大,越燒越旺。
漠北狼又是重重的一鞭打在漠弗殺的肩上,漠弗殺的嘴角流出陰紅的血,他用左手的袖子將血擦去,一聲不吭。但眼底卻閃過一絲濃重的恨意。
“堂主,求求您了!您這樣打下去,少主會沒命的。”忠仆從殿外跑進來,跪在漠北狼的面前哀求道。他剛剛從外面執行任務回來,就聽到其他仆人竊竊私語,議論少堂主又被鞭笞了。忠仆不愧是忠仆,即使面前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頂著漠北狼的怒火救自己的少主人。夫人只有少主人這一根獨苗,他必不負夫人臨終所托,要一生護衛少主人周全。
“狗東西,給我滾一邊兒去!”漠北狼一腳踹開忠仆,又想向漠弗殺揮去一鞭。忠仆趕忙撲到少主的身上,替他擋下一鞭。這玄鐵鞭,乃是精煉玄鐵製成,重達百斤,如果不是內力深厚之人,又怎麽拿得動這條鞭子呢?但忠仆不過一尋常人,這一鞭下去哪裡受得了,只見他噴出一口鮮血,鮮血順著漠弗殺的衣服一直滴,滴到他匍匐在地上的手中。
忠仆用雙手緊緊抱著漠弗殺,他滿口是血的靠近漠弗殺的耳邊,對著他說道:“少主,我,我不能陪你了。你,你和少夫人要好……好的。殺,殺,殺……漠——”
忠仆話還沒說完,就死在了漠弗殺的肩上。漠弗殺的眼角留下一滴清淚,他不能為這個待自己如父如友般的忠伯大聲哭泣,他現在的力量太過弱小了。
漠弗殺一把推開忠仆的屍體,眼神冷漠,沉默不語。
忠仆太過天真,他以為他的死能夠讓漠北狼熄滅怒火。但是他的命在漠北狼的眼裡不過就是螻蟻。正殿內,又傳來一陣陣鞭打的聲音……
過了許久,正殿中沒有了鞭打聲。漠北狼的怒火終於在漠弗殺背後一條條猙獰可怕的血痕出現時,熄滅了。
漠弗殺披散著頭髮,抱著死去的忠仆從正殿走出。他的心裡很平靜,平靜到恨毒了殺害忠仆的人,青筋在他的額上暴起。他用沾滿忠仆鮮血的雙手將他埋葬在隔壁的房間裡,他要讓自己時時刻刻記住因為自己的疏忽大意親手害死了忠伯,時時刻刻銘記今日的恥辱。
過去的一幕幕又出現在了他的眼前:童年時,他因習武不加,跪在金鳶殿正殿被叔父鞭打著;少年時,他因與夥伴遊玩荒廢學業,被叔父鞭打著;青年時,他又一次次被重重的鞭打著……
他的後背已結起厚厚的血痂,他從未讓人見過他的傷痕,誰又會憐憫他呢?他回到自己的房間,落寞的心情像毒氣一樣蔓延著他的身心,他的靈魂。他做人的最後一點良知,因忠伯的死徹底泯滅。
“誰?”漠弗殺聽到房間屏風後面有動靜。他抽出身上的金刀,準備一刀結果了這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闖進我的房間!
“還不出來!”漠弗殺命令道。
只見一襲翠色羅裙的柔蘭從屏風後緩緩走出,許是被漠弗殺的聲音嚇到了,她走路的雙腿竟然有些顫抖。她從未見過如此面目猙獰,凶神惡煞的二師兄,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以前那個純真的少年郎!如果一切都停留在當初,該多好呢?
“你怎麽在這?”漠弗殺忍受著背後的疼,故作輕松的問道,他收起了手中的金刀,將金刀藏進自己的袖中。
“我……我不能來嗎?”柔蘭看著一臉慘敗的漠弗殺,眼底閃過一絲心疼。
“既決絕到毀了自己的容貌也不讓我碰你一分一毫,今日又是何必?”是的,新婚之夜,柔蘭就被漠北狼吊了起來。被她刺傷的漠弗殺卻忍著傷痛命令仆人將她解救下來,而她非但不感激,卻當天就用那日行刺他的剪刀把自己的臉一剪刀一剪刀的劃花了。她真是天真,他愛她入髓,又豈會因為她的外貌而拋棄她呢?
