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祭壇之上,原本安坐的觀雲老道神情忽是一變,面色變得漲紅,不由得,竟是一口精血噴出,染紅了地面。
整個人氣息忽是一衰。
“這……我的分身……被殺了!”
瞬間意識到了什麽,觀雲老道變得惶恐起來,情急之下,連忙拿起身邊的猩紅色的冊書。
但旋即,手便停在了半空之中。
“該死……底牌都用了啊!”
他有些惱怒,這才想起來,自己之前已經將鉗製三都的手段都施展了,那麽,問題來了,這三個逆徒,到底是如何殺死自己的分身的呢?
“……難道是韓夫子三人背叛了我?”
恐懼之下,他開始自由的聯想,而腦海之中,也有一道靈感閃現,此刻,觀雲老道的思維急速運轉。
仿佛意識到了什麽,隨即做恍然大悟之狀。
看著一邊的冊書,不由咬牙切齒道:“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啊!”
“虧老道原本打算最後再料理你們!”
自以為摸清楚了真相,觀雲老道也不再遲疑,旋即,還是翻開了身旁的冊書,熟練的找到了最後幾頁。
只是不同於三都和本觀的道人們,那些被觀雲老道請來打擂台的旁門散修,一個個精的跟猴一樣。
像什麽生辰八字之類的,假的都不能看過眼,有些看似沒錯,但只要敢於上手,你都不知道八字的主人究竟是人還是物。
萬一對面是一根陳年老木頭呢?
為了對付他們,觀雲老道著實費了點力氣,如今,手上分門別類,將一個個散修的毛發、衣物碎片,都做了詳細的說明,可見相當用心了。
“可惜,此法只能魘鎮……”
觀雲老道雖然話頭上,掛著可惜之態,但這也要看時候,此刻緊急時刻,若是建功,在這種環境下,就算是韓夫子三人以一當十,只怕也要當場飲恨。
旋即,便見老道取出幾人親近隨身之物。
取出早就備好的草人,將姓名和隨身之物用銀針刺上,中指微微沾染朱砂,輕輕一抹,恰如火燒。
再見老道盤坐,於地上手布八門九宮,按著四時運轉尋得死門方位,這才頌聲道:“六壬伏戢,八門判禍,取定逆時,鎮爾靈魄……”
這邊剛做法,那邊草人頓時微微發顫,但奇怪的是,代表韓夫子和林乞堂的草人都有反應,唯獨劍叟的草人,卻是分毫不動。
“怪了……”
觀雲老道有些疑惑,撫摸須發間,忽是想到:“難道此人的隨身親近之物,都是假的?”
不得不說,這個極有可能。
旋即,面色一陰。
“……媽的,真是好啊,好手段啊!連老道我都要防?這是信不過我啊!”
“……哼,我當韓夫子是個江湖老手,沒想到劍叟這個濃眉大眼的二傻子,才是真正的不顯山不露水啊!”
回想起往日此人的耿直和實在,觀雲老道就是一陣羞怒湧上心頭,這是萬萬沒想到啊!
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啊!
……
“哈哈哈哈……我要修仙……我要修仙啊!誰敢阻攔,我看誰敢阻攔?”
“咦!你個鳥道,敢阻攔我,我殺了你!”
提著半截斷刀的徐富雙眼發紅,整個人陷入了癲狂之中,不斷揮刀虛砍著空氣,仿佛對面是生死仇敵一樣。
嘴上更是嘟嘟囔囔的,不知道面對著誰。
可不一會兒,他又放下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雙手合十,不斷求饒,更是龜縮成了一團,像一隻受驚的小貓一樣,發出嗚嗚的哀嚎來。
看著這一幕,躺在地上只剩下出氣,沒有進氣的陳克,不知道從何處,鼓起了一絲絲力氣,抓住了身旁,同樣狼狽不堪的麻少謙說道:“看來,我們的行動被老賊看出來了……”
“陳師兄,你少說兩句吧……”
麻少謙也是一臉的哀色,雖然所有人裡,就他保持的最為正常,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那虛幻的過往裡,他卻是看到了這輩子他最不想面對的人。
他也算是少年天才了,十九歲,便讀書有成,非常輕易的,便連過童生、秀才兩關,名滿一方。
可以說,只差最後一步,他就能徹底的改變家族命運。
這一點,不論是老師還是父母,乃至於對他看好的學官,都是這樣認為的,加上當時的趙國君主大力提拔那些富有生氣的年輕人為官。
可以說,那會的麻少謙距離人生贏家真的就只有一步之遙,天時地利人和都為他有啊!
可最後他怎麽選擇的?
過程不消說。
出家數十載,再聽已經是家已散,父母去,就是當年祖傳故宅也換了人家,至於青梅竹馬,更是不消說。
隨著觀雲老道修持旁門,修仙自在沒有看到。
反倒是以人為藥,並將一腔期待都做了空,至於最看不上的富貴興家、攜親同樂逍遙天,更是臆想之中的臆想。
原本這些,數十年來,他都以為自己忘了,可老道一番手段,竟然讓他重新回憶了當年故事。
這豈是一個簡簡單單,揭開傷疤的過程?
這是殺人誅心的手段啊!
你覺得自己已經無所畏懼了,可實際上,只不過是把自己最掛念的那些藏在了心靈深處,你沒有想到或者回憶出來,不代表它不存在。
一切好似是旁人一般,可情真意切,故人魂魄仿佛就在眼前,此乃殺人先殺心,心既破,則身家性命,又豈能獨存?
自然是悲哀莫愁腸後,性命已不存。
至於陳克,渾身血肉失去大半,更是可見森白的骨頭茬子,上面到處都是牙齒撕咬過的痕跡。
可這般痛苦下,他卻是在笑,見此,麻少謙何嘗不知,他這是得償所願,再無遺憾的暢快呢!
“不行了,我必須說,要不然你這讓我走的也……也不痛快。”
面上泛起一陣不正常的潮紅,麻少謙知道,這是回光返照之色,不由得沉默下來。
“你聽我說,老賊必然在三清殿內,不過,我是去不了了,但你還可以……”
陳克說著,看了一眼仍舊在發瘋的徐富,不忍道:“我走之後,你把他也送過來吧……黃泉路上,我們都不寂寞。”
“嗯!”
“不說廢話了……我有這個下場,是死得其所,說實話,我早該去死了……不過,也多虧了老賊,讓我才能下定決心啊!”
“金銀呼氣,那是感應之術,但想要發揮大成,非得一兩金銀一兩血肉……”
“血肉……有時可抵……可抵金銀!”
說話間,臉上血色漸漸褪去,見此,陳克似有預感,對著麻少謙笑了笑,“這會兒,我們才算是真正的師兄弟吧?”
話音落下,渾身泛起血光,瞬間照耀著三清殿內外,不一會兒,隨著絲絲縷縷的光散去。
一切這才顯露出了蹤跡。
而在麻少謙的眼中,一個靈魂卻在血光之中掙扎著,逐漸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