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太陽就好了。”
冰雪鑄就的城堡頂端,一個清冷絕美的女人注視著遠方翻滾的雲層,它們層層疊疊的積壓翻湧,擋住了陽光,也吹飛了冰雪。
這裡是北邊的最後一個國度。
女人的視線從遠處的天空漸漸下移,來到了地面。
地面是落滿雪的慘白,零星散落著一點別的暗沉的灰白黑三色,那是雪國剩余的,和她一起苟延殘喘的民眾。
馬上,北邊最後的國度也要消失了。
她如是想著。
“國師,統計好了,還剩下一萬余人。”
上來的是個披著厚厚灰兔毛的侍女。
侍女小心翼翼的看著耿天悅。
耿天悅應了一聲,卻沒有吩咐。
侍女(玩家)心頭惶恐。
(啊啊啊啊,這是新出來的角色嗎?太美了吧?我的天!我的天!)
棉花哇哇在心頭瘋狂尖叫。
她沒有見過之前網上瘋傳的《異界:救贖》小妖精角色建模,所以認不出來面前這人。
隻以為是新出現的角色。
要不是現在還是系統在操縱角色行動,棉花哇哇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不過,現在她也操作著後台瘋狂錄頻,等之後發到網上,讓全世界都羨慕自己能這麽近距離的接觸大美人。
這絕對是《異界》最美的女角色!
咳咳咳,不是說林一導師和項雨導師不美,她們一個酷炫,一個呆萌,是不一樣的美。
花癡了一會兒,棉花哇哇聽見自己開口了,聲音裡是藏不住的恐懼。
“國師,我們要逃去哪裡?”
耿天悅收回視線,視線在侍女的臉上一掃而過。
“南下,離開冰封之地。”
“可是,可是……”
侍女嘴唇嚅動了片刻,卻也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可是什麽?”
“雪國……”
“只要你們還在,雪國就在。停留在原地,只會一起葬送。”
耿天悅淡淡道。
侍女沉默,看向面色有些蒼白的耿天悅,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國師,您該休息了,您的身體會吃不消的。”
“好,你也下去吧。”
侍女就要轉身,卻聽見身後的耿天悅說道:“對了,密切注意那些與以往言行不一致的人。”
耿天悅一字一頓,讓侍女能夠明白她的重視。
“別忘了,之前我們是如何從那裡逃出來的。
”棉花哇哇能感覺侍女渾身一僵,她小心翼翼的轉頭,與耿天悅對視上。
“去吧,小心些。”
等侍女關上門離開,棉花哇哇剛好接管這具身體。
而她剛剛接管這具身體,就聽見了系統的警告。
NPC耿天悅對您的懷疑值:5%
哈?
棉花哇哇傻眼了。
不是,就連關門都是原主做的,憑什麽扣她懷疑值啊?
就憑她在門口多停留了兩秒嗎?
現在NPC的耳朵都和那個九皇子一樣好使嗎?
要不是忌憚房間內的NPC能夠“看見”自己的表情,棉花哇哇都要面目猙獰了。
她不敢在這裡停留,連忙順著箭頭往下走。
剛走了沒兩步,突然一滯。
咦?
剛才系統說裡面的NPC叫什麽來著?
耿天悅?
天悅法師?
我去!
那個被說神秘但陰暗,強大但醜陋的鬥篷女?
棉花哇哇徹底走不動道了,她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的後台,還好,還在錄,剛才那句話一定露在裡面了。
必須宣揚出去,誰說我們天悅法師是醜女的?
呸呸呸!
造謠,統統是造謠!
