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姨娘,酒錢先記上啊!”
又來賒酒的蘇阿狸,看著站在櫃台後面打著算盤的花姨娘嬉皮笑臉地說。
花姨娘抬頭看了一眼趴在自己櫃台前,又像條癩皮狗似的來賒酒的蘇阿狸笑了笑問:“你家公子還沒來嗎?”
蘇阿狸搖晃著酒壺裡的酒,撇了撇嘴說:“我那公子啊,興許這段時間可能都來不了了咯!”
花姨娘停下手裡的活,看著蘇阿狸一臉疑惑地問:“來不了,莫非是又發生什麽事了嗎?”
蘇阿狸看了眼從廂房裡走出來的司馬如風,又看著花姨娘一臉無奈地說:“這個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公子讓府中的人送來書信說讓我先好好看書,千萬不要擅自給人看病開藥。所以老板娘你若是要尋藥的話,就先到江對岸的薛郎中那邊去,讓他......”
聽到蘇阿狸的話,花姨娘忙用手在自己與對方之間扇了扇那些仿佛在她眼裡已經受了詛咒真會帶來什麽災病的空氣,嘴裡吧啦著,“呸呸呸......我身強體健,無病無災,才不要……”
花姨娘揮手說著,一看到司馬如風走來,便又趕忙停下嘴裡的話滿臉笑容地招呼道:“公子要回去了嗎?”
司馬如風慢慢走到櫃台前看著見到自己出來後,便急忙打招呼的花姨娘輕輕地點了點頭,隨後又面無表情地問:“老板娘可還記得上次與我一同喝酒的那位夫人?”
花姨娘看了看一旁的蘇阿狸,又看著不知道要做什麽的司馬如風尷尬地笑了笑說:“這個自然記得,那位是江公子的新夫人。”
司馬如風看了一眼盯著自己的蘇阿狸,又看著花姨娘依舊面無表情地說:“就是江少夫人,她前幾日不慎跌入了江裡,倘若你看到她的話,不論是死是活都煩請你到城中的監察寮告知我一聲。”
聽了司馬如風的話,一臉震驚的花姨娘半天沒有說出話來,直到對方又看著蘇阿狸說了同樣的話之後,她才慢慢地點了點頭說:“好的,大人,我們這邊若是有發現的話,一定會去告訴您。”
待司馬如風離開後,花姨娘才注視著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的蘇阿狸歎了口氣說:“真是造孽啊,江少夫人還如此年輕又才剛嫁到肅州來沒多久,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啊?”
趴在櫃台上的蘇阿狸看了看花姨娘那一臉同情的模樣,又緩緩回首看向騎馬離開的司馬如風輕輕地笑了笑。
花姨娘看了看蘇阿狸的後腦杓,又側目看向司馬如風漸漸消失在黑夜裡的背影,好奇地自言:“這位公子如此威武,不知他在監察寮裡會是做什麽官職的大人啊?”
蘇阿狸慢慢將目光收回到花姨娘那張臉上,輕輕地笑了笑說:“老板娘若是好奇的話,那我下次遇到他的時候幫你問問。”
花姨娘瞥了眼不懷好意的蘇阿狸,低頭繼續打著算盤眼眶有些濕潤地道:“那少夫人人不錯,真沒想到她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蘇阿狸看了看替裴珍珠感到惋惜的花姨娘,接著輕輕地撇了撇嘴表現出一副替江孟離難過的模樣說:“我們公子還真是可憐啊!好不容易有一位生得這麽花容月貌,做糕點又這麽好吃的夫人說沒就沒了。”
裴珍珠原本在洗菜,可洗著洗著就盯著水裡自己那眉心間留下的疤痕發起了呆來。
去對岸幫人做事回來的阿爺在把小毛驢拴好後,步伐矯健地走到一旁的草棚下看著站在灶台邊上發呆的裴珍珠笑了笑安慰說:“沒事的,不過就是一道小疤而已,往後用頭髮遮一下就誰也看不見了。”
聽到阿爺的話回過神來的裴珍珠忙將手從盆裡拿出來,然後接過其手裡拎著的魚輕輕地點了點頭。
阿爺看著十分聽勸的裴珍珠欣慰地笑了一下,又把手裡的一個布包遞給對方說:“這是我去給對岸的薛郎中家做事時,薛夫人收給我的一些他們家已經出閣的閨女的舊衣服,你先將就著穿一下。等過段時間去城裡時,我再帶你去做些新的。”
裴珍珠乖巧地接過阿爺手裡的布包,滿眼感激地衝其點了點頭。
看著裴珍珠乖巧懂事又充滿靈氣的模樣,覺得讓其做阿越媳婦也不錯的阿爺笑著說:“既然你現在還想不起自己叫什麽名字,那我就先叫你阿靈,你看可以嗎?”
