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和多莉坐在池邊，看著金魚在遊來遊去。

　　動物園雖然算不上變冷清，但猴子猩猩們經歷了前段時間的浴火淬煉之後，更能幫忙了，亞瑟和多莉現在能做的事情不算多。

　　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這都已經一池子的金魚了。”亞瑟面如死灰，雖然說這可以不關他事，並且這也不是他能力范圍內可以“關”的事。

　　但哪怕只是作為一個普通的金花國子民，看見這樣的情況，也很難不擔心。

　　有一池塘那麽多的金魚，全都是像金榆小姐那樣，因為蹲在公共電話亭裡太久，喪失了自我控制的能力，無法將短時記憶轉化為長時記憶。

　　他們都得病了，這種病嘛，既然醫生都沒有定論，亞瑟和多莉也不敢有定論。但為了方便他們平日裡的溝通，他們決定暫時把這種病叫做金魚病。

　　“怎麽會有那麽多人得了金魚病?這個國家到底是怎麽了?”

　　“不要陷入深沉的反思，亞瑟少爺。”多莉立馬抱緊亞瑟的頭，摸摸。她沒有意識到，亞瑟現在已經不是個孩子了，而她其實也沒有比亞瑟年長那麽多。這樣的撫摸安慰，要是換了正常一點的人，肯定是要引來反感的。

　　但亞瑟不會。

　　“反思什麽?又不是我造成的，要反思的話，那就應該讓那些人反思！”

　　“哪些人?”

　　“你又不是不懂的！伊莎貝拉，麗莎，甚至是陛下！”亞瑟說到“陛下”這個詞的時候，也總算知道壓低聲音，別被其他人聽見了。

　　“你說，動物園的遊客數量漲不起來，是不是也和這些金魚有關?”

　　“亞瑟少爺，這件事應該已經相當明顯了吧——”

　　“咯咯咯，小可愛，好久沒見你咯！”

　　多莉的話被遠遠地打斷了。她一如既往，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就已經讓人不寒而栗。亞瑟打了個寒顫，暗暗罵了一聲，然後站起身，轉過頭去，沒好氣地回擊。

　　“很久嗎?不是前幾天才來撿你的機器人回去嗎，伊莎貝拉侯爵。”

　　“哎喲，別和我這麽見外嘛，我的小可愛。”伊莎貝拉的煙熏妝又化了，從眼瞼底竄一道道黑色的河流。亞瑟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做成這個樣子的，用來嚇唬不想加班的老實孩子。

　　“我今天是來找你談正事的，正事。正事是很久沒有跟你談過了哦。”

　　“你能有什麽正事，呵。”亞瑟重新坐好，寧願看金魚，也不想被伊莎貝拉那隻紅色的電子眼掃射。

　　“哎呀呀，我的小可愛，你以為背對著我，掃描儀就不能生效了嗎，未免太天真了哦。不過啊，姐姐我就是喜歡我的小可愛這股天真無邪的勁兒，你但凡有一丁點普通人的樣子，我還不喜歡呢。”

　　伊莎貝拉的眼睛貪婪地在亞瑟身上的每一寸，滾動著、掃描著、探測著。“奇怪啊，明明已經打擊了這麽多。”伊莎貝拉看著看著就不高興了，如果不是細心的人，很難發現她現在正把眉毛擰成一團甩了水的舊抹布，因為她的煙熏妝掩蓋了這一事實。

　　“為什麽現在都無法測出你的數值?明明女仆小姐的身價已經實打實地打下來了，機子應該沒有問題，怪事——”

　　雖然不太明白伊莎貝拉說的情況到底是什麽，亞瑟還是很不樂意很不情願。

　　“侯爵大人，我不是超市裡的貨物，不要再拿你那個東西來掃描我了，我沒有貼條碼，你怎麽掃都不會出價格的。”

　　“不用條碼！哎——算了，解釋也沒意義。小可愛，我今天是來找你談正事的。”

　　“我們之間沒有正事可以談。”

　　“哎喲，小可愛，看來你還是一點兒也弄不清楚狀況，咯咯咯。”伊莎貝拉捏起自己的裙擺，款款走到亞瑟身邊，也對著池塘。她搶過亞瑟捏在手中的，吃剩下的麵包碎，一把全部拋灑在池塘裡，金魚瞬間被煮沸了，滾動。

　　“你要是還有辦法，就不會在這裡看魚摸魚了。”

　　亞瑟和多莉都沒有答話。

　　“不用隱瞞了，你以為動物園的數據，我會不清楚嗎?”伊莎貝拉看著池塘裡的金魚，翻滾得像極冬番茄湯一樣，心裡莫名地騰升起一種快感。

　　真奇怪，這種快感平時只有在她的員工們為了活著而給她賣命時才會有的。今天怎麽會對著幾條金魚就產生了這種快感呢?又或者說著只是一種移情錯覺，感覺的產生源，是亞瑟那小子不成嗎?

　　“你們動物園的遊客量，有一個月沒有增長過了。”

　　伊莎貝拉直擊亞瑟和多莉的死穴。

　　“不要再撐下去了，我的小可愛，現在就投降，把動物園賣給我。”

　　“動物園不是我的，我沒權賣。”

　　“哎喲小可愛，不要這麽死板板地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動物園的倒閉條件。你也不是不知道，要達到那個目標，你絕對是很容易就能辦到的，咯咯咯。”

　　“伊莎貝拉侯爵，請不要再捉弄我家少爺了。”

　　“這裡沒你的事，女仆小姐。”

　　“少爺的事就是女仆的事。”

　　“那行啊！他的事就是你的事， 你能管多少事啊，你只是個女仆！”伊莎貝拉突然發作。“女仆！女仆！你什麽資格和我這樣說話！別以為自己有一點價值，就能蹭鼻子上臉！”

　　“就算你發脾氣，草民也要說——”

　　“行了！我不跟你多廢話。亞瑟！”

　　亞瑟總算舒服了，這個老妖婆不再“小可愛”“小可愛”地叫他了。

　　“過去這個月，你們應該也見識到我的實力了。只要我想，我可以讓人變成沒有記憶力的金魚，讓他們只知道打螺絲！到時候，我看你們的動物園還有沒有人來玩！”

　　亞瑟和多莉面面相覷，仿佛在問對方，“此時我們是否要做一個瑟瑟發抖的樣子”?

　　“不用看了，就是我做的。把蘭斯換成騷牙七，把多利亞變成國民老婆，把薑餅人換掉，把人變成沒有自製能力的金魚！都是我做的，又怎麽樣?我又沒犯法！”

　　伊莎貝拉仰頭大笑起來，像突然感染了精神病。但精神病怎麽會是突然感染的呢，亞瑟想，不是現在感染的，是早就潛伏，現在發病而已。

　　“以後的金花國，就是要這個樣子，我讓他們喜歡什麽，他們就得喜歡什麽;我讓他們買什麽，他們就得買什麽;沒有人可以反抗，沒有人可以反對，你不可以，就算多利亞也不可以！到時候，我能讓你的動物園一個客人都沒有，到時候你再跟我談條件，可就太晚了，不要後悔！”

　　伊莎貝拉的電子眼好像都要冒出火星了。

　　“娛樂?那也是替我賺錢的一種工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