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團營……李賢沉默思索。
景泰八年,先帝裁撤十團營,沿用太宗朝舊製,設京軍三大營。
陛下複立團營。
又要繼續從五軍營,三千營,神機營中,精選壯勇之兵十二萬,分設十二營團練。
十二團營,又分為四武營,四勇營,四威營。
四武營下分別為:奮武、耀武、練武、顯武。
四勇營下分別是:敢勇、果勇、鼓勇、效勇。
四威營下分別是:立威、伸威、揚威、振威。
各營又再分:五軍營,三千營,神機營三營,都由侯爵武勳掌軍。
四營再分一等營,次等營,進行訓練。
武將為都督輔佐,司禮監選內侍監督,武將功臣任提督,這些軍隊命名為選鋒。
其余這次不能入選勝任的將士返回各自本營老家供使用。
陛下竟然不再用文官禦史和兵部的官員……李賢思索著,那文官做什麽?
同時,這個疑問,商輅,白圭,劉吉,彭時也再想,文官做什麽,這十二營沒有文官的位置啊。
之前包括這次荊襄,陛下都是按照他們的建議,讓都禦史做監軍,同時工部也去了。
這京營怎麽變成武將把控了。
若這樣安排,文官就沒位置了。
陛下不是說商議軍務嗎,這怎麽變成決策了,而且這決策也不像是短時間做成的。
這麽嚴整的一套!
此時謹身殿中,五個人十雙眼睛緊緊盯著朱見深。
朱見深頓時感覺自己成了他們即將鬥爭的焦點,索性搶先開口,開始道德綁架。
“荊襄之亂,都是你們!是你們不聽朕的判斷,導致荊襄流民解決錯過時機,成了如今這個局面。
朕才不得已,只能讓十二團營挑選精銳,重新整頓,這事懷恩最清楚。”
白圭剛想開口說話,只聽懷恩也說道:“各位,雜家還記得,原本是商學士推薦唐立德去荊襄任的參議,雜家沒記錯吧。”
商輅點頭:“這話不錯,是我推薦的。
李賢道:“只是這十二營都由武將掌管,怕是……”
懷恩又道:“李學士忘了,您和彭學士他們都保證唐立德會解決好,誰知他一去就驅趕流民,沒收土地。這不是給了流民造反的由頭嗎。”
白圭怒氣衝衝,看著懷恩:“當時朝中沒有合適官員,我們也是好心。”
“好心?好心就可以無事了?這十二團營也是好心,怎麽幾位學士就反對了。”懷恩下場辯駁。
他對懷恩張敏這幾個閹人,恨之入骨。
劉吉也想反駁記幾句,可他看著朱見深沒有說話,知道陛下這種樣子最是可怕,自己辯駁有些不現實,隻好閉口不言。
朱見深一直沒有說話,他不能直接來反駁,但是他放任懷恩下場,意思也很明顯。
李賢沒有特別激動,他如今也是年紀大了,還想正常做幾年官,回老家享清福去。
再者他要是太激動,身體也是受不了的,這個年紀,許多事已經看的很淡很淡,只是愛權而已。
“諸卿,朕選精銳練兵,不過是為你們錯誤阻攔而彌補,難道你們還要再次糊塗!
到那時,可不是荊襄叛亂,還會有其他叛亂,你們就是大明的罪人!
現在不開始準備,難道就真的等著那些將士一次又一次丟失府縣,丟掉性命的消息傳來?”