“你沒事吧?”柔蘭向前邁了一小步,她突然問道。她本在花園中散步,途經正殿時,聽到裡面的聲音,出於好奇就躲在牆角偷看,卻看到了漠北狼怒笞漠弗殺的一幕。雖然她現在已經猜到,師傅的死和二師兄有莫大的關系,但是看到如此慘烈的一幕,尤其是忠仆為了救漠弗殺而死,她的內心受到了隱隱觸動。
他雖然做了許多錯事,但是對自己卻是極好。汗……可是,自己始終都沒辦法原諒他,因為師傅,因為師兄,因為他身上流淌的血液……
“你覺得我能有什麽事?小師妹?嗯?”漠弗殺嘴角扯出一抹戲謔的笑。他不知道,此時的自己,面色慘白,就好像惡鬼,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受了重傷。
“沒事就好,那我走了!”柔蘭見他死鴨子嘴硬,欲擒故縱。
漠弗殺見她好不容易願意和自己說話,說道:“慢著,你手裡拿的是什麽?”
“呃……沒什麽,不過是一瓶清水而已。”柔蘭尷尬的說道。
“是嗎?拿過來我看看!”漠弗殺一臉不相信,來他的房間,拿著一瓶清水?她是覺得自己還是以前那個傻傻的二師兄?
“不必看了,就是清水!”
“拿過來!”
“我走了!”
漠弗殺見柔蘭真要離開,忘記了疼痛,飛身一把把門關上。柔蘭一臉詫異地看著他。他霸道握起柔蘭的手,將她手中的瓶子拿了出來。他臉色煞白,面帶笑意地念道:“金——創——藥!”
原來她是給自己送藥來了,那麽剛才,正殿裡的場景她看到了?
“你看到了?”漠弗殺柔聲問著。他盯著她的臉,那張臉,外人看著十分醜陋,但他看著卻十分美麗。情人眼裡出西施,這句話一點不假。
柔蘭轉著眼珠,一臉茫然地反問道:“看到什麽?”
“你為什麽拿金創藥?”
“因為……因為我上次被吊起來,手上的傷痕還沒好!”柔蘭實在不知道怎麽回答,她瞎編了一個理由。
“你撒謊!”
“不信,你看!”柔蘭擼起袖子, www.uukanshu.net 手腕處真有兩紫紅色的淤青大手鐲。
漠弗殺輕輕拉起柔蘭的右手,怕捏疼她。他牽著她來到案桌旁的木凳上,將她的手放到桌子上。
“你,你要幹嘛?”柔蘭驚慌地問。
“不幹嘛,給你上金創藥啊!”
“不用,不用,我沒事!”柔蘭忙搖晃著雙手拒絕道。
“那你剛剛不是說你有事?”漠弗殺嘴角揚起一抹邪笑。
柔蘭一臉尷尬,無地自容,現在她恨不得有個老鼠洞讓自己鑽進去。
他將金創藥遞回她手中:“好了,我有事!你給我上金創藥吧!”漠弗殺說著,嘴角又流出一口鮮血。
柔蘭心中一驚:“你,你沒事吧?”
“我說了有事你又說我沒事,你到底希望我有事沒事?”漠弗殺背過身去,又接著說道:“還死不了!不過你再囉嗦,我可能真死了!”
漠弗殺退下自己的上衣,血肉模糊的後背映入柔蘭的眼簾。一滴清淚從柔蘭的臉頰滑落,但是背過身去的漠弗殺卻沒有看到。
柔蘭沉默著。
“你怎麽了?難道你真想我死?”漠弗殺冷冷地說著。“還不快上藥?”
他轉過臉來,看見了柔蘭紅腫的雙眼,又別過頭去:“新婚之夜,你不是想殺我嗎?”
“我……”柔蘭回答不出來,她的心五味雜陳,誰能懂她?她輕輕的像愛惜自己的血肉一樣,慢慢的將金瘡藥一點點的塗在漠弗殺的背上。
她呢喃著:“疼嗎?”上次,一定很痛吧!
漠弗殺坐著,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