因為在情景任務中,玩家不能互通。
故,棉花哇哇並不知道,在她收到懷疑值的時候,全場所有玩家都收到了來自耿天悅的5%的懷疑值。
是的,作為國師的耿天悅平等的懷疑她的每一位子民。
在耿天悅虛擬的記憶中,他們作為最北邊的國家,世世代代都生活在冰封之地,這裡只有他們一個國家,也就是雪國。
自從她擔任國師之後,雪國就面臨各種各樣的孽獸的攻擊,但雪國眾人並非毫無抵抗之力。
國師也並非虛有其表。
可是,孽獸越來越多,死去的子民也越來越多。
從根本上摧毀雪國的,不是那些能有十幾二十米高的孽獸,而是那些還沒有米粒大的冰蟲。
那些蟲子最開始來自更北邊,它們像初生的朝陽落在冰泉上升騰而起的冰霧,纏綿夢幻。
隨著北風直下。
飄飄乎籠罩了整個雪國。
無知無覺的民眾並不清楚這是何等浩劫。
冰霧一樣細膩的飛蟲從人們的耳鼻口眼鑽了進去,它們吞噬了人的靈魂,掌管了人的身軀。
除了最開始的時候會與平常有些細小的不同,之後,便與以前再無區別。
別有用心的惡魔披著人皮,隱藏在人群之中,等時機成熟,給人類致命一擊。
雪國確實受到了致命的打擊。
王室一族,從嫡支到庶支,無一活口。
十余萬民眾,也只剩下如今的一萬出頭。
但,幸好,國師還在。
幸存的民眾目光狂熱的看向走出城堡的國師。
他們還有國師,只要國師在,他們就一定能活下去。
耿天悅正在找人。
她有事情吩咐。
街道上沒什麽閑人。
能跟隨國師來到這裡的雪國國民,更多的是士兵,是巫者,是有一技之長的人,純粹的民眾實在是太少了。
不是耿天悅不救他們,而是他們等不到耿天悅的到來。
所以。
那幾個看見耿天悅之後,自以為小聲抽氣的巡邏士兵發現,耿天悅的視線從自己的身上掃過之後,懷疑值又上漲了。
他們眼中的驚豔立刻變成了恐懼。
哇去!
魔鬼啊!
和那個九皇子不相上下的魔鬼!
你們這些貴族都這個破性格嗎?
多看你兩眼就值得懷疑一下?
長得這麽好看,不就是讓人看的嗎?
委屈.jpg
耿天悅沒有看見她的兩個下屬,想了想,法杖在冰面上一點,下一瞬,人便消失在眾人的視線內。
搜酷!
又是想轉專業的一天。
#我在遊戲裡上大學的每一天#
耿天悅一步踏出,便來到了設下陣法的邊防線上。
這裡守候的士兵頭領聽見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握住武器,警惕的回頭,目光銳利凶狠。
“誰?!”
待看清來人。
頭領眼中的警惕消失,轉變為明顯的喜色,但喜色轉瞬又變成了擔憂。
難道是這裡又出了什麽紕漏,才驚擾了國師?
頭領如此想,也是如此問的。
耿天悅搖了搖頭,道:“我並未感覺到自己設下的陣法被觸碰,只是來看看。”
頭領看著耿天悅,眼眸中是全然的欽佩和信賴。
“國師,請您放心,我們一定會死守這裡。”
耿天悅似乎笑了一下。
“不必死守,雪國只有你們了。我們終究是要離開這裡的,等他們休息的差不多,我們便要啟辰南下了。你們每個人都很重要,務必保護好自己。”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說的頭領心頭感動不已。
“對了,你見到小安和一朝了嗎?”
