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後,柳若蘭覺得她這外甥女的終身大事,自己不能放著不管。
徐家的叔叔嬸嬸沒一個是靠譜的,要給徐令嬈談個好親事,她柳若蘭義不容辭。
徐令嬈沒發現自己舅母已經陷入沉思了,天色漸晚,她將那簪子放在燈火下瞧,只見其中波光流轉,恍若瓊漿玉液。
像是阮家的手藝。
她突然想起前幾日在萬勝樓賣出的那支碧血纏枝百花簪,比起那個,眼前這支還是素了一些,除去簪身暗紋,隻刻著一朵蘭花,平白多了幾分雅致的韻味。
若是打心裡來說,徐令嬈還挺喜歡的。平日裡沒戴什麽精巧飾物,能入她眼的東西也不多,就這個還挺順眼。
“怎麽?喜歡?”
柳若蘭瞧著她專注的模樣,搖頭笑著給她簪到發間。
又拉著她的手,左右看了看:“不錯,是個好物件,配得上咱們令嬈。”
說罷,柳若蘭又歎了口氣:“物件終究是是物件,也不能知冷知熱,噓寒問暖的,甚至還不如男人了,至少也能暖個被窩。”
“……”
沈行舟去外院用膳了,這屋子裡就只有她們二人,也難怪舅母說些貼心話。
徐令嬈恰到好處的表現了一絲羞怯,垂下腦袋,慢條斯理的挑起一片滑嫩可口的去刺魚肉來,入口即化,高興的眯起眼睛。
然後額頭就被柳若蘭彈了一下。
“我在這算是白操心了,你倒是吃的面上歡喜心裡舒坦。”
“舅母有什麽煩心事?”
徐令嬈蠢蠢欲動的胳膊悄無聲息的歇了下來,轉頭過去安靜的聽。
“你說說你,再過兩日便是驚蟄,我見過你的生辰八字……便是十八了。”
柳若蘭幽幽的歎了口氣:“守孝三年,整整三年,你還能尋到哪門好親事?”
“若是尋個前途無量的進士,雖然也並無不可,但我總覺得不得勁。”
她眼眶濕潤,看起來真的是難過狠了,又無奈的很:“可總不能給哪個富貴勳爵當續弦做平妻吧!”
“……”
徐令嬈捏著帕子,輕輕沾掉她的眼淚。
“舅母別為此傷神,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柳若蘭沒好氣的搶過她的帕子,又反過手向她肩膀甩去:“你這丫頭,我且問你,在靈州可曾定過什麽親?惹過幾個公子哥?”
不知怎的,徐令嬈腦中閃過溫雋的身影,也是了,自己從小到大就見過他這一個正兒八經的“公子哥”。
她搖了搖頭,便見柳若蘭松了口氣。
“那正好,舅母我啊,也認七八九十個高門夫人。”
柳若蘭又樂呵起來:“瞧著吧,舅母鐵定盡快將你這親事穩住了。”
徐令嬈笑了笑,沒有說什麽。
能有這樣一個真心疼她的人,她不會不識好歹。
對於嫁人這件事,她並不抵觸,徐令嬈仔細想了想,發現她並不能想出來什麽關於嫁為人婦之後的日子。
那是怎樣的一副光景?或是向爹娘那樣風雨同舟、生死相隨,或是像舅舅和舅母似的青梅竹馬,至今也鶼鰈情深。
忽得,她想起來府中唯一的姨娘,和她生下的那個小表弟。
柳若蘭是何等通透的人,見她神色恍惚,又一陣糾結,便猜出了少女心思,便是對婚後之事茫然無措。
原因呢,恐怕是見著那對母子了。
她笑了笑,輕輕攬著徐令嬈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我在你這般年紀的時候,沈行舟都能下地了。”
“曾經呢,也想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柳若蘭眸中滿是溫柔和眷戀:“你那個舅舅啊,小時候就是愣頭青一個,如今也沒有多機靈。”
“他啊,其實是個很簡單很乾淨的人,從不害人,也不過於剛直,在我眼裡,正應了那句。”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柳若蘭捏著徐令嬈的指尖,輕笑:“沈千帆那個孩子,並不是你舅舅的。”
見著徐令嬈坐直身子,面露驚訝,她挑眉叉腰,眉目間竟然有些“看吧,我就知道你會這樣”的神情來。
“哼,沈丘明運氣不錯,我柳若蘭眼光更是頂頂的好。”
“他啊,之前有一個老實忠厚的下屬,此前是江湖人士,後來染上人命官司,險些被冤枉死了。”
柳若蘭與有榮焉:“多虧你舅舅仗義,愣是給他平冤了,那壯士便佩服極了,非要給你舅舅當護衛,一來二去就那麽留了下來。”
“陸芷萱和沈千帆,都是他的留下的寡妻孤子。
“這麽多年來,她也一直將自己困在玉荷院,若非有千帆牽絆著,我真怕她……”
徐令嬈乍一聽聞,隻覺得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卻一時也被她身上的悲戚感染了,沒想起來什麽,只是輕輕拍著她的手背。
“嗐,說這些陳年舊事做甚,”柳若蘭搖頭失笑:“也隻當給你提個醒。 ”
“這世間的男子雖無多少情真意切的玩意兒,但也絕非滿地負心薄情之輩。”
但話一出口,她就擰起了眉頭。
前有齊雲霄那位名滿京城的第一公子,原本她就覺得膈應。
他爹齊春來原本也是小地方出身,直至中了進士,得了老太傅沐成玉的青眼,娶了沐家姑娘,如今青雲直上,官拜二品,任了工部尚書。
說起來,她那愚鈍的夫君沈丘明,戶部的蘇永昌,和工部的齊春來,年紀相仿,前兩個還是同窗,這後兩個嘛,也結了親家。
如果柳若蘭沒記錯的話,蘇永昌家的小兒子,似乎和齊府的小丫頭定了親。
一個偷雞摸狗扶不上牆,一個惹是生非驕縱慣了,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她暗自一松,幸虧那齊雲霄去招惹了平陽公主,若是令嬈染上那一屋子的麻煩,就摘都摘不清了。
如今譽王府態度不明還虎視眈眈的,思來想去,倒不如那個呆頭呆腦的顧大人。
“舅母問你,那顧西亭你也見過了,瞧著如何?”
顧西亭?今早才見過呢,昨夜還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說要娶她來著。
這人年輕有為,不通世故,武藝不錯,文采不知,好在心細如發,探案功夫一流,若是得溫雋看重,日後也算……
“……前途無量?”
徐令嬈一本正經的落下四個字,便見柳若蘭掩唇一笑,敲了敲她的腦袋:“你也是個不解風情的,行了,舅母知道了。”
徐令嬈:?
你又知道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