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大軍距離鎮江府治所還有六十裡時,朝廷派來封賞的官員就到了!
主持封賞的首官是副相張邦昌!
看到他,趙玉城就想起他那個衙內兒子。
張邦昌一張國字臉,頗具威嚴,不苟言笑,一進軍營,就在大帳舉行冊封儀式。
他實際的官職叫中書門下參知政事,貨真價實的副相,自然不可能親自封賞每個軍官。
只有三十階以內的武將,才能受到他親自封賞,趙玉城恰好卡在門檻內。
進入三十階級別,基本都是各大軍區的司令級人物。
王稟、慕容居廉、楊惟忠、劉鎮、楊可世這些老將不提,年輕一輩中,也只有辛興宗、劉光世、折可存三人。
連趙玉城的老上級張灝、西軍四虎之一的姚平仲,都差了級別。
辛興宗升了十五階,從原來的三十三階左武郎,一躍升到十八階的武節大夫,比慕容居廉都高了一階!
他三十多歲,做到這個級別也不算多特別,但趙玉城還是很疑惑,此人並無太大功勞,憑什麽一口氣升這麽多?
劉光世和折可存稍微正常一點。
劉光世升了十階,升到二十四階宣正郎。
折可存原本是三十九階,升九階到三十階的翊衛郎,比趙玉城還低了一階!
他的派遣官也和趙玉城很像,趙玉城是河東後軍都統製,他領河東右軍都統製。
張邦昌身邊的侍從站了一排,有的端著禦酒,有的拿著錦袍,還有端著大大小小的‘肥皂形’金錠銀錠。
每人受到封賞後,都會向北叩首謝恩,再喝禦酒,領金銀錠和錦袍。
趙玉城領了一個十兩小金錠,一個五十兩大銀錠,封賞結束後,眾人一起跪下謝恩。
張邦昌身上似乎還帶著其他旨意,隻留下王稟、劉鎮、劉延慶幾名最高級別的將領,讓其他人離開了。
趙玉城穿著錦袍出了大帳後,一路來到己方營帳,聽到前方一陣喧囂。
走進一看,自己將帳之外,多了一輛大車,軍士們都圍在車旁,每個人身上都披著五顏六色的錦緞!
原來在他領封賞時,早有功曹小吏拿著軍籍名冊,拖著一車賞賜的金銀酒帛,來營中宣讀封賞。
因趙玉城嚴禁在軍營喝酒,眾人不敢違反,但封賞之後,難掩心中喜悅,便將錦緞披在身上,抒發喜悅!
見趙玉城過來,高平奔了過來,喜道:“二哥,你升到多少階?”
趙玉城未拿準的事,不會輕易開口,所以之前並未告訴眾人。
“升了二十二階,如今是中衛郎,擔任太原府兵馬鈐轄,領河東後軍都統製!”
眾人紛紛露出驚喜之色,望著趙玉城的目光不再是單純的敬慕,還多了些敬畏!
趙玉城又問起眾人封賞情況,石大勇平日是個悶葫蘆,今日高興壞了,嘴巴也有點管不住了。
“稟告將軍,末將升了六階,現在是五十三階,進武校尉,得賞錢二十貫!”
趙玉城點點頭,笑道:“不錯!”
張信高聲道:“稟告將軍,末將升了七階,也是進武校尉,得賞錢二十五貫!”
趙玉城哈哈一笑,道:“很好。”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紛紛說出自己的封賞,高的升了四五階,低的也升了一兩階,小順子、大頭等親兵,全都升了三階,領了十貫賞錢。
宋軍規製,下面將領的功勞,都由各級軍官層層上報到主將。
主將再匯報給更上面的都統製,等都統製派功曹核實後,確認無誤,再記錄下來,上報給樞密院。
趙玉城作戰時,並未衝在最前頭,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又有小順子等親兵幫忙觀察。
所以對每個人在戰場的表現,都一清二楚,基本不會出現錯漏!
“弟兄們,有個事我想跟你們商量一下。”趙玉城一開口,眾人立刻安靜下來。
他接著道:“我現在是河東後軍都統製,你們大都是跟著我的老弟兄,所以我想把你們都編入河東後軍中,有誰不願意的,可以現在說出來!”
“我等皆願追隨將軍!”眾將士齊吼吼道。
叫的最大聲的是非第四營的將領。
他們是趙玉城擔任統製後才跟隨他,這次封賞遠不如第四營將士,心中充滿了羨慕嫉妒恨,哪肯放過追隨趙玉城的機會?
