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的上層比下邊小了許多,擺著一個偌大的灶爐,幾張石椅,還有床榻和鍋碗瓢盆等雜物。
灶台旁邊隨意地堆著一片累累白骨。
隱約間能分辨出幾個人頭骷髏。
耗子精和紅豺精把敖闖撂在了一張石桌子上,一臉諂媚,瞧向黃皮鼬子精:
“大王,是蒸著吃,還是煮著吃?”
“糊塗,”
黃皮鼬子精指著橫杠上的敖闖說:
“這般好肉,當然是生吃才不浪費!。”
“大王英明!等下賞小的隻胳膊可好?”
耗子精附上馬屁。
“老子還沒怪你們,倒腆著臉討賞?快滾!”
呵斥完,他獰笑著看向敖闖,就要伸爪子去抓他。
吾命休矣!
敖闖心想,卻沒閉著眼,直勾勾地盯著黃皮鼬子精。
忽然,敖闖隻覺得黃皮鼬子精的爪子越來越慢。
那爐灶內熊熊燃燒的火苗也停止了跳動。
再一抬頭,敖闖眼前哪兒還有什麽妖怪,只有一個英武男子立於身前,只見他
頭戴束發紫金冠,肩掛星紋大紅氅;
身披龍鱗神龜甲,腰系勒甲銀絲帶;
斜挎破法斬妖刃,足蹬水波金鼇靴。
端的是威風凜凜,不怒自威。
“敢問閣下何方神聖?”
此情此景,敖闖不禁問道。
那人也不答話,隻吟道:
“紫微主,玉皇尊,二十八宿鎮乾坤,南有萁星注福壽,北鬥七元注長生。”
說罷,他瞪了一眼敖闖,斥道:
“癡兒,忘了你那玉劍大殿中供奉的是誰了嗎?”
聽聞此言,敖闖腦中嗡地炸開。
四周場景隨他心想而變,再回神時,他已經跪在了玉劍大殿內。
敖闖仰頭,越過供桌上的銅爐,在那縷縷香霧裡看到了那畫像。
畫像中的女子三目、四首、八臂,中間兩手結印,旁六手各執日、月、戟、杵、弓、箭,蓮華寶座前九隻小豬,象征著她所衍九子。
正是中天梵氣紫光鬥母元君。
敖闖心中翻起驚濤駭浪。
鬥母元君衍化九子,勾陳天皇大帝,紫薇北極大帝,北鬥七位星君······
敖闖喉結滾動了一下,才誦出了來者的尊號:
“北鬥天關破軍星君!”
破軍星君這才點點頭,有了些許笑意。
“既食你香火,便救你劫難,不過·······”
他話鋒一轉:
“仙家不能插手人間事,我傳這北鬥明心咒與你,自可消解此瘴。”
說罷,破軍星君口念真言,將北鬥明心咒傳與敖闖咒法。
“多謝星君!”
將真言記牢,敖闖連忙叩首。
破軍星君點點頭,身形漸漸就要散去。
“星君且慢!”
聽敖闖忽然喊道,破軍星君轉過身來,身形消散的速度緩了下來。
“弟子還有一事不明,請星君賜教。”
敖闖跪在地上,抱拳道。
“何事?”
“為什麽妖精都喜歡吃人呢?”
“哦?”
破軍星君本以為敖闖要麽是請他指點修行,要麽是再求他傳授神通,卻沒想到他問了這麽個問題。
隨後,他緩緩開口:
“人乃天地之靈,不用修行自開靈智,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也為其他生靈開了扇窗,尋常妖獸吃一人可開一分靈智,精怪吃一人便長一年道行。”
有趣的小子。
破軍星君的身影徹底消散。
“弟子明白了。”
敖闖答道。
灶台裡的火苗開始跳動,視野中的爪子緩緩變大。
方才發生的一切仿佛隻佔用了一瞬。
敖闖心中急忙默念北鬥明心咒。
看來,那並不是幻象。
敖闖能聯系到他體內沉寂許久的氣勁了。
但他沒有輕舉妄動,稍稍用力,假意掙扎了一下,便從石台上滾落,從那旋梯上一路跌了下去。
他沒繃緊肌肉,也沒用氣勁護體,直摔的頭破血流。
“中了大王的迷魂煙還不老實,垂死掙扎個甚?”
那耗子精急於表現,搶在紅豺精前面跑了下來,抓著敖闖的一條腿給他拖了上來。
“死到臨頭了,還給我們添麻煩!”
