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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裳客》弟36章
  洛天駒漫步在街上走著,路道旁熱鬧依舊,仿佛方才那場腥風血雨從未發生過一樣。

  身後車馬聲響,一眾人馬擁護著向氏兄弟二人往酒樓去了,洛天駒看了看半斜在天邊的太陽,肚中響起一陣空響,頓了一頓,突然想到:“馬兒還沒牽呢。”想要回去尋馬,又想到:“秦音自會照料,等會去找他吧。”便依舊信步而行。

  與此同時,在離洛天駒不遠處的一條小巷裡,蘇劍雲已經跟丟了姚斌洪。蘇劍雲看著面前的牆壁,撓了撓頭,又看了看面前那堵極高的土牆:“把牆堆這麽高幹什麽?”爬上土牆,只見牆後是另一條街道,蘇劍雲從牆上滑下,看著眼前的車水馬龍,向左瞅瞅,又向右看看,不知道該往何處去尋。肚子卻已經咕咕叫了起來,心想:“找個地方吃飯?可我又沒銀子...”在大街上遊蕩著,想看看哪家飯店排場沒那麽高,能讓自己討一頓剩飯來。

  洛天駒左瞧右看,見一所極為豪華的酒樓擠滿了人,經過問詢才知道,這是向東明向西興兄弟在此處大擺宴席,許多南平城中的武林大家都來捧場,將這座三層高的酒樓上下擠滿了人,客家已經預備好了燈籠巨燭,天要黑時立刻點亮,不讓客人吃一點黑。洛天駒肩上被人一拍,有人笑道:“四哥!”扭頭看去,見是神都派的同門宗親洛充與洛豐兄弟,他二人身後又跟了許許多門派弟子,一齊喊道:“師兄!”紛紛上來把洛天駒圍住。

  洛天駒的爺爺洛尹與洛充、洛豐的爺爺洛霍是同胞兄弟,洛天正與洛霍之子洛評算起來是堂兄弟。洛天駒的堂伯洛評共有一妻四妾,生育了十個兒子四個女兒,其中有三人比洛天駒出生的早,在他們這一脈中洛天駒排行第四。兩家走的甚是親近,又同為神都派弟子,洛天駒為人正直容貌出眾,在神都派中聲譽甚好。

  洛天駒南下數日,事事不順心,現下見了親人,心情為之一振,笑道:“你們也來了。”洛充道:“是啊,父親讓我們跟著你來,說你帶的人手不多,讓我們來給你撐撐場子。”洛豐笑道:“四哥,既然碰上了你,那就好了,我們這些人哪裡出過遠門啊?光是找你就花了好長時間,後來五哥說不找了,直接來武夷派,你肯定在這裡,這可不碰上了嗎?”洛天駒笑道:“是啊,你可算是聰明了一回。”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洛充道:“對了四哥,我們走到半路,接到了門派傳書,是你的家書,我們不敢打開,一直帶到現在。”向身後一人道:“快拿出來給四哥看。”那人喏了一聲,從包裹裡取出了一封信來,信上寫了“天駒親啟”,洛天駒認得是父親的筆跡,拆開了看,上面寫道:“澐兒已回家,勿慮。代我拜訪向老爺子。”

  洛天駒看了前面的幾個字,如釋重負,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仰天長歎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將信封好好包好,收進衣裡。

  洛充道:“四哥,你站這裡,是不是也要去這酒樓啊?”洛豐道:“是啊,四哥,武夷派的人剛剛傳來消息,說今天晚上要擺酒席,我們受邀過來的,既然正好碰上你了,一塊上去吧。”說著就拉起了洛天駒衣袖。

  洛天駒看了看張燈結彩的酒樓,賀喜聲與讚揚聲不斷傳出,心中厭惡更甚,搖頭道:“不,你們要是嘴饞,去吃了飯也就是了。我今日不會去的。”

