巟山腳下,天長鎮,九地酒樓。
“賀簡,雖說我們剛死裡逃生。但,”雲時靈指了指滿桌的山珍海味,發蒙道,“也不至於,這麽誇耀吧?”
蘇淺畫和季初雲兩人倒是淡定許多,默默看著店家還在源源不斷地,送上來更多美味。
“欸——”賀簡氣定神閑道,“時靈,這你就不懂了吧。”
“~”雲時靈自覺地收了雙眼的神光,喝口香茶,潤了潤嗓子,一副只等著眼前這位大哥,盡情暢言他的思想。
“你看啊,我們剛才經歷了生死,這周身,道氣的損耗,是不是需要補一補?最大的補給是什麽?不就是食補嗎?
還有,北牝之境,那海內十洲下的九典羅層,多少怨念啊!這周身的晦氣,是不是需要驅除一下?最能驅除周身晦氣的,是什麽?不就是這人間的煙火之氣嗎?
凡間的熱食最是養氣的,相信我。”賀簡一副語重心長地滔滔不絕道,“再說,於身上的責任,我們現在可是巟山派的班主,於學員應當起表率作用。
怎麽能帶上一身的邪氣呢?如何引導他們入道?……”
聽了他這許多,雲時靈竟然還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這真的是!
約莫幾刻鍾後,店家終於將菜上齊了。不過此時,滿桌的佳肴已經堆了一尺高了。不過還別說,這店家的擺盤還真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來吧!”賀簡拿起木筷,大方邀請在座好友,仿佛是邀他們一同做什麽神聖的事一般,“我們一起,向著心中,聖神的正道,堅定地,出發吧!”
在某人激情高歌時,其余幾人早已將嘴塞滿,填飽肚子要緊。餓是真的餓了。
果然是餓了什麽都會吃啊。不一會兒的功夫,幾人就將滿桌的山珍海味,殺了個乾淨,然後佯躺在椅凳上。
“哇——!這就是幸福啊!”賀簡用手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感歎道。
“今天的食量確實驚人。”雲時靈吧唧嘴道,“看來還是真的餓了。”
“哎喲,今天就別計算食量了。放肆一回,不會長胖的。”賀簡安慰道。
“長胖?!”雲時靈假意生氣道,“你看我需要控制食量,來保持體重嗎?”
“~”
“純天然的,好嗎?!”雲時靈抬起右手,在身上展現自己的曲線,自信道。
“是是是,哈哈哈!”賀簡應答得十分敷衍。
“從小就沒為身材委屈過自己的嘴。”雲時靈繼續道。
正當幾人你一句我幾句,躺在椅凳上消食時,酒樓大廳傳來一陣嘈雜聲。
首先聽得真切的,是店管家粗獷的聲音,市儈又努力佯裝正氣,最終給人不倫不類的感覺:“欸,上月的食材銀錢,我可是破例給你結了的啊。小姑娘,做人可不能這樣。”
“這月,我們也已經送來十隻雞、兩框白菜、一挑青菜了。還麻煩店管家通融通融,把這些菜錢給結了,實在是我爺爺看病需要銀錢。”是一個清甜的女聲。不過可惜,卻在訴說悲意。
“呵呵~”店管家竟諷刺地笑了兩聲,接著道,“我說醉錦啊,何必要這麽為難自己呢?且不說,我已經破例,提前給你結了上月菜錢,就是你真的差錢,又何必來為難我。”店管家說著說著,那雙眼的神光漸漸在對方身上,不懷好意地打量起來。
“食材早已經送到了,我不過是想拿回菜錢罷了。就是有困難,才求得你這兒來。說到底,這也是本該我們的。”醉錦信誓旦旦道。
“哦——本該?”店管家玩味道,“我們九地酒樓,是天長鎮最大的酒樓,每天流水帳都是上千兩。能為我們九地酒樓供應食材,該是你們的榮幸。竟還跑到這兒來找事。”
“我沒有找事!”醉錦氣鼓鼓道。
“要是斷了這渠道,你爺爺的病,豈不是更沒有著落了嗎?”店管家的聲音裡充滿威脅。
“我~”醉錦撲閃的雙眸裡,已經上來些慌亂。
“對了嘛,”眼看已經將對方唬住,店管家又假意安慰道,“要是斷了這比買賣的渠道,我們九地酒樓可沒什麽損失,大不了再找其他貨源。可是,你爺爺的病,如何是好啊——”
“可是——這本來就是——”醉錦還想辯論什麽,誰知對方竟喚來小二,一步一攔地,將自己推出了酒樓。
眼看討要菜錢無果,醉錦也隻好離開了。
看了樓下這一出,賀簡望了望桌上的殘羹剩菜,頓時就覺得不香了,可惜道:“挺好的美味,怎麽身世如此可憐?”
