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青正要說話，一瞭窗外，見任玉蓮進來了，低聲對常生說:“怎知道我來了這兒了?”

　　常生站起來向窗外一瞭，說:“郭會計女人吧?”

　　“任玉蓮，你知道不知道她的名字?”李青青低聲問常生。

　　“知道了，二牛子跟我說的，”常生說。

　　任玉蓮穿著一身藍底白格格衣服，身材細長，孕肚高挺，叉開腿一步一步地挪著走，走得很慢，分明是有意的，並非真的走不快。

　　李青青心想這個人不懷好意，她盡力克制著自己，避免惹麻煩，於是開開門強裝笑臉問道:“你住媽家多會兒回來的?”

　　“回來倒好幾天了，今兒是頭一回出來。我去你們家跟你媽坐了一陣兒，她說你來了這兒了。我緊牆接壁住著，也概沒來過。往回走的時候，定猛地想起個進來，”任玉蓮慢悠悠地說。

　　“我正走呀，瞭見你來了，”李青青說。

　　任玉蓮一進門就說:“我進來看上一眼就走呀，不誤你們的事。”

　　“你說甚了?”李青青聽出了任玉蓮的話外之音，沒好氣地質問。

　　“呀！莫非我說錯了，那麽還不是?”任玉蓮煞有介事地說。

　　常生聽見任玉蓮說的話太不好聽了，看也不看她。

　　李青青壓住心頭火對任玉蓮說:“你不是好好地看一看這個家有多麽大，大躺櫃和中堂多麽好，養層和牆刷得多麽白，家收拾得多麽乾淨，不知道你說了點兒甚了。”

　　任玉蓮於是順住李青青的話，四面打量了一下說:“好家，就是沒炕圍子，畫上一盤炕圍子就越發好了。不過再好我也沾不上邊兒，哪像你，想來就來了。”

　　李青青不溫不火地說:“你這個人吧，句句話想帶點兒刺。”

　　“我渾身都是刺，哪像你渾身是香，誰也愛聞，”任玉蓮嘲諷道。

　　“越說你越來了，好好兒說話行不行，不好好兒說就趕緊走吧，”李青青終於忍不住了，氣憤地說。

　　“呀，看你這話說的，這個家莫非真成了你的了?我要是不走，你能把我怎?”任玉蓮故意氣李青青。

　　李青青忿忿地說:“世界上數甚厲害了，數不要臉厲害了，你不要臉，誰能把你怎了?”

　　“我就是不要臉也不像你吧，”任玉蓮反過來斥責罷李青青，然後打量著羞紅了臉的常生說，“呀，長成大後生了吧，哪是個娃娃，再長上兩年吧，比劉明也打眼了，快叫你二大娶給你媳婦吧。你要是不娶，可要把你捉害個灰了。”

　　這話說得常生滿臉通紅，但他不知道該怎回答。

　　“你說點兒正經的行不行?”李青青斥責任玉蓮。

　　“這話也叫不正經?那麽常生不用娶媳婦了，一輩子就伺候你吧，”任玉蓮說。

　　李青青沒想到任玉蓮會越說越不著邊際，真想狠狠地數落她一頓，又想對這種人還是讓著點兒好。

　　任玉蓮覺著她的話說得有點兒過分了，她扭過頭眼睛看著中堂上的鏡子端詳起來，端詳了一陣兒，回頭對常生說:“我在鏡子裡看見你可俊氣了，你這麽俊氣還愁娶個好媳婦了?”

　　李青青緊接住說:“就是不愁娶。”

　　“我不是跟你說，我是跟常生說了，我連話也不能跟常生說，你管得就這麽嚴，”任玉蓮句句話不離損人，這還是克制的了。

　　李青青氣憤得說:“唚吧，你想唚甚唚吧。”

　　“你怎罵起人來了?”任玉蓮質問李青青說。

　　常生這才開口了:“郭根嬸，你是不是故意來挑事來了?”

　　“哈哈哈”，任玉蓮大笑了一面說:“我怎就是挑事來了?你沒聽見她罵我?”

　　“你盡說些沒影兒的話，不罵你等甚的了，”常生抑製不住地斥責任玉蓮。

　　“我說的話要是沒影兒，你們還怕甚了，我親眼看見你們了，你們還不承認?”任玉蓮說。

　　常生叫任玉蓮說得又臉紅了。

　　“你看見我們做甚了來?”李青青質問任玉蓮。

　　“一男一女，跟前誰也沒，誰知道你們做甚了來?”任玉蓮端出了最能氣李青青的話。

　　“好話呀，”李青青被任玉蓮氣得不知道該怎說了，說出這樣三個字後，又補充說，“不跟你說了，你是專來給人當面唾臭來了。”

　　“你們不要來往是不是活不了?”任玉蓮奚落道。

　　“就是活不了，你說對了，我們來往用不著你管，你也管不了，”李青青用任玉蓮最不想聽的話回擊。

　　“我就是要管，咱們走得看，看我管了管不了，”任玉蓮冷笑著說。

　　“你算個甚了?”李青青質問任玉蓮。

　　“你回去問劉明就知道了，”任玉蓮話說得很平和，擺出了很得意的樣子。

　　李青青正好說話，瞭見張二牛進了院，遂對常生說:“你二牛叔來了。”

　　常生趕緊去開門。

　　張二牛一進門，瞪大眼睛看著任玉蓮，做出十分吃驚的樣子。

　　任玉蓮罵張二牛:“看那洋相出的，你是想怎?”

　　“你說我想怎?”張二牛伸手按住任玉蓮的大肚子說，“你是不是上下吃，挺硬把肚吃下這麽大。”

　　“真是個愣眉操眼不機迷！”任玉蓮罵道。

　　“這個二牛子真失笑，那天見了建華她媽，也是摸摸撈撈的，”李青青為了緩和局面，說了這麽一句。

　　“你摸撈她了來沒?”任玉蓮指著李青青的肚子問張二牛。

　　張二牛沒答話，又用雙手摸了一下任玉蓮的肚子。

　　“人家這個肚子才好摸了，你摸一摸吧，”任玉蓮拉住張二牛的手向李青青的肚子伸去。

　　“不聽你的‘鬼吹燈’，”張二牛撤開手說。

　　李青青對任玉蓮說:“我回呀，你是走呀不，走就跟我相跟上走吧。”她怕張二牛知道她和任玉蓮吵架出去跟人說。

　　“我就是不走吧，能做個甚?”任玉蓮話中帶刺地說著就跟上李青青往出走，因為她也不敢叫張二牛知道她說的話。

　　李青青就當沒聽見，徑直在前面走了。

　　張二牛追上去拍了一下任玉蓮的肩膀，開玩笑說:“你不要走了，跟我們倆耍吧。”

　　“回家跟你媽耍圪吧，”任玉蓮停住說了一句趕緊就出了門外，把張二牛說得有些羞了。

　　“你怎了好跟女人開玩笑?”常生問張二牛。

　　“我也是看人，你不看我多會兒跟劉隊長女人開過玩笑，”張二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