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稟一向不苟言笑,此時見到趙玉城,竟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
他先揮手屏退了身邊將士,帶著慕容居廉和趙玉城來到城樓。
“趙副將,你到底做了什麽改進,致使火藥威力如此巨大?”王稟目光灼灼地問道。
身為軍中將領,他對火藥威力一清二楚,一般火藥雖能產生大量火焰,卻不可能破開城門。
趙玉城取出一個小紙包,遞了過去。
“將軍請看,這便是我改進的火藥!”將紙包攤開。
王稟伸出兩指,撚起一些火藥,吃驚道:“怎麽變成一顆顆的了?”
趙玉城道:“在下曾研究過火藥,發現將它們打濕、曬乾、敲碎成顆粒狀,威力會增強好幾倍。”
這袋顆粒沒有經過篩選,所以並不齊整。
王稟自然不知其中的區別,又驚又喜:“當真?”
慕容居廉笑道:“王兄,你不是都瞧見過嗎?”
王稟哈哈一笑,上下打量了趙玉城幾眼。
“趙副將,你這次不僅得了破城之功,又改進了火藥,我要為你在童宣撫面前請首功。”
慕容居廉眯著眼道:“王兄,在童宣撫面前,說話可要注意分寸,莫要把玉城的功勞給說沒了。”
王稟眉頭一皺,知道他的意思。
童貫生性多疑,有時過於在他面前吹捧一人,反而會引起他的忌疑。
“慕容兄若是不放心,不如跟我一起去如何?”
慕容居廉確實不放心,沒有推辭,轉頭向趙玉城囑咐了一句。
“玉城,剛才我們審問了方肥,他說方臘前日就從密道逃走,你不必去搜捕他了,帶著你手下的人,返回南門,等候命令。”
趙玉城應了聲諾,暗想:“前日城池還未破,方臘卻自己先逃走了,此人如此膽小,難怪成不了大事。”
離開城樓後,趙玉城找上李存繼等人,帶他們返回城門附近扎營。
這次趙玉城帶著第四營將士,第一個攻入杭州城,大家又撈到了大功,個個都興高采烈。
高平、小順子、石大勇等人都聚在趙玉城的營帳,詢問火藥之事,趙玉城笑而不語。
李存繼抱著胳膊,沒好氣道:“你們別瞎打聽,改進火藥是何等大事,必定列為國朝機密,說不定,連官家都會親自嘉獎。”
高平叫道:“我們問的又不是火藥如何改進?是想知道趙兄從哪裡學到的這些本事,他大媽媽的,我回去也要苦讀幾本書!”
這廝在軍營待了幾個月,也學會了滿嘴髒話。
小順子昂首道:“我就覺得不奇怪,二哥以前在清源縣就煉製過丹砂,肯定學過煉丹之道。”
火藥是煉丹師發明,所以聽到趙玉城會煉丹,眾人都恍然大悟。
韓石眉開眼笑,道:“這次又跟著指揮打了勝仗,賞錢會比上次更多吧!”
高平笑道:“那是自然,咱們第一個攻入城門,這次功勞肯定更大。”
眾人紛紛欣喜,討論著賞賜多久下發,李存繼立刻潑了一盆冷水。
“都別想了,這次的賞賜,肯定要等到班師回朝之後。”
大頭吃了一驚,向趙玉城確認道:“二哥,是真的嗎?”
“李兄說的不錯,之前童宣撫盡速下發嘉獎,是希望提振士氣,盡快打下杭州。如今杭州已得,方臘大勢已去,他不會再浪費精力了。”
眾人聽完後,都有些失望。
趙玉城道:“都別哭喪著臉了,是你們的功勞又不會跑掉。再說了,接下來的日子,才是攢軍功的最好機會,都打起精神來!”
小順子道:“二哥,大仗不是都打完了嗎?”