每次聽到阿爺“姑娘姑娘”的這麽叫自己時,心裡都一直有種莫名的感覺,總覺得自己是在騙對方的裴珍珠看著其點了點頭。
正準備轉身的阿爺又看著裴珍珠想了想說:“哦,等吃過午膳之後,我帶你到附近去轉轉,看看能不能讓你想起些什麽來。”
裴珍珠看向說罷便轉身朝屋子走去的阿爺,臉上露出感激的笑容。
高山在後方連成一道壯麗的屏障,置身在山腰俯視著貼在大地之上向那遠處出發的江流,讓裴珍珠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背著手走在前面的阿爺慢慢停下腳步,看向站在斜坡上眺望著腳下江流發呆的裴珍珠笑了笑問:“想起什麽了嗎?阿靈。”
喉嚨裡還是發不出聲音來的裴珍珠望向詢問自己的阿爺,一臉失落地搖了搖頭。
阿爺看著裴珍珠笑了笑安慰說:“不急,慢慢想,只要是重要的人和事,你總會想起的。”
裴珍珠注視著阿爺輕輕地點了點頭。
阿爺看著裴珍珠笑了笑,隨後又指著前面的山坳說:“你自己慢慢走,我去那邊看看我之前布置的陷阱裡有沒有抓住野豬野兔什麽的。”
“公子。”
聽到蘭茹在喊自己後,江孟離忙將手裡的折扇放到被子裡,然後注視著對方的方向假裝什麽都看不見的樣子。
蘭茹將燉好的湯藥端過去,俯視著坐在床榻上的江孟離溫柔地說:“奴婢給您熬了些湯藥。”
江孟離因為之前知曉裴珍珠鍾意的人是司馬如風,便覺得自己能不能再看見都無所謂了,於是那段時間就偷偷地倒掉了蘭茹熬的藥。
“還是之前喝的那個嗎?”
蘭茹看了看自己手裡端著的燉盅,又看著江孟離笑了笑回應:“嗯,公子昏迷這幾日都沒有再喝,所以奴婢今日便給您熬了些。”
“哦……”江孟離輕輕地應了一聲後,便伸手過去接過蘭茹手裡的燉盅,正要喝時又突然停下來說,“你去幫我叫阿越進來一下,我有事要與他說。”
“好的。”蘭茹看著與自己說完便直接端起燉盅喝藥的江孟離說罷,隨即轉身往外面走了去。
看著蘭茹出去之後,江孟離從床榻上起身走到窗戶邊把嘴裡的湯藥吐了出來,接著又將燉盅裡的湯藥全倒進了盆栽旁邊的一個小陶罐裡。
蘭茹和阿越一同走到屋內,看到江孟離已經把湯藥喝完了,便笑著從其手裡接過燉盅往屋外走了去。
待蘭茹出去後,江孟離看著阿越說:“你去給我找一隻活兔來。”
阿越注視著江孟離好奇地問:“公子要活兔什麽?”
江孟離看了看阿越,又緩緩眺目看向窗戶邊輕聲說:“我有些藥想要它試一下。”
聽到江孟離要用兔子試藥,想起阿爺昨日才托人帶了一隻他抓的野兔送來的阿越說:“兔子的話現在便有一隻,不過是我阿爺昨日托人帶來公子您補身子的。”
一聽有現成的兔子,江孟離忙道:“那你現在去把它帶來,但千萬別讓任何人知道我要它做什麽,尤其是蘭茹。”
阿越看著好似很著急的江孟離點了點頭就往外面走了去,不一會兒便從花房裡的籠子裡把野兔抓了來。
江孟離把藏在小罐子裡的湯藥喂給野兔喝了之後,對阿越叮囑:“倘若它突然看不見了,你就告訴我。”
阿越注視著江孟離點了點頭,隨後便將兔子拎了出去。
阿越出去後,江孟離放下小罐子慢慢地坐回到臥榻上自言道:“我希望是自己猜錯了,否則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待你。”
“阿爺,我要的藥酒您幫我裝好了嗎?”下遊的獵戶來到院子裡,看著正在樹下給小毛驢拌草料的阿爺滿臉笑容地問。
“早就準備好了,我還擔心你忘記,正準備抽空給你送去。”手上沾滿麩料的阿爺對獵戶說著笑了笑,又仰起頭對正在屋內擺碗筷的裴珍珠喊,“阿靈啊,你把竹櫃上的那壺藥酒拿出來一下。”
聽到阿爺喊自己拿藥酒出去,裴珍珠忙繞過面前的榻桌往神位下的竹櫃走了去。
“阿靈是誰啊?”獵戶看著阿爺好奇地問。
把拌好的草料端給小毛驢吃上的阿爺站起身笑了笑說:“倘若沒有意外的話……”
就在阿爺的話還未說完之際,屋裡傳來“啪”一聲酒壺摔碎的聲音。
聞聲,阿爺與獵戶急忙往屋內走了去。
絆到自己的腳一下摔爬到地上的裴珍珠看著手邊被摔碎的酒壺,聞著那股味道腦海裡一下浮現出了江孟離那夜的模樣。
阿爺進到屋內急忙扶起爬在地上的裴珍珠問:“你摔著哪裡沒有?”