“身世?”雲時靈雖也覺得店管家的做法,有些不近人情,但用“身世”二字形容食材?又不知這大哥要搞些什麽。
“額,下次不來了。”賀簡道。
“~”
“挺大個酒樓,居然這樣為難一小姑娘。”
“大約是這酒樓有他自己的規矩吧。很多大酒樓都有長期貨源,為了結算方便,都是先供應食材,後結算的。”
“那也不能如此啊。別人都說是家裡爺爺生病,需要銀錢看病嘛。”賀簡越說越氣憤。
“~”
這時,只見那店管家上了樓,在欄杆旁站立,身後的廂房裡走出來一貴婦。
“劉夫人啊,你這妹妹不開竅啊。”店管家意味深長地可惜道。
“哼!什麽妹妹,只不過是那老不死的,在路邊撿來的野丫頭罷了。”劉夫人鄙夷道。
“呵呵——誰叫我們劉縣令喜歡呢。”店管家打趣道。
這話像是戳到了那劉夫人的痛楚,只見她惡狠狠地挖了店管家一眼,但又很快了換回了貴婦眼光。
“縣令喜歡~”劉夫人沒好氣道。
“縣令喜歡,就要給他搞到。”店管家道。
“真不知道這丫頭哪裡好。”劉夫人酸道。
“~”店管家的眼神,不懷好意地在劉夫人身上遊走了一番。
而那劉夫人也隨著店管家的眼神,玉體微微搖動,借著微風,任衣領滑動,又假意矜持,然後遮掩好。
兩人的春心瘙癢,在這一靜一動間,展現得淋漓盡致。
良久,店管家才收了眼色,又道:“確實別有一番滋味。”
“你道誰?”劉夫人看向店管家的眼神裡,充滿了野性。
“哼哼~”店管家勾起嘴角,邪笑道,“你道是誰?”挑逗味十足。
此時在這邊的幾人,一定恨自己耳聰目明吧。
雲時靈拿起茶壺,本想再給自己倒一杯清茶,清清大腦,但是茶壺已見底。原來是賀簡早已幾杯茶水下肚了。
“這都是什麽事啊!我的天~”雲時靈小聲嘀咕道。
“姐姐嫉妒自己妹妹,幫助丈夫獵豔,完了跟奸夫一起商量,如何害自己的妹妹?”賀簡不可思議道。
“世道要變啊。”
只見那二人眼神纏綿之間,就推開了廂房門。
“放心吧,那小丫頭,今晚就得送到縣令床上。”
“這是我該放心的?我可是縣令夫人,那是我丈夫~”
“哦~是嗎?那我是誰?”
“你嘛~嗯哼~,男人~”
“我是誰?”
“男人~!”
“我是誰的男人?”
“嗯~~我的。”
“哈哈哈~”
“哈哈~”
“是男人,不是丈夫~”
“去他的!他要其他女人,我就不可以有自己男人?”
“嗯——,那讓你男人看看,這幾天你的功夫可有長進?”
“你想看我哪方面的長進?”
“嗯——我能看到的。”
“哈哈哈~那可得好好看看了。”
那兩人相互調情,不一會兒便入了廂房,將房門緊閉了。
這給這邊的幾人乾沉默了。本可以拿來清醒大腦的茶水也沒有了。
“咳咳~”雲時靈清了清嗓子道,“飯也吃得差不多了,我們~我們該回去了。”
“嗯。”賀簡也站起身來,道,“是該回去了。”
於是,幾人湊了湊身上的銀錢,結了帳之後,便出了九地酒樓。
“你說,這小妹最後,不會真的被送到那縣令那兒去了吧?”賀簡道。
“就剛才那兩人密謀那事啊?”雲時靈倒沒覺得什麽,畢竟這青天白日的,還真能讓這齷齪奸計得逞?
“嗯啊,剛才那管家不是在說嗎?”賀簡又道。
“這天下事,也不是事事我們都可以插手的。 ”蘇淺畫開口道,“若真是她的劫數,我們強行幫其改運,說不定於她也無益處。”
“嘖嘖~說的也是。”賀簡歎氣道,“如果我們不在她這個劫難裡,幫她改了,說不定後面會有更大的禍事。那她的生活,何時才可以圓滿?”
幾人就在街上閑散地散著步,也當是消食了。
“這位小哥~”賀簡身後傳來一銀鈴般的聲音。
賀簡轉身去看,正是那醉錦,她生有一雙世間少有的,靈動美眸,仰面而來,又如會說話一般,手裡拿著一折扇,遞到賀簡跟前。
“嗯?什麽?”賀簡一下子給看呆了。幸好今日陽光正盛,不然他臉上的緋紅就解釋不清了。
“這個~”醉錦又將手上的折扇往賀簡這邊送了送。
“啊?啊——啊——”賀簡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擺手道,“這不是我的。”
“嗯,我是說這送給你。”
“送給我?!”
“嗯。”醉錦臉上的笑容,彷佛可以淨化世間萬物。
賀簡下意識地接過折扇,才又想起要問清緣由:“為~為什麽?”
“謝謝你剛才替我討了銀錢。”醉錦晃了晃手中布袋裡的銀錢,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哦。”賀簡已經醉在她的笑容裡了。
“欸~”一旁的雲時靈搖了搖賀簡,疑惑道,“你何時去幫她討要銀錢了?”
“嗯——嗯——”這時賀簡才恍然大悟起來,“是哦!我什麽時候?!”
“走!回去看看!”蘇淺畫隱約覺得有什麽不妥,於是叫大家回酒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