  洛豐奇道:“這可是最好的酒樓啊,四哥,你怎麽不去?”洛充見洛天駒神色有異,忙拉住洛豐道:“四哥不去,我們也不去,四哥吃什麽,我們跟著四哥去就是了。”洛天駒道:“不必了,我自己走走,你們找家飯店吃了就好。吃飯錢夠不夠?”說罷伸手入懷,要掏些銀票出來。洛充忙道:“不要不要,有錢有錢,四哥我們先走了,明日再見啊!”說罷拉著洛豐一溜煙的跑了,其余弟子大多都是洛天駒的小輩,見兩位師兄都跑了,齊聲笑道“師哥回見!”嘻嘻哈哈的跟在二人身後去了,隻留下一道人影站在原地。洛天駒一怔,看向一旁的洛符澪,洛符澪是洛評長女,比洛天駒要小兩歲,這番南下,神都派便是由洛符澪帶隊。洛符澪笑了笑道:“我可算是插得上話了?”洛天駒頓感尷尬,道:“你也在啊。”他方才只顧著跟洛充洛豐搭話,不曾注意洛符澪也在其中。

  洛符澪笑道:“沒有我,這群猴崽子能一路走來福建?”上前兩步問道:“怎麽,姓向的兄弟惹你生氣了?”

  洛天駒經她這麽一提,心中火氣又起,想到她不知這兩兄弟幹了什麽事,歎道:“你...你要去赴他的宴嗎?”洛符澪搖搖頭道:“你不去,我還去什麽?你看不上的人,我幾時看得上了?”

  洛天駒心裡稍慰,道:“向老爺子一世英名,誰知竟出了這麽兩個孫兒,唉,武夷派百年基業,若是落於他二人之手,那可萬事休矣了。”洛符澪道:“別這麽想,除了他兩個,武夷派三代弟子就沒有能人了嗎?”

  洛天駒想到向中行,眼睛一亮:“有!那個人,他,他才是真正的落雁劍傳人,有了他在,七劍再次會集,定能打敗雨無正。”眼睛又忽的暗了下去:“可是劍仙、劍癡二位傳人尚未找到...唉。”

  洛符澪戳了戳他道:“都說了別想這麽多,車到山前必有路,走的一步是一步。你又何必暗自傷神?”突然間想起了什麽,笑道:“劍孤的傳人,你找到了?”

  此時二人漫步而行,洛天駒聽她這麽一問,不假思索的答道:“找到了,只不過現下又丟了,不知道他去了何處。”洛符澪笑道:“聽說澐兒很中意他,是嗎?”洛天駒一怔,扭頭道:“你,你問這個...”洛符澪笑道:“怎麽?我不興問嗎?”洛天駒道:“我說了澐兒要生氣的。”洛符澪道:“哦~那我不問了。”洛天駒緩了口氣,點了點頭。

  洛符澪道:“那就是喜歡,是吧?”

  洛天駒猛的咳嗽一聲:“我,我可沒說。”洛符澪笑道:“是啊,你沒說,可是我知道了。若是有機會,我可得好好看看那是個什麽樣的人物,給澐兒把把關。”

  洛天駒想想蘇劍雲的樣貌衣品,多半是入不了洛符澪的法眼,苦笑道:“你這個堂姐,倒是比我這個親哥還來勁。”

  洛符澪道:“當然了,我那幾個妹妹裡就屬澐兒跟我最親,我疼她是應該的。要是什麽不務正業、放蕩成性的人也敢上門提親,我一腳就把他給蹬出去。”

  在二人身旁的一家飯店門口,蘇劍雲做好準備,醞釀情緒,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經足夠像了乞丐,這般模樣前去討飯,就算是再怎麽心狠的店家也得心軟幾分,給他二兩飯吃。便在他踏進店門要開口的那一瞬間,一股寒意自身後襲來,冷不丁的打了個噴嚏。這一個噴嚏甚響,一個大廳的人都齊齊看向了他。