小安是她的侍女,一朝則是雪國目前品級最高的武官。
“安侍,今日還不曾來過,一朝大人就在前面。”
耿天悅點了點頭,法杖點地,消失在人前。
頭領身後,身體沒有跟過來,但眼睛和耳朵都朝這邊豎著的玩家大概知道剛才那個女人是個身份很高的人物,應該是這個主線任務的核心角色了。
他們知道NPC的感知是非常靈敏的,生怕自己被發現,所以也不敢大咧咧的回頭看她,只能用余光瘋狂的瞄。
反正是個大美人。
至少是個氣質美人。
耿天悅越過駐扎的軍隊,來到了士兵都不敢隨意進出的前線。
那裡有一個上半身赤裸的男人,男人長得凶惡,斷眉獨眼,古銅色的肌膚,有常人大腿粗的肌肉分明的胳膊。
當然,最引人注目的其實不是他的長相和腹肌,也不是他在冰天雪地裡不穿衣服的古怪行為,而是他腳上掛著的限制行動的一副鐐銬(掛腳上的,是叫這東西吧?)。
“一朝將軍。”
耿天悅主動打招呼。
銅鏡對面,烏九出見到了一朝,辛辣開口。
“哦豁,居然是他。”
一朝不是虛擬的角色,而是當時的十幾萬人之一,能出現在劇情裡,自然是因為,他和耿天悅的關系很特殊。
一朝面朝一堵截斷天地的冰牆站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面壁。
冰牆是耿天悅的手筆,不是普通的冰雪。
這截斷南北,將所有雪國民眾包圍起來的冰牆全部有冰元素組成,耿天悅的力量時時刻刻都在補充著這堵冰牆,一旦停止,外面虎視眈眈的冰蟲就會將他們所有人吞噬。
一朝聽見耿天悅的聲音,轉過來的時候,便看見了臉色比冰雪還要蒼白的她。
一朝的眉毛皺了起來。
他大步朝著耿天悅過來,腳上的鐐銬和冰雪碰撞發出了清脆響亮的聲響。
那張蒲扇一樣大的手掌就要摸上耿天悅的臉。
耿天悅不急不忙的後退一步。
一朝的手落空,面上也沒有什麽表情。
“你怎麽過來了?”
“情況如何?”
一朝收回手,不答反問。
“怎麽不多穿一點?”
耿天悅臉上終於出現了別的情緒。
似無奈,又似警告。
“一朝。”
一朝冷哼一聲,不情不願。
“你時刻不停,能有什麽事?”
耿天悅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道:“明日,明日便啟程離開這裡。”
一朝眼也不眨的看著耿天悅,眼神裡是灼燒的人發痛的火熱。
“若力量支撐不住,現在便可啟程,我斷後。”
耿天悅搖了搖頭,沒有看他,而是仰頭望著冰牆。
牆的另一邊,是粘稠的像是春日的飛絮般的冰蟲,鋪天蓋地,鍥而不舍。
“今夜不可。”
她收回視線。
對上一朝的眼神。
“你有別的事情。”
玩家們正在對暗號。
有了第一次扮演任務的經驗,這一次玩家們多多少少都能在不OOC的前提下找到一兩個同伴。
(一共才一萬多人,其中一大半都是玩家,沒找到同伴被發現的玩家實在是太菜了。)
有人結伴,彼此掩護,玩家們覺得這一次扮演成功的人一定能多一些。
但,夜半時分,臨時搭建的冰屋房門被敲響,在裡面偷雞摸狗的玩家們心裡一個激靈,警惕的掏出武器,踱步走到門口。
“誰?”
“是我。”
外面傳來了一個粗獷的聲音。
耳生。
但是,下一瞬,跟在這個沒聽過的聲音後面的是白日裡這位玩家的隊長的聲音。
“許向開門,我是隊長!”
“來了來了。”
這下玩家松了一口氣,把門拉開,還沒看清外面的人,就感覺脖子一緊,自己像是小雞仔一樣被一隻鋼鐵般堅硬的大手抓了出去。
玩家一臉懵逼,完全不知道該有什麽反應。
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摳抓面前的人錮住他脖子的手,那人紋絲不動。
自己雙腳離地,脖子被扣住,頭微微往上,看不到面前的人的模樣。
喉嚨中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他嚇壞了!
甚至忘記自己是在玩遊戲了。
喉嚨上扣著的大手越來越緊,玩家眼中露出驚懼之色。
但,詭異的是,人物角色的臉變得青紫時,玩家反倒是渾身一松,這是健康系統動手了。
那隊長見許向只知道嗚嗚咽咽,不知道開口求饒,忍不住開口道:“你白日裡為何要偷窺國師?”
玩家雖然還控制著角色人物,但並沒有窒息感,聽清隊長的話,怒火中燒。
“她還不能讓人看了?!”
只聽得哢嚓一聲,這角色的脖子就斷了。
這名玩家毫不留情的被擰斷了脖子,踹出了扮演任務。
靠!
