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應了?”上學路上，東小方問。

　　靳文薑爽快道:“當然，同學嘛，互相幫助。”

　　“什麽角色?”東小方琢磨，要是好角色，靳文薑說不定能一炮而紅，掙了大錢，借自己百八十萬的。

　　“主角。”靳文薑得意道。

　　“厲害的。”東小方點點頭。

　　靳文薑得意之色斂去，鬱悶道:“短劇。”

　　“嗯?”

　　“唉，不是什麽正經的公司……”

　　東小方點頭:“13區沒公司。”

　　“所以說同學嘛，他們也是藝校的，影視系學生，那人叫田喻，八年九班的，今年他從電影社分出來，和幾個學生搞了短劇社，人是不缺，唯缺演員。”

　　“不上表演系找?”東小方好奇。

　　“去了，從七年級到九年級跑了個遍，願意的不合適，合適的不願意，這不找上我了麽。”

　　“不是因為你帥?”東小方反問。

　　靳文薑頓時沒好氣道:“沒你帥。”

　　此後幾天，每天早上靳文薑就跟東小方抱怨辛苦。

　　他口中的田喻學弟，已經被他改稱田扒皮。

　　東小方印象裡，田喻挺靦腆老實的一個人，怎麽就扒皮了呢?

　　聊了才知道，田喻一改初見時的和藹可親，成了個片場暴君。

　　各種刁鑽的要求把靳文薑折磨得不行。

　　聽到這種精益求精的做派，東小方倒是挺滿意，安慰道:“學校就是學習的地方，技多不壓身，你已經很好了，遊戲公司如果進不去，還可以試試影視這條路。”

　　靳文薑笑道:“你是認真的嗎。”

　　東小方點頭:“距離畢業越來越近，多一條路總比沒路好。”

　　“額，你有什麽打算?”靳文薑問。

　　“離開13區，上9區找機會。”

　　靳文薑腳步一頓，扭頭看著東小方，卻看不清他的表情。

　　“9區很亂的！”

　　“無所謂，有我生存土壤就行。”

　　“唉，那也沒必要離開夢鄉啊，9區也能上線啊，從這裡到9區的居民樓也才五公裡吧，沿著麓環巷一直西就到了。”

　　“再說。”

　　一周後，靳文薑主演的短劇終於完成，東小方一看名字，心下一樂。

　　《人生棺》

　　學校放映廳每周開放一次，以展示影視相關的學生作品，觀眾不單是校方，還有外界的影視公司來此挖掘人才，不少沒畢業的學生早早得到了外界青睞，得以實習。

　　眼下四月初，學校這周的影視作品有三部，總時長四小時二十八分鍾。

　　靳文薑的短劇被安排成開胃菜。

　　東小方是被靳文薑拉著去看的。

　　看了才理解為什麽叫人生棺，這是一個人被困在蜂艙裡的故事，但不像蜂艙出了問題，更像靳文薑這個角色自己束縛了自己。

　　他是一個夢癮者，但他沒有意識到，他以為自己很正常，分得清現實與虛幻。

　　結局有點隱喻，蜂艙破碎，撕碎它的是一頭猿形熊爪異種，靳文薑被抓出去後短劇就結束了。

　　具體短劇裡的異種是真實的，還是角色自己打造的偽現實裡的，通篇沒有正面講述。

　　隱喻上，東小方傾向真實。

　　這是一部隱喻夢鄉危害的短劇。

　　整部短劇13分鍾，除去最後幾秒用AI製作的異獸，鏡頭主要在靳文薑身上，只是時不時從他視角切換第三視角而已。

　　“這拍的啥玩意啊。”

　　很多人看了沒兩分鍾就玩電子書了。

　　“我還以為是廣告，沒曾想是短劇，不過這也太省了吧，短劇社就這麽騙經費的麽?”

　　批評和質疑漸漸多起來。

　　放映廳角落，兩個帶著帽子和墨鏡的女生鬼鬼祟祟的看完短劇。

　　“好無聊啊，來來回回都是蜂艙裡的視角，壓抑死了。”許玥彤悄聲道。

　　舒筱搖頭道:“我覺得挺好的，他畢竟不是專業的。”

　　許玥彤反駁道:“你是沒聽人家影視公司的專業評價嗎，主角情緒轉折過於生硬，該釋放的沒釋放，不該釋放的卻聲嘶力竭。”

　　舒筱沒好氣道:“表現得過於用力未必是主演的鍋，不是也有人說了，能看出導演的急功近利嗎，他太想拍出前後情緒的衝突感，忽略了遞進。”

　　“你要這樣說，那編劇鍋更大了。”

　　“編劇問題大不大我不清楚，但我覺得，蜂艙電量耗盡時，他情感的爆發還是可圈可點的，震撼到我了！”

　　許玥彤無語片刻，道:“你要心疼人，當初幹嘛還放人鴿子，說不定他能情緒爆發就有你的功勞哦！”