  蘇劍雲本來打算隻跟店老板打招呼,從未料到會有這麽多人看自己,一時間腦袋空空,把方才想好的話通通都忘記了。一張大桌上的人起身道:“是丐幫的前輩嗎?若是不嫌棄,來跟小可們拚一桌吧。”

  蘇劍雲這才注意到這家飯店被一所門派包圓了,坐在裡面的都身著統一派服。應道:“啊...我,我不是丐幫的。”

  那青年笑道:“我們福建人常說,有緣即是客,今日相逢在此,我們又是東道主,請您勿要推脫。只是這都是些粗茶淡飯,只怕怠慢了您。”

  蘇劍雲自出生以來,鮮有聽到這等溫柔體貼的話語,心中一暖:“這人真好,不嫌我衣服舊爛身上沒錢。上次遇上這樣的好人還是碰到天駒的時候。”見那人濃眉大眼,身材壯碩,身上衣衫與其他人格格不入,是件錦衣,行禮問道:“請問各位派別名號?”

  那青年回禮道:“在下向中行,這些都是我同門師弟,我們都是武夷派門下。”

  蘇劍雲道:“原來閣下就是‘驚世才’。”又道:“七劍傳人?”

  向中行道:“不敢,那只是江湖上朋友們的謬讚。在下確實有幸蒙受掌門向北天傳授過劍法,‘傳人’二字愧不敢當。”

  蘇劍雲笑道:“幸會幸會,在下...”他本想以真名示人,但話到嘴邊猶豫了片刻:“我要不要此刻說了真名?若是被人認出,行動就多有不便,心中疑點尚未全清,還是先小心為好。等英雄宴辦完了,再找他賠禮好了。”道:“在下蘇暮雲。”蘇暮雲是他拜師前的名字,師從谷創平後谷創平為他更名“劍雲”。他想自己以本名示人,不能算是行騙。

  向中行道:“蘇兄請了。”拉著蘇劍雲坐下,飯桌上大多都是些菜蔬瓜果,米飯也是糙米,並無酒肉之食。向中行喊來一名弟子道:“去街上買些酒肉來。”那弟子輕聲道:“大師哥,你哪來的錢呐?”向中行為門派辦事甚多,可向東明、向西興兄弟一直克扣本應給他的銀兩私充腰包,其余長老討好他兄弟二人,加上自己平日裡也沒少克扣外門弟子的錢財,因此層層相護,對此不加理會。向中行平日裡的生活一直拮據,但他對日子同樣拮據的外門弟子們卻十分大方,常常以慶功為名邀請眾人宴席。眾外門弟子知道師兄攢錢不易,也就紛紛推辭不去。今日向中行仍要自掏腰包買些別的酒食犒勞眾師弟,大家拚了命的拒絕,這才作罷。但是現下蘇劍雲誤打誤撞來了飯堂,向中行也就借此機會想命人去購辦些酒食,一來邀請朋友,二來讓諸位師弟師妹也吃些葷腥。

  向中行道:“去吧。”說罷自懷裡掏出一個小包,包裡有些凸起,想來都是碎銀。蘇劍雲看出這些弟子們都無甚閑財,道:“向兄好意在下心領,只是在下久不進食,一下子油水太多,只怕肚裡要翻水,這般菜飯已是甚好,勞您的心了。”說罷端起碗筷笑道:“在下先請了。”夾菜送粥,吃了起來。

  向中行一怔,見蘇劍雲吃的津津有味,一時拿不定主意。那名外門弟子立時領會道:“客人說的對,日久不食,若是猛的一下補得好了,反而適得其反。待客人調養好了脾胃,咱們再宴請不遲。”將向中行的荷包推了回去。

  其他弟子也紛紛應和,向中行見客人已經婉拒,師弟們又斷然拒絕,不好再提。聽蘇劍雲說喝粥能調脾養胃,便讓後廚再煮些粥送來。

  蘇劍雲問道:“向兄,你穿的黃衫,那就是貴派的內門弟子了,怎麽不去醉軒樓啊?我方才從那過來,穿黃衫的人都把那裡擠滿了。”

