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後

　　欣國三十六年夏(前1010年)

　　牛丘

　　杵(牛狄杵人部落)

　　“少主，夫人，當今之計，只有去欣國，向欣君求援，才能奪回王位。”

　　近臣“孜”護衛著一位少年和一位美貌婦人，以及一位女童，帶著他們往欣國在牛丘的牧場跑去。

　　這個“孜”，便是當初那位前往欣邑作為貿易使者的杵人少年。

　　美貌婦人是欣的庶女肴，少年是肴的長子，女童是肴的女兒。

　　也就是說，少年是欣的外孫，女童是欣的外孫女。

　　這十年來，欣國不斷滲透杵人，讓杵人愛上欣國的音樂，讓杵人喜歡欣國的周禮，讓杵人羨慕欣國的衣冠。

　　甚至歡迎杵人貴族來欣邑購置房產，對於那些傳播欣國文化的杵人進行賞賜。

　　一些杵人上層已經欣化，這讓另一部分不願意欣化的頑固派們忍無可忍。

　　在勸諫杵王另立儲君無果後，他們選擇弑殺杵王，扶持杵王的另外一個子嗣成為新的王。

　　杵人並不在周人的分封體系內，所以想稱王就稱王。

　　“不要讓他們跑了。”

　　叛軍追殺而來，為首者向孜等人拉弓射箭。

　　不過，並沒有射中。

　　“主母、少主、小主人，你們快跑，我來拖住他們。”

　　孜一人一劍，獨自抵擋數十個追兵。

　　“找死。”

　　叛軍人多勢眾，一番纏鬥下，製服了孜。

　　“孜，你好歹是我們杵國的第一勇士，為何與欣人勾結一起，還想要讓欣人的血脈成為我們的王，你這是背叛祖先，先祖不會饒恕你罪惡的靈魂。”

　　叛軍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反而認為自己是在保衛老祖宗留下來的傳承，避免杵人的傳承被欣人取而代之。

　　“食君祿，守臣節，爾等弑君之賊，天誅之！天誅之！”

　　孜明顯已經欣化，他的道德標準是忠於主君，而叛軍們的道德標準是保衛先祖的傳承。

　　在孜看來，叛軍弑殺自己的君主，是不道德的，而在叛軍們看來，孜背叛祖宗之法，是不道德的。

　　“哼！暴君喜淫樂，用小人，當誅！”

　　叛軍對於孜的忠君理念不屑一顧，所謂淫樂，指的是欣人的音樂，小人指的是在杵國沒有身份地位的卑賤之人。

　　說罷，叛軍將孜殺死，殺死後還不足以泄憤，於是又將孜剁成肉醬。

　　“為什麽，為什麽你們這麽卑鄙無恥，為什麽你們要背叛先祖，為什麽你們要勾結欣人，為什麽你們要像欣人一樣束發戴冠，難道非得讓老祖宗的傳承斷絕，你們才甘心嗎?！難道你們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叛軍一邊鞭屍，一邊憤怒大罵，他是真心痛恨這些束發戴冠的欣化杵人。

　　而此時，主母肴已經帶著自己的一兒一女逃亡到了欣國在牛丘的軍事據點。

　　“什麽人。”據點內的欣國國人士兵盤查著主母肴。

　　“是我，欣君之女，杵人國母，肴。”肴連忙解釋身份。

　　……

　　當天夜裡

　　肴終於乘坐河舟抵達欣邑。

　　“見過父君。”

　　她立刻便見到了自己的父親欣，並懇請欣出兵，幫助她的兒子奪回杵王之位。

　　“騶兒是您的外孫，也是先王(杵王)的子嗣，本來他可以順利即位，卻被一群叛亂者驅趕，請父君幫騶兒復國。”

　　肴痛哭流涕，生怕自己的父親不願意出兵。

　　她會有這樣的錯覺，主要是這十年來，欣國一直在休養生息發展經濟，沒怎麽擴張過，不是在開荒就是在開荒。

　　欣邑東部的沿湖沼澤，已經在這十年裡被開墾了一半，欣國的農耕規模擴大了將近十倍。

　　以前，欣國五成的食物來源都是漁獵和放牧，四成的食物來源是用鹽從其他諸侯國換糧食，欣國農耕生產的糧食，隻佔糧食來源的一成不到。

　　現在，欣國自己農耕生產的糧食，已經佔據了欣國糧食來源的四成。

　　可以這麽說，直到現在，欣國才算是一個農耕國家，此前都是漁獵部落。

　　包括奴隸在內，欣國的總人口，也飆升到了三千。

　　想當年，欣白手起家，欣國人口一共才七個人，如今，欣國已經擁有了三千多人口，是當之無愧的一方大國。

　　“肴兒，起來吧。”

　　欣扶起自己的女兒，讓其在一旁的草席上坐著。

　　隨後，他牽著自己外孫騶的小手，微笑道:“不愧是我欣的外孫，長得就是有靈氣。”

　　欣已經五十一歲，但強化過身體的他，卻貌若青年，看起來比自己的女兒肴還年輕一些。

　　為了避免年輕的相貌無法在民眾心中形成統治權威， www.uukanshu.net 他刻意留著長胡子，穿衣服也盡量挑選看起來顯老的。

　　民眾對於年輕的統治者，總是會莫名其妙有一股子輕率，對於太過年老的統治者，又總是莫名其妙有一種蠢蠢欲動，只有那種看起來有點老，但又不至於太老的統治者，最容易讓民眾在心裡面臣服。

　　事實上，就算沒有肴來懇請出兵，欣也會出兵。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休養生息發展經濟這麽久，為的就是這關鍵一刻。

　　早在與杵人聯姻之時，欣就在等待這個時機，以親戚的身份，插手杵國(部落)的內政，間接控制杵人，最終，徹底征服牛丘之地。

　　“肴兒，你放心吧，騶兒畢竟是朕的外孫，他被搶奪王位，孤又豈能坐視不管?”

　　欣從欣邑抽調五十個士兵，又從枯邑抽調二十個士兵，一共七十個帶甲精銳，乘坐河舟，殺向牛丘，誓要幫助自己的外孫奪回王位。

　　枯邑大夫龍淵親自領兵，前來協助自己的父君，他將枯邑的內政都交給了自己的長子處理，並且讓老國人羚從旁協助。

　　……

　　牛丘

　　杵

　　一間茅草屋內，杵國的貴族們(部落長老)齊聚一堂，商談著抵禦欣國之事。

　　“欣蠻絕不會坐視不管，他們一定會出兵入侵，我們必須尋找外援，否則……”

　　為首者，稱呼欣國為欣蠻。

　　在欣人眼裡，束發戴冠才是文明，斷發文身就是野蠻。

　　而在杵人眼裡，斷發文身才是文明，束發戴冠就是野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