此言一出,李賢心裡一驚。
陛下說這些話波瀾不驚,看著沒有動怒,實際上卻比斥責還要讓他覺得丟臉。
推薦唐立德這人,他當時也是讚同過的。
荊襄流民百萬,被白蓮教利用造反他們錯過最佳時機,導致局勢還在不斷惡化。
撫寧侯朱永風寒沒好,就跟著一起去了,大軍現在還在路上。
湖廣總督李震不斷的戰敗,荊襄文官還想隱瞞壓製荊襄之事。
所以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李賢瞬間沒底氣了,這次事情是因他們而起,因唐立德而起,他們就是罪魁禍首。
這樣還有什麽臉面來讓陛下給文臣在十二營裡留位置。
白圭不這麽想。
景泰年間兵部多風光,有於少保那樣的人物。
他白圭也要學習。
白圭這想法要是被商輅他們知道定要笑不自量力,但白圭就是這麽普信。
他相信,要是自己去荊襄,絕對不出兩個月,就能平叛亂民,而不是撫寧侯朱永他們,現在還在半路上。
憤怒的人不講理,白圭就是。
他兵部必須要爭口氣。
堂堂兵部,怎麽能敵不過那群粗鄙武夫,再說他整日挑燈讀兵法,也不是隻讀四書五經的。
陛下不是說五月才確定掌管十二營的武將人選嗎。
只要這一個月裡,能讓陛下松口。
兵部何愁會敗落給一群武夫。
白圭恭敬道:“陛下,臣身為兵部尚書,卻不能為陛下分憂,不能為朝廷分憂,臣心中有愧。
所以,請陛下能讓兵部為大明盡一份心。”
朱見深頓了頓,白圭這話聽著是為朝廷效力,可你細細咀嚼,就會發現不是那回事。
他就是喜歡兵權!
可惜,朕也喜歡兵權。
這事,注定不能讓。
“白尚書,朕理解你的心情,此事朕再想想,看看十二營能不能安排,到五月給你答覆,你覺得如何啊。”
話說到這裡,白圭也沒法子。
但白圭不笨,這話模棱兩可,根本沒有要答應的意思,萬一到五月說只能武將在十二營或者其他原因,豈不是沒戲。
可自己也不好再繼續問下去。
陛下可真會說話,白圭心裡思索。
商輅帶著對荊襄事的愧疚,站在朱見深的立場上,道:“白尚書,此事你便等到五月再說吧,陛下這不是才商議嗎。”
“對啊,白尚書。”劉吉勸道。
朱見深平靜的笑著:“白尚書,難道不相信朕?”
白圭搖頭:“臣不敢,臣遵旨。”
見白圭如此,朱見深也沒有放下警惕,他知道白圭不會放棄的, 但自己也沒有整治白圭的借口,君臣暫且心理拉扯吧。
史上,荊襄叛亂結束後,文官開始統帥,位置也越來越穩。
去年,廣西大藤峽叛亂,朱見深當時只能遵守歷史上的剿叛官員,怕自己弄巧成拙。
這次荊襄叛亂,朱永他們在荊襄打他們的仗,自己在京城整治京營,兩者不衝突。
尤其是這次白圭幾次三番,說要去荊襄,又有六部大臣支持,朱見深不得不警惕起來。
現在看來,他做的沒錯。
白圭靜下心來,十二營這事陛下直接決策,且連都禦史監軍也沒了,都察院會放過嗎?
這種事兒還得禦史來,那群禦史不會罷休的。
朱見深並不知道白圭的想法。
若知道白圭想用禦史彈劾,那他會毫不猶豫的用政鬥的最高方式——人身毀滅。
“陛下,英國公到了。”殿外內侍進來稟報。
朱見深點頭:“讓張懋進來。”
沒多久,殿中就進來個魁梧高大的漢子,穿著武將衣袍,道:“臣張懋見過陛下,臣帶了毛筆和簿子。”
“你先去國策殿,朕隨後來與你講戰術。”
“是。”
張懋高興的離去,朱永去荊襄前把與陛下探討戰爭的機會留給了自己,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他做夢都想不到的事,之前還羨慕朱永,現在他不羨慕了。
兩人簡單的幾句對話。
卻讓殿中的四個學士和兵部尚書白圭如夜裡聽炸雷。
戰術?
陛下何時會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