  向中行笑了笑道:“比起山珍海味,還是這些飯菜對我胃口。”蘇劍雲點頭道:“那倒也是,人人口味不同嘛。”二人夾著青菜蘑菇,喝著糙米稀粥,談笑間十分意合。二人都是底層出身,蘇劍雲身無閑財,處處受人冷眼,向中行困頓時曾受人萬分欺辱,談及欺壓霸凌之事時十分情投意合。向中行瞧不起那些享錦衣玉食卻行禽獸之行徑之人,反而喜歡與普通百姓結交。蘇劍雲只要別人瞧得起自己,便願與之結交。二人越談越投緣,向中行伸出右手道:“蘇兄,請把手伸出來。”蘇劍雲依言伸出右手,兩人握在一起。

  向中行道:“你我本無緣,今日相見,向某三生有幸,本想與蘇兄結交。可門規在身,難以相委,深以為恨。今日立誓在此,他日蘇兄若是有求有難,但要不違天理、不悖人倫、不害同門、不欺良善,縱使千難萬難,向某必當前往相助。羅天諸神,祖宗明靈,實所共鑒。”

  蘇劍雲心血上湧,應道:“蘇某亦然。”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在這間不起眼的小飯館中,劍孤之徒與劍魂之孫立下盟誓。此時的兩人尚且不知,這一道盟誓背後,將會是如何的血雨腥風、屍山血海,此誓一發,又將使多少人屍不入土、魂不歸鄉。可世事總無常,天道亦亦然,今日之事,不愆於數語,明日之果,不變於有常。

  二人並肩而坐,向中行笑道:“這般菜食,實在寒酸。”蘇劍雲道:“與人交者,非酒食也。我身心皆窮,你身富心窮,這般菜食別人覺得寒酸,咱二人也不會覺得。”二人大笑,以粥代酒,開始較量起誰喝的更多來。

  蘇劍雲忽然問道:“向兄。”向中行道:“叫我中行便可。”蘇劍雲道:“中行,貴派這番大張旗鼓宴邀群雄,已經好幾日了。不知道都來了幾家門派?”

  向中行皺眉道:“原本山下過往人客一應由我登記在冊,可近日來卻交由我師弟向西興掌管。這其中緣由,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因此城中來往人客眾多,可我也不知究竟來了多少門派。”

  蘇劍雲皺一皺眉,心中疑慮更甚,他隱隱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可他對武夷派一無所知,又不熟地形,不知道該當從何處查起。心想:“我腦袋笨,若是有個聰明人在我身旁問問就好了。中行身邊這麽多人,我也不好過問太多。”

  向中行心中的疑點積攢更多,向北天許久都不曾露面,山上山下忽然換防,向東明與向西興掙走了自己手中的大部分權利,而向北天又送來了掌門令,還有那些不明所以的話語。他一連幾日憂心忡忡,若非今日遇到蘇劍雲心情舒緩,多吃了些飯菜,只怕不出數日便要病倒。他心中的疑慮無從說起,心想此處人多不便說明,開口道:“蘇兄,咱哥倆出去走走如何?”蘇劍雲當即明意,應道:“好啊。”向中行付了飯錢,命眾弟子飯飽之後自行回山,與蘇劍雲出了客棧。

  二人走在街上,蘇劍雲看著街道旁燈火闌珊,民眾喧囂,一片繁華氣象。不禁想起了那日與洛天駒初遇,二人也是這般逛夜市心想:“天駒定然在這城中,只是不知何時能見到他”。

  便在蘇劍雲心中所想之時,他身旁的一間酒樓上,洛天駒與洛符澪剛剛坐定,點上了幾碟小菜,幾樣飯食,等待店家上菜。洛天駒看向窗外,心中忽想:“不知劍雲會來此處嗎?”這一恍惚,蘇劍雲已從他眼下經過。

  蘇劍雲與向中行走出數步,蘇劍雲道:“中行,方才我有所顧慮,相告的是舊名。”