呆滯了一會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的玩家氣的渾身發抖。
他面色扭曲,隻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直接一個下線的大動作,打開官網的投訴渠道,開始劈裡啪啦的打字,足足寫了一萬字的投訴信才停下。
點擊發送之後,這名玩家眼眶一熱。
“憑什麽啊?到底是憑什麽啊?憑什麽自己白天就多看了一眼,晚上就被鎖喉啊?太過分了!”
這一晚,至少有一百位玩家受到了鎖喉攻擊,只有十余人成功的從一朝的手裡活了下來,剩余的八九十人基本上都被一朝扭斷了脖子。
這一天,001收到的投訴信簡直是開服以來的最多次。
然並卵。
有玩家剛扮演就失敗,在群裡聲淚俱下的控訴這個活動,等扮演時間結束,才有逃過一劫的玩家下線,心有余悸之下,發布自己是怎麽逃過一劫的。
幾個人總結了一下,他們之所以會被NPC找上門是因為白天引起了國師的注意,這一百人在國師那兒的懷疑值應該是最高的。
所以,晚上會經歷一個驗證的挑戰。
如果在挑戰中保持理智,回答的言之有理,NPC就會離開,但如果沒有沉浸在人物中,說了NPC聽不懂或者不想聽的話,那麽就會被那個很可怕的NPC擰斷脖子。
這個言之有理,很廣泛。
有人解釋自己只是聽到動靜,也有人說自己只是崇拜國師,所以偷看了兩眼……
反正,都是些很簡單的對話。
沒過的玩家可能就是單純的嚇到了。
【他掐著我的脖子把我單手拎起來了!我害怕不是正常的嗎?】
【都祭出安全健康系統了!我害怕到不知道該說什麽難道不是正常的嗎?】
【我們不是一起的嗎?就因為我多看了國師兩眼,就直接擰斷我的脖子?不是,他有病吧?】
……
也有人揣測了一下這個劇情設計。
【我覺得,可能和這個主線人物有關。因為多看了國師兩眼,什麽沒有對話就增加了國師的懷疑值,我問了一下,甚至有人的懷疑值沒有超過15%也進入了夜間審問的情節,所以,很有可能,這個雪國的背景是很特殊的,我有幾個猜測。】
【第一,國師的身份非常特殊而且高貴,可能是類似於我們古國女性的加強版。就是,類似於看見女人的腳,女人就必須嫁給那個男人,不然就是不貞不潔, 不過雪國懲罰的不是國師,而是看她的男人。但,夜間審問也有女性角色在。而且如果真的是這個原因的話,國師出門時不可能大咧咧的把臉露在外面的,她又不是在釣魚,所以,這個可能性不大。】
【第二,夜間審問的原因是我們引起了NPC的懷疑,通過白天信息的收集,我們是雪國國民,從故國南下逃亡。這個國家的國民太同意猜忌彼此了,我們有其他玩家和NPC搭話,一個不注意也會升起懷疑值,他們比永新鎮的鎮民敏感。所以,雪國一定出了什麽事情,按照世界背景,應該是和孽獸有很大的關系。那,為什麽他們這麽敏感,或者說為什麽孽獸會引起國民彼此猜忌?是不是因為雪國遭遇的孽獸很特殊,比如有模擬成人類的能力?或者說是什麽取代人類的能力?畢竟,之前莓果大佬也說了,在他們的過去這個副本裡,她遇見的NPC是有說過有一種孽獸叫雲魔,可以控制人物。】
【樓上,我覺得你說的好對啊。如果他們遇見了什麽類似於可以裝扮成人類,取代原來的人類的孽獸,並且已經發現了這一點,那麽這個高懷疑值所引起的夜間審問就很合理了。】
【而且,我懷疑,之後每天懷疑值最高的玩家都會遇見一次審問。畢竟,第一天,這些玩家的懷疑值真的不算高。】
【那我們要小心了,好好演啊,現在才知道演員也沒有那麽好當。】
【樓上,也不是吧,你說的是以前的演員,現在的演員的演技說不定還沒有你我好呢,真的是我上我也行。】
【此屁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