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原本晴朗的天空此時開始積聚起烏雲，防風碩癱坐在祠堂中，他看著眼前的牌位頓感眩暈，定了定神，開始對著牌位數數“一、二、三、四、五、六，明明我也是族長一脈啊，為什麽我不能當族長呢?”隨手拿起一個牌位問:“你說啊，為什麽我當不了族長呢?為什麽呢?”之後憤怒的把排位摔在地上，防風逸慢慢的走了進來，看著狼狽的大哥有些吃驚，防風碩轉頭看到防風逸，眼神變得凶狠，其中又包含了一些嘲笑。

　　“你來幹嘛?其他人不願意靠近我，人家讓你來你就來，你以為自己算什麽?沒了我誰會在意你呢?防風逸！”

　　“大哥，算了吧，權利爭鬥真的那麽有趣嗎?你自己做下的惡事這後果也應該你去承擔啊，我真的不想看你走的太遠了，沒有活下去的余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個自命不凡的臭書生跟我討論余地?你的余地是誰給你的，是我！是我！是我！”防風碩聲嘶力竭的喊叫，言語中盡是對於防風逸的痛恨，“有些事我是做了！那又如何！能走到我的這個位置，誰的手上是乾淨的！你以為你是英雄嗎?放屁！這高牆大院裡面哪有英雄，只有成敗啊！防風逸！只有成敗啊…成了你就是君子是好人是乾乾淨淨的，敗了自然要被踢到臭水溝裡發霉發爛！這麽多年你能不能收起你的幼稚，能不能真心的看看你身邊的人到底是不是人！”

　　“啊！防風逸啊！”防風碩痛苦的佝僂著身體，悲痛的呐喊。

　　防風逸顯然沒有明白他的話，“大哥，對不起，我知道你因為當年的宴會一直怨恨於我，那天是我不對……”

　　沒等防風逸繼續往下說，防風碩繼續吼叫:“閉嘴吧！你以為我是從那天開始變得嗎?我不知道防風平沙對我好嗎?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要當族長，要裝的對每個人都好，要假意公平！你以為我是特殊的那個人是他看重我?這院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需要汗水和血水的澆築！都需要自己不斷的爭取！我讓你去車馬司，就是想讓你看看世俗的世界到底是什麽樣的，防風逸，你捫心自問，如果不是我，你還有立足之地嗎?你的正義、你的理想主義讓我覺得惡心！”

　　“你的心裡只有你自己，從小到大，你都是自私的活著，這麽多年有一刻真正的為我考慮過嗎?，我知道你也許想說我給予你的你並不想要，可是我是掏心掏肺的給你，我把我的一切，把我能給予你的一切都給你了，你高高在上，你清高，可是你依舊住著我給你的府邸穿著我賜予你的錦衣華服，你以為你真的清高嗎，清高不用吃飯嗎?”

　　防風逸冷笑一聲，防風碩更加崩潰，他在排位上不斷翻找，踩著供桌拿起爺爺防風夜隱的排位朝著防風逸扔了過去，因為太過用力，身體不穩直接從桌子上掉了下來，摔在地上。

　　“防風逸，若你真的有本事，你就應該抱著那該死的詩集去過你的文人意趣，這裡的所有人都可以說我不好，可唯獨你不行！你！你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行啊！你是我親弟弟啊！你啊、你，你會死的、你……”

　　防風逸本來還想勸一下防風碩，可是聽到他這麽說也是去了耐心:“大哥你果真是如此的冥頑不靈，無藥可救！你已經是防風家的二把手，為何還要惡事做盡，即便是你如此惡行，今日也沒有直接問罪於你，當長老職退隱省罪不好嘛，就算我是你親弟弟，我也必須為了公理！”