高舍人笑罵道:“這都不懂?之前兩場都是硬仗,雖能立功,也有危險。如今賊軍勢窮,只要咱們打過去,他們就會望風而逃,跟撿功勞沒兩樣。”
大頭喜道:“我知道,這叫痛打落水狗!”
高舍人拍了拍他肩膀。
“後面等著你們的功勞還多著呢,回去擦好武器,大家跟著咱們趙指揮,立功就是!”
次日,杭州城四門之上,都貼上了宋軍的告示!
原來童貫在王稟建議下,沒有追究城中參與殺官的百姓,命幕僚下文書,說皇帝已經撤下應奉局,罷免朱勔父子,取消了花石綱!
百姓們瞧見告示後,最後一點抵抗之心也消去,不再支持起義軍,杭州城很快恢復穩定!
童貫派出諸將,開始收復杭州城附近所有州縣。
方臘起義以來,一共佔據六州五十二縣,還不包括秀州。目前童貫收復杭州,另一路的譚稹正在攻打歙州。
雖然局面已經一邊倒,但從地盤來看,方臘還擁有很大勢力,若是宋軍稍有懈怠,方臘未必不能東山再起!
趙玉城的部隊還是被劃在王稟手下,王稟已經傳來命令,第二天清晨,便跟著他出征富陽縣。
王稟的傳令兵剛走不久,慕容居廉又派親兵找他過去。
趙玉城十分疑惑,那親兵竟帶著他出了軍營,沿著杭州大街,一路來到一座破敗的宅邸。
趙玉城抬頭看去,只見府門上斜掛著半塊牌匾,只看得到一個梁字。
進了府邸,只見慕容居廉站在荒廢的小院中,怔怔望著一棵樹,似乎陷入往事之中。
趙玉城走了過去,拱手道:“將軍。”
慕容居廉回過神來,苦笑道:“玉城,你來了。”
趙玉城道:“將軍,這座府宅……”
慕容居廉歎了口氣,道:“這是我一位故人的宅邸,他當年跟我一起,曾在折可適將軍手下效過力!”
趙玉城心知方臘打下杭州後,杭州城的官員幾乎都遭了難,看慕容居廉表情,梁家估計也是如此。
慕容居廉眼中閃過一絲痛惜之色。
“他是杭州防禦使,當初方臘剛叛亂時,他便瞧出此賊必成大患,向朝廷多次上奏,請求朝廷立刻平亂!”
趙玉城道:“朝廷沒有重視嗎?”
“哼!王黼那奸相,為了歌頌太平盛世,隱瞞不報,後來方臘攻打杭州,梁兄力戰而死,杭州失陷,官家震怒,王黼又將責任推給梁兄,說他隱瞞不報,官家偏聽偏信,下旨將梁兄家人問罪!”
趙玉城冷冷道:“將軍放心,王黼那種奸佞小人,好日子已經到頭了。”
這話說的斬釘截鐵,並非憤恨之言,仿佛在陳述一個事實,直接給王黼宣判死刑!
慕容居廉轉頭看著他,心中充滿了詫異。
全天下憎恨王黼的人數不勝數,然而又對他無可奈何,只能在心中謾罵,聊以自慰。
而眼前這名年輕人,似乎根本不把權傾天下的宰相放在眼裡,令他極為納悶。
趙玉城道:“將軍,你找我過來,就是為了梁將軍的事嗎?”
慕容居廉咳了一聲,定了定神,道:“王將軍已經向童宣撫說了你的事,童宣撫今晚準備在鳳凰山設宴,隻宴請三個人,你就在其中!”
趙玉城答應一聲,表情平靜。
慕容居廉朗聲一笑,道:“你知道其他受邀的兩人是誰嗎?”
趙玉城搖頭:“不知。”
慕容居廉道:“一個是辛興宗,一個是劉光世,這兩人可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這次攻城之戰,他們也和你一樣,得了頭功!”
趙玉城心中微動。
辛興宗和劉光世軍階都比他高十幾級,而且兩人都是將門子弟,他能與這兩人並列,應該是因為改良火藥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