腦子裡全是江孟離的模樣的裴珍珠搖了搖頭,在花姨娘店裡看到其貼出來的畫像的獵戶打量著其說:“她好像是江府在找的那位少夫人啊!”
聽到獵戶的話,阿爺一臉詫異地“啊”了一聲。
“阿越,你這幾日怎麽老是往花房裡的跑?”幫江孟離拿換洗的衣衫來的蘭茹看著又準備進去的阿越問。
阿越回首看向站在門口的蘭茹,舉了舉手裡的菜葉回應,“我阿爺前幾日托人給公子帶了隻野兔來,我準備給它再喂肥些。”
蘭茹看著傻乎乎的阿越輕輕地笑了笑說:“難怪你老往裡面跑,原來是藏了隻野兔啊!”
阿越看了眼說完就往屋內走去的蘭茹,隨後自己也進了花房。
“你方才與阿越在外面說什麽?”抬起手讓蘭茹給自己換衣衫的江孟離故意問。
蘭茹抬起頭看著精神好了很多的江孟離,滿眼溫柔地笑著說:“阿越在花房裡養了隻野兔,是他阿爺拿給公子您的。”
江孟離輕輕地笑了笑說:“阿爺總是想著我,改日我讓阿越帶我去看看他。”
蘭茹看著江孟離笑了笑,接著低下頭幫其整理著腰帶說:“那到時候,奴婢也陪公子您一塊去。”
江孟離並未接蘭茹的話,因為他想要的是裴珍珠陪自己去。
蘭茹緩緩抬頭看著換上這身衣衫後,模樣更加好看了的江孟離笑著道:“今日天氣不錯,奴婢陪公子到街上去走走吧!”
就在江孟離準備開口告訴蘭茹自己想要到庵堂去看看裴珍珠時,阿越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
蘭茹看著跑進來打斷了自己與江孟離說話的阿越問:“阿越,怎麽了嗎?”
江孟離看了看面前的蘭茹,又慢慢走到見蘭茹還在這裡後便把嘴裡的話壓回去的阿越身旁說:“我們走吧。”
蘭茹看了看阿越,又看著江孟離問:“公子這是要去哪裡?”
“我已經讓阿越陪我出去了。”
“你是想去庵堂看她嗎?”蘭茹注視著說罷便與阿越往外走去的江孟離想了想,隨後又走到床榻邊翻出那把放在枕頭下的折扇緩緩打開,冷冷地注視著裴珍珠的笑臉,“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是那兔子怎麽了嗎?”往院外走著的江孟離問身旁的阿越。
阿越側目注視著江孟離說:“我方才去喂它東西時,它看不見了。”
“真是如此。”江孟離說著緩緩地停下腳步。
看著江孟離一臉失望的模樣,阿越不解地問:“蘭茹為何要這麽做?”
江孟離緩了口氣說:“這個我也想知道。”
江玉瑤剛進大門,便見江孟離與阿越在一旁說話,於是走過去笑了笑問:“哥哥好了嗎?這是要去哪裡啊?”
江孟離盯著跟三年前比起來模樣變化不大,但個子比之前高了些的江玉瑤回應說:“我要去趟庵堂。”
聽到江孟離的話,江玉瑤震驚了,阿越更是一下像石化了似的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知道整個江府都在香氏的叮囑下瞞著江孟離的江玉瑤故作詫異地問:“哥哥去庵堂做什麽?大娘不是都回府來了嗎?”
“我去庵堂看珍珠。”
“看嫂嫂,她不是還未找到嗎?”
“什麽?什麽叫珍珠還未被找到……不是說……”心頭一驚的江孟離瞪著江玉瑤問。
看著江孟離一下煞白的臉,意識到自己有些玩大了的江玉瑤看了看一旁的阿越,然後帶著侍女急急忙忙地往一旁走了去。
江玉瑤的話像重錘一樣狠狠地砸到了江孟離的心上,險些摔倒的他看著急忙扶住自己的阿越雙目濕紅地問:“阿越......是......是......”
這些時日因為騙江孟離,自己心裡也早就苦不堪言了的阿越看了看對方,慢慢將頭低下道:“公子,其實......其實......”
就在阿越支支吾吾說話之際,江孟離一把推開對方攙扶住自己的手抬腿便往外跑了去。
“江公子......”
牽著小毛驢走到江府大門前的台階下的阿爺,看著急匆匆跑出來的江孟離笑呵呵地喊了一聲。
剛跑下台階準備往街上去的江孟離猛地停下腳步,隨後慢慢地回首看向站在阿爺旁邊的裴珍珠。
阿爺見江孟離盯著自己身邊的裴珍珠眼含熱淚地呆在原地,他剛要開口,追著出來的阿越臉上一下露出激動的笑容叫道:“少夫人。”
在阿越的聲音幫自己確定沒有看錯後,江孟離大步走回去猛地將呆呆地注視著自己的裴珍珠一把抱在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