　　防風碩輕聲歎氣冷笑:“旁系分枝可有真的權勢?我這麽多年人人都說我是防風家二把手，可今天我有一人可信?有一人可依?你以為防風平沙就相信我，他相信我會把放到軍政屬當值?小門小戶的軍政屬一點實際的權利都沒有，若不是我……呵……你永遠不會明白的，等你明白的時候我也早已經被挫骨揚灰了，這高牆就是地獄，這家宅就是魔窟，你…不變成鬼、不變成魑魅魍魎，在這裡根本活不下去……”

　　防風逸越說越無奈:“怎麽就活不下去?那麽多防風家的人不是嫡系血脈難不成都自縊了?大哥，知錯認錯吧！”

　　“哼哼，他們一輩子只是供別人驅使的牛馬，若我有本事爭權奪利，只因為我不是嫡系血脈，我就只能這麽活是不是，大樹底下是長不成樹的，不砍掉些枝丫，你能看到頭頂的陽光嗎，今日他們可以把我推下台，明日就可以把防風博推下台，你怕是忘了，現如今的防風志當年也是爭過族長之位的，你是不是也要去問問他當年為何要爭權奪利！”

　　防風碩放棄了質問和嘶吼，用他以往平靜的玉器說:“你想想曾經的風氏一族，現在還在哪?你飽讀詩書、滿腹經綸可曾正眼看過風疾，我今天無非就是被架空了而已，一死罷了，為了自己無怨無悔，若你長壽，後半輩子大概都要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了……”

　　兩兄弟對峙許久，防風碩顫顫巍巍的起身，拖著自己沉重的身軀慢慢挪動到防風逸身前，他伸出手，防風逸下意識的轉頭，防風碩沒有停止動作，輕輕拖著防風逸的臉說:“弟弟，這麽多年我對得起你，哥哥馬上就要走了，你我兄弟好好告別，往日的恩怨不關你的事，我自會贖罪，隻期望你能護住一家老小，護住你自己，你如果一直如此也是一件幸事，大長老的位置我坐不上去，你告訴族長，我輸了。”

　　聽到防風碩這麽說，防風逸以為說動他了，攙扶著讓他坐下，轉身打算去找防風博，剛走沒幾步回頭看到防風碩起身走到了供桌前，撿起被他摔壞的排位，防風碩輕輕擦拭， 雙手畢恭畢敬的抱著，防風逸露出成功的喜悅和微笑，防風碩也抬頭微笑示之，然後緩緩舉起手中的牌位，對著自己的喉嚨用力的刺去，頓時鮮血噴湧而出，防風逸急忙跑進祠堂抱起他，防風碩緊緊的拽住他的衣袖，對他說出了最後一句話:“我告訴你，咳咳……最後還是…咳……我、我贏了…”

　　小時候，防風碩緊緊的拉著防風逸的手，生怕他走丟，哥哥已經當了平沙大哥一年多的伴讀了，父親母親很高興帶著他倆去逛廟會。但是哥哥對他說:“每個人都站在自己的角度為了別人好，而接受的那個人往往接受了大部分這種好，卻說這種好和自己要的不一樣，然後以此為由去反駁，其實不管什麽事哪有什麽真的假的，不管是為了什麽為了誰付出了什麽最終都是為了取悅自己。本來這就是個矛盾的事情，對你好需要加一些強迫的屬性，對於接受人來說有這個想法的那一刻開始就會自怨自艾表示自己成為了傀儡，有能力的人切斷了自己定義的提線，沒有能力的說自己被提線控制，牢籠都是自己給自己裝的，有幾個人真的願意靠自己打破現狀，期待父親、期待母親……不管怎麽樣誰也沒資格去批判誰，在個人的看法裡面可能都是眼前最勞累的人，已經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所有，這樣說我是相信的，要不然人與人之間哪裡能力大小之分。”

　　“所以不管怎麽樣，哥哥以後一定讓你做一個開心的人哦。”“嗯！”

　　看著懷裡已經咽氣的兄長，防風逸趕到疑惑和不安，他手足無措的拋下他，踉踉蹌蹌的逃離了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