趙玉城點點頭,讓小順子等人開始分錢。
由隊將來領錢,再下發到各自的隊伍裡,沒一會,錢就分完了。
趙玉城下令原地解散後,帶著李存繼和高平進入自己的將帳。
“李兄,這些金銀你收好,回河東路後,全部分給陣亡將士的家屬們!”趙玉城遞過自己獲賜的金銀。
李存繼知道趙玉城不缺錢,默默接了過去。
高平忙道:“二哥,怎能讓你一人出錢。李兄,我的那份錢也拿去給將士家屬們!”把自己分到的五十多貫錢,也遞了過去。
李存繼伸手接了。
趙玉城在椅子上坐下,笑道:“說說吧,你們倆都升了幾階?”
高平眉飛色舞道:“二哥,我升了八階,現在是四十七階,忠訓郎!”
又搶著替李存繼道:“繼哥升了十階,現在比我高一階,四十六階,秉節郎!”
趙玉城對這結果並不意外,李存繼作戰勇猛,他都據實上報,倘若升的比高平少,那才不合理!
李存繼忽然道:“韓世忠升為五十二階,承信郎,隻升了一階!”
趙玉城吃了一驚,沉聲道:“我終於明白了。辛興宗升了十五階,只怕韓世忠的功勞又被他搶了!”
李存繼哼了一聲,道:“要不是童貫縱容,他怎能搶的過去?”
高平笑了笑,道:“別提這些不開心的了。我聽說耿守忠不升反降,從三十階變成三十一階,哈哈,叫他跟咱們作對!”
劉鎮返回軍營後,發現一名披頭散發的將領站在自己帳中,瞪著一雙牛眼,狠狠望著自己。
仔細一看,原來是遼國降將耿守忠。
“劉將軍,當初攻打歙州時,老子身先士卒,打幫源洞時,也是我最先突破門嶺!他媽的,為何老子的軍階不升反降,你得給我一個交代!”
耿守忠怒氣衝衝地道。
劉鎮暗暗不悅:“你個遼軍降將,也敢來我軍營耍威風?”
欲要發作,又想起譚稹回京之前,特意交代他多關照耿守忠,隻得壓下怒氣,沉聲道:“不止你一人遭受不公,咱們西路軍的將領,大都如此!”
“你們最起碼升了幾階,老子卻是降階,這能一樣嗎?”
劉鎮道:“要怪就只能怪你惡了童貫,他說你不服從調令,故而降級!”
耿守忠怒聲道:“果然是童貫那閹廝搞的鬼?”
劉鎮聽他罵童貫,心中反而十分舒坦,拍了拍手,朝帳門道:“五十步外,不許有人!”
走到椅子上坐下,緩緩道:“你沒說錯,童貫現在在朝中炙手可熱,他最是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就因為譚公跟他爭權,就遷怒整個西路軍。”
耿守忠冷笑道:“你們宋人讓一個閹人主掌軍事, 將來別想打勝仗了。”
劉鎮臉一沉道:“耿將軍,別忘了你現在也是大宋將領,小心說話。”
耿守忠哼了一聲,一屁股坐在一張杌子上。
“趙玉城那小子,原本並無官階,如今一口氣升到大多數人上面,你們就不怕下面的將士寒心嗎?”
劉鎮瞥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跟此人有過節?”
耿守忠自不會提他賄賂耿南仲的事,抱著胳膊道:“沒有,我只是恰好知道他。半年前,這小子還是清源縣一個窮秀才,如今竟成為軍中新貴,你不覺得可笑嗎?”
劉鎮沉默了一會,道:“此人背後有慕容世家幫襯,這次連鄭皇后都被請動,在官家面前替他說好話!”
耿守忠驚道:“這小子不就是跟慕容家的千金認識嗎?為何慕容家如此幫他,想招女婿嗎?”
劉鎮緩緩道:“你剛來本朝,所以不太清楚本朝世家大族的一些作風。”
“什麽作風?”
劉鎮道:“倘若某個大家族的新生代子弟不成器,他們會挑選一個青年俊秀拉攏,扶持對方登上高位,再反哺家族,從而延續到下一代。”
耿守忠冷冷的道:“所以趙玉城就是慕容家挑選的人了?”
劉鎮道:“就是這樣,所以你暫時不要再去惹他了。”
耿守忠冷笑不語。
“別擔心,別看童貫表面威風,軍中之人其實都恨透他了。等他打一場敗仗,就會失去榮寵,到時王相公、梁太師重新上位,自有咱們出頭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