  街道旁來來往往的行人甚多,從步履之中可以看出大多都是武林中人,其中不乏有認得向中行的,紛紛上前客套行禮。向中行十年藏鋒大器晚成,武林人稱其為“驚世才”,在江浙湖廣一帶名氣甚大,路上碰見了曾敗於他手的青城派文滄海、峨眉派袁文峰、衡山派田問山也紛紛前來問好,只不過眾人都隻認得向中行,卻不認識蘇劍雲,見他衣著破爛,隻當他是個跑腿的小廝,不加理會。

  走了一會,在道路兩旁見到了一家投壺的攤子,一群少年正圍著攤位觀看起哄。蘇劍雲玩心頓起,道:“上那看看。”走到近處,圍觀的人見到向中行,紛紛避讓。只剩兩個少年蹲在前圍竊竊私語。圍觀人中有一少年與地上那二人身著同一派服,推了推地上那少年道:“喂,向爺來了,快起來。”蹲在地上那少爺擺了擺手道:“哪個向爺?”另一個少年悄聲道:“不會是氣四哥的那兩個向爺吧?”先前那少年道:“呸,那也配稱爺?”那兩名少年站起身回頭看去:“哦,是這個向爺。”

  那兩人正是洛天駒的堂弟洛充與洛豐,兩人少年嘴饞,躲開了哥哥姐姐,在路旁買了些零食小吃吃了,就開始在路邊玩耍。二人見路邊有投壺可玩,便把其中一個比作向東明,另一個比作向西興,揚言道要把這二人萬箭穿心,給四哥出氣。在這裡丟了半天,壺中箭羽也隻寥寥幾根。

  向中行曾登門拜訪過神都派,二人見過向中行,喊道:“向哥。”向中行笑道:“神都派的兩個小少爺,在這裡玩起來了?”洛豐應道:“是啊,好不容易四哥引走了澪姐,我們這才偷空來玩會。”洛充見向中行身邊跟著蘇劍雲,道:“咦?我好像見過你。”

  那日洛府遇襲,洛充曾隨著神都派一同前去營救,只不過趕到之時洛天駒已將事情平定。次日洛天正大擺宴席,洛充也曾到場,洛豐是庶子,當日未被帶去。洛充在宴席中本想著洛天駒坐在一起,但是當時洛天駒身旁已經坐滿了人,隻得作罷。後面武詠文向蘇劍雲發難時他曾看見,只是不知道為何武詠文為何突然毫無征兆的離去。後面陳弁言那一聲大叫時,眾人的目光紛紛看向那裡。洛充當即就想:“那裡好熱鬧啊,可惜我坐不過去。”見蘇劍雲面帶笑意的坐了回去,洛天駒與洛澐都與他交談甚歡,朝他仔仔細細審視了一番,發覺這人自己並未見過,想來是四哥新交的朋友。可是依著洛澐的性子,四哥新交的朋友,她未必會如此歡喜,那料來是與二人有大關系的人了。再過片刻,王遷出來邀武,其余眾人都奈何他不得,又是蘇劍雲將他銳氣大挫。洛天正當即認出了他的師門,眾人才知他是大名鼎鼎的“劍孤”之徒。洛充一直以來不喜歡王遷,那日蘇劍雲以鞘化鋒,奪去了王遷手中長劍,這一式在洛充眼中簡直帥氣萬分,當下將蘇劍雲的身影牢牢記在了心裡。這下見了本人,思索片刻,當即喊道:“啊,是你!”大喜過望,跪地拜道:“雲哥,你好!”拜了下去。

  這一下出自所有人意料之外,周遭人群裡都認得洛充是身世顯貴的公子,更是把著神都派職務的大家之後,如此一個人物竟然當街對一個衣著破爛貌若乞丐的人下跪,實在是聞所未聞。眾人齊刷刷的看著蘇劍雲,都認不出他是什麽門道。