紅豺精不甘落後,鉚足了勁給敖闖的肚子上來了一拳。
敖闖頓時額頭青筋暴起,下緣的肋骨估計斷了兩三根。
“好了好了,別給打死了,生吞活剝才鮮美呢。”
那黃皮鼬子精伸出一根指頭,把敖闖嘴角溢出的鮮血抹在指尖,放進嘴裡嘬了一口,眼中放光:
“極品貨色!”
隨後,他也不再裝了,搖身一變,現出一丈多的原形來。
就在他思索片刻,打算從敖闖頭部開始下嘴時,敖闖動了。
身後捆縛他的繩子被瞬間扯斷,一個烏龍絞柱便從石台上翻起,體內紫色氣勁瘋狂流轉,匯集在了他的拳頭上。
隨後,伴隨著隱隱龍吟,嘭地一聲。
偌大的鼬頭被敖闖一拳打爆了。
站在旁邊的耗子精和紅豺精頓時被嚇傻了眼。
自從跟了這黃皮大王,他們也跟著喝湯,不知吃了多少個人,修為才到了如今境界。
大王的那迷魂煙百試百靈,從未失手,這小子怎麽還能用出氣勁?
紅豺精頭腦簡單,熱血上湧便要找敖闖拚命,被盛怒下的敖闖一腳踢飛。
那耗子精心眼子多,見到自家大王被一拳打死,頓時以為敖闖是故意中計來賺他們,早就腳底抹油開溜了。
敖闖目前的傷勢說重不重,但也不輕。
尤其是紅豺精的那一拳,他是沒用任何防禦硬抗的,換了尋常修行者,就算不死也沒了戰力。
敖闖沒去管那逃走的耗子精,搶身兩步,與紅豺精貼身肉搏了起來。
紅豺精本就是個野妖,沒什麽功法武藝可言,不過三招後就再次被敖闖一腳踢飛。
隨後,紅豺精現出了原形,一匹丈二有余的紅色豺狼。
見它猛地朝自己衝來,敖闖也不懼,反而笑了。
在那些獠牙即將咬到自己的瞬間,敖闖微微擰身,便錯開了那張大嘴,同時探出雙手合抱住紅豺狼的脖子,借著它自己的衝勁,把它向後背摔了過去。
同時,兩條胳膊發力,徹底絞住了紅豺的脖子。
不多時,這隻龐然大物便被他生生絞死了。
喘息著站起身,敖闖便在這洞內翻了起來,找到自己被搜走的東西,咽下一顆鬥轉續命丹後,才覺得舒服不少。
接著,敖闖就要去下面的牢房裡解救凱隱一行人。
路過那兩具妖精屍體時,便順手將它們的妖丹剖了出來。
開了靈智的妖精都有妖丹,紅豺精這枚是棕紅色的,平平無奇,就是一枚尋常的三階妖丹。
而那黃皮鼬子精的體內,竟然取出了兩枚。
一枚是黃色的,另一枚卻是猩紅色的。
黃色的這枚顯然是黃皮鼬子精的本命妖丹,那這紅色的呢?
還不待敖闖研究一番,他便感到了腳下的震動。
“糟了。”
只見這隻黃皮鼬子精手下的所有妖獸都跟瘋了一般,擠進山洞裡,不要命地殺向敖闖。
就像······就像在錦鯉池中投了魚餌。
敖闖盯著手中的紅色妖丹,抬手就像丟去遠處,但轉念一想,又怕催生出一隻黃皮鼬子精那樣的難纏妖精。
隻得將紅色妖丹揣在懷裡,退守在牢房門前,一隻一隻地斬殺這些妖獸。
狹窄的地形有利有弊,利在獸群不能形成合圍之勢,弊在敖闖難以輾轉騰挪,只能硬著頭皮頂住。
這些妖獸不說一百也有八十,雖然實力不濟,但接連不斷,如同拍岸浪濤般湧來。
終於。
敖闖顫抖的胳膊揮動,重陽劍砍死了最後一隻失了智的妖獸,那些屍體幾乎堆滿了整個山洞。
那一天,當萬念俱灰的星籟看見渾身是血、拄著重陽劍屹立在牢房門前的敖闖時,她明白了師尊為何不顧一切地想拉攏玉劍宗。
那一天,敖闖知道了,為什麽東洲七大門派的明爭暗鬥從未停過,卻沒撕破臉來。
因為這世間真的有神仙。
上天有好生之德:上天平等地憐憫所有的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