　　舒筱沒好氣的斜了她一眼，卻也沒反駁。

　　放鴿子是不對，但不放鴿子真要去見面……

　　別說當時，現在她都不敢！

　　除了靳文薑，短劇的主創團隊沒人敢來，只在放映廳外的草皮上等候審判。

　　悲催的是，看的時候不少人質疑，結束放映後，每個人都在討論後兩部作品，對《人生棺》別說建議，批評也沒了。

　　田喻安慰大家:“好歹拍出來了，而且也不算失敗，學校不是給了一筆經費嗎，之後繼續努力就好。”

　　此刻放學鈴聲響起，東小方丟下一句:“再接再厲。”便走了。

　　回去路上，靳文薑考慮許久才開口:“遊戲沒火成，高枝也沒攀上，大行會又不要，現在連短劇都失敗了，人生啊！真是一步一坑！”

　　東小方駐足道:“專心遊戲事業吧，我之後要忙外面的事了。”

　　靳文薑頹廢之色盡斂，凝重問:“你真要離開13區?”

　　東小方點點頭。

　　靳文薑歎道:“好吧，我也為畢業做準備，大家各自努力，就是跪著，趴著，我們也要闖出一片天地！”

　　四月中旬。

　　這日從蜂艙出來，正打算用助學金購買修車材料的東小方，開門就遇到許久不見的駱景。

　　“什麽事?”

　　“進去說。”

　　東小方轉身，駱景跟著進入儲物間，把門關上後，拿出電子書，將一張照片打開給東小方看。

　　“異種過境時，有沒有見過這人?”

　　東小方搖頭，反問:“大行會那兩人找的就是他?”

　　駱景被東小方的敏銳驚訝了片刻，便沒好氣道:“少關心這些，多關心學業，還有兩月又期末了，找到實習工作沒有?”

　　“投了一些機修簡歷。”

　　“你投機修幹嘛?蜃市裡有這工作嗎。”

　　“有，仿真世界的車輛也需要檢修。”

　　駱景無語片刻，歎道:“你不是最熱愛美術的嗎?”

　　東小方搖頭道:“這方面比我優秀的人太多。”

　　駱景也知道夢鄉很卷，換別的區不是問題，但在南大區主導的蜃市，這就是大問題，沒有夢鄉裡的工作就無法獲得優待，光靠外面的工作根本無法維持蜂艙的租金。

　　13區租金還死貴，位列南大區第一。

　　能在夢鄉裡度過一生，早已是多數人的夢想，包括東小方的父母！

　　可這太難！

　　“別急，還有大半年，實在不成機修也好。”

　　東小方很現實道:“每年機修方面出來的人，比藝術類多三倍。”

　　“你……”

　　駱景又無語良久，放下500塊，轉身丟下一句:“給我滾去洗澡”就走了。

　　他實在不懂怎麽教育孩子。

　　好在這兩個月小方沒搞顏色，別提多省心了。

　　東小方拿上錢，就去市場采購了。

　　洗澡?

　　那是什麽?

　　那費時費錢的破事嗎?

　　地下城市場並不大，只有十幾間商鋪。

　　這些地方東小方從不進，他只會去邊上的地攤找材料。

　　擺地攤的都是拾荒者，賣的也只會是一堆破爛。

　　“吆喝。”褚邦煦此刻也在擺攤，見到東小方忙抬手招呼。

　　“有什麽好貨?”東小方走到近前問。

　　“就幾塊千安電池，別的你也看不上。”

　　東小方蹲下來，打量電池道:“2區的貨?”

　　“眼尖。”褚邦煦笑道:“電晶科技的產品，質量絕對有保證。”

　　“假的，組裝貨。”

　　“啊?”

　　東小方敲了敲磚塊電池，道:“電晶科技的千安電池不是這聲。”

　　“聽起來是有點呱，那電晶的千安電池什麽個聲?”

　　“沒聲。”

　　“啊?”

　　“至少我這力道，敲不出聲。”

　　“靠，那你要不要?”

　　東小方放下磚塊電池問:“什麽價?”

　　看他一副報高就要走的做派，褚邦煦無奈道:“都老顧客了，2000。”

　　東小方扭頭就走。

　　“別急嘛，要不你開個價?”

　　“500。”

　　“逗我玩呢，五百安的也不止500啦，你要是沒錢，給我修點東西吧。”

　　東小方這才回頭，在褚邦煦掏東西時，他拿起一塊類似烏龜腹甲片的東西，問道:“這就是獠鼠額骨?”

　　“嗯，要不?好東西啊！”

　　“多少?”

　　褚邦煦放下一些零件道:“八萬。”

　　東小方眉頭大皺。

　　“去年也不過三萬，這才獵了一批獠鼠。”

　　“就是因為獵的這一批，獠鼠額骨才漲上天了，一年就這麽一次，結果才獵殺了二十三頭，還不夠去年的三分之一，想必明年更困難，能不貴嗎！”

　　東小方疑惑道:“有了62號地堡的物資，明年會沒收獲?”

　　褚邦煦臉色一變，隨後又緩和道:“唉，大頭都讓駐軍拿走了！”

　　東小方一聽就知道沒戲。

　　駐軍不屬於13區，受南大總軍區管，雖然七成的兵出生13區，但他們上頭多是空降的，遇到這種好事，上頭的人一句話，大批物資都會被運走。

　　“就這些了。”褚邦煦把需要修理的東西擺出來。

　　東小方一件不少的拿回去修理，當然，電池也順走了。

　　他的裝甲車動力不僅需要電，像無人機和之後要裝的防禦武器也消耗電能，對電池需求很大。

　　三天后，13區地下城，安保局。

　　安保局長谷惟志臉色凝重的看著駱景，問:“確定了?”

　　駱景搖頭:“無法確定。”

　　“怎麽說?”谷惟志追問。

　　“因為他死了。”

　　谷惟志皺眉。

　　駱景又道:“兩天前的事，就在我們獲取了情報不久，說明剝皮已經掌握了我們的動向，再這樣查下去會死更多人！”

　　谷惟志沉重點頭，轉頭就聯系了費翰，將駱景調查的情況轉述一遍。

　　費翰衝鏡頭歎道:“既然死了人，我就有權調查了，給我十分鍾，我會找到死者這段時間接觸的所有人，但進一步的數據很難搞到，申請也要兩三天，我們兩頭進行，這期間需要你們的排查，給足他壓力，能把他逼出地下城最好。”

　　谷惟志點頭。

　　不到十分鍾，費翰就傳送來一張名單。

　　“紅名的幾個可能性最大，從他們開始都接觸一次，放心，我和俞歌會藏在暗處保護你們。”

　　谷惟志臉色難看的歎道:“好，這惡人不盡早鏟除，13區隨時都會遭難。”說完又對駱景道:“能勝任嗎?”

　　“義不容辭。”駱景行禮道。

　　安保局當夜就開始準備，同一時間薑承安也收到了谷惟志的視頻對話。

　　“這樣啊，有眉目就好，需要什麽配合隻管說。”

　　關閉通訊，薑承安邊上立刻有人道:“爺爺，這種事怎麽不叫我啊，那可是A級通緝犯啊！他們能行嗎?”

　　薑承安沒好氣道:“大行會那兩人誰不比你強，可他們硬是追蹤半年都抓不到的人，你以為是好對付的嗎！”

　　薑艾笑道:“再難對付，也是A級而已。”

　　“而已！”

　　薑承安額頭青筋一跳，沉著臉道:“大行會何等霸道，向來只有他們越級抓人，失敗也才平級對待，極少會出現牛刀殺雞，還一次派倆，可見剝皮這人有多不簡單，大行會沒少在他手裡吃虧，至少一個A級死在他手裡，更有可能，這明面上的A，只是某些人為了保住顏面的說詞！”

　　“這個，難道他是改造人?”

　　薑艾聽說過這一類通緝犯，他們都是從某機構逃出來的，這些機構為了不把事情鬧大，也防止同類機構搶奪他們的研究成果，特地隱瞞真實身份， 私下聯系大行會處理此事。

　　畢竟仿真世界的超級AI掌握五大區全人類的所有資料，不可能憑空出現一個S。

　　當然出現在A榜也會引人關注，可相對很少，多數是同在一個榜單的人，特別是踩在自己排名上的幾位。

　　S榜就很惹眼了！

　　不說全民關注，至少每個名字都有上萬人熟知，近些年的新晉S更是一個比一個惹眼，往往風光幾個月後才漸漸消停。

　　“大概率是個改造人，所以你就別參合了。”

　　“我還從沒見過真正的改造人，爺爺，我想看！”

　　“滾一邊去。”

　　薑艾也不生氣，呵呵笑道:“那我滾啦！”

　　“給我留下！”

　　薑承安豈會讓這丫頭離開自己的視線，把她叫來，就是防止她聽到動靜跑去顯擺。

　　薑艾鬱悶道:“這也不許，那也不給，爺爺你這樣會失去我這個寶貝孫女的！”

　　“胡說什麽。”

　　“可不是胡說，本來我還在猶豫，你這樣對我讓我很失望，我要去啟元城，要入大行會。”

　　薑承安臉色巨變。

　　他怒視薑艾道:“你必須給我死了這條心。”

　　“為什麽?”薑艾不滿問。

　　“你不必知道，這是命令。”

　　“爺爺！”薑艾氣得轉身就要離開。

　　“我讓你走了嗎。”

　　薑艾崩潰，氣嘟嘟的趴到桌子上嚶嚶哭泣。

　　薑承安長歎一聲，剛想過去安慰，卻見丫頭居然賊兮兮的偷瞄他，頓時冷哼一聲，轉身背對孫女開始給衛所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