  洛豐問道:“哥,你跪他幹嘛?”洛充起身敲了敲洛豐腦袋道:“笨蛋,我跟你說的那個用劍鞘把王遷手裡的劍奪走那個人就是他啊!”洛豐恍然大悟道:“哇哇哇!”跟著跪了下去,二人齊聲道:“雲哥,你別嫌棄,教教我們倆這一招吧。”蘇劍雲以鞘化鋒的傳言還沒傳到福建,再加上洛天正顧及王秉臉面,嚴禁當日看到的門派弟子傳播。王秉顧及顏面,更是閉口不談。是以尚未散發到人人皆知的地步。周圍圍觀的人聽了,仍是無多大波瀾。

  向中行原本不明其故,聽二人說起“以劍鞘奪走劍鋒”這事,大悟道:“你是蘇劍雲?那怎麽...”蘇劍雲道:“我本名暮雲,師父給我改的名。”向中行拜入師門之後也曾改名,但他留戀父母取名之恩,成名之後又改了回去,道:“原來如此,父母之情,師父之恩,二者皆重。人有二名,也不奇怪。那我仍是喊你暮雲。”

  蘇劍雲問道:“你們兩個是誰?我怎麽從來沒見過?”洛充道:“我是神都派門下弟子,叫洛充,這是我弟弟洛豐。”想起蘇劍雲與洛天駒交厚,又道:“洛天駒是我們四哥,你認得的。”蘇劍雲道:“是天駒的弟弟?我怎麽沒聽說過?”洛充道:“我們是堂兄弟,我爺爺跟四哥的爺爺是兄弟。”蘇劍雲道:“是嗎?”他已經沒了親人,不知道表親堂親之分,將那兩個人拉起道:“既然是天駒的弟弟,不必這麽見外,你想學奪劍那一招?”二人連連點頭。蘇劍雲笑道:“那招學起來可不容易,我練的時候常常握不準盡頭,老是砸手。”洛充道:“不怕,只要您肯教就成。”

  蘇劍雲心想這一招是師父專門為了破解王秉“魑魅劍”所創,不好輕易示人,更別說是傳招相授了,自己尚未出師,不可收徒,總得上報了師父才行,道:“你們先把自己門派的劍練好了,到時再說。”洛豐不滿道:“練到什麽樣才算練好啊?”洛充卻見蘇劍雲並未拒絕,那便是有望,喜道:“那沒問題!”回頭向洛豐道:“咱們把劍練到跟四哥一樣,可不就是練好了嗎?”洛豐一聽有了目標,喜笑顏開道:“對啊。”轉念一想又沮喪道:“練到跟四哥一樣?那得猴年馬月啊?”洛充罵道:“沒出息,這點志氣,也想跟著師父學劍?”他已經把蘇劍雲稱作了“師父”,洛豐畢竟年少好哄,挺挺胸膛道:“說的對!走,咱們這就讓澪姐跟四哥陪咱練劍!”說罷,二人手挽手一起跑走了。

  經二人這麽一逗,蘇劍雲跟向中行相視而笑,心中都暢快了不少。二人繼續前行,初看四周人頭攢動,隻覺堵的心慌。現在看來,才感受到濃厚的市井氣息,所見所聞皆感熱鬧。

  向中行思索片刻,開口道:“暮雲,我有事想與你相商。這事我思索許久,只因身無知己心腹,不敢輕易示人。”蘇劍雲聽他語氣嚴肅,道:“實不相瞞,我也有諸多疑點不知從何說起。”向中行道:“哦?那你先說說看。”

  蘇劍雲道:“今日那夥人在城中鬧事,武夷派卻在城中無所防備,直到事情越鬧越大才遲遲出面,不像尋常做法。”向中行道:“原本派中對此城設有防備,但是突然撤防,將原有人手都撤到了半山處。而城中防備之責,也由我換成了向東明承擔。”

  蘇劍雲奇道:“這是何故?”向中行搖了搖頭道:“不清楚。”將門派近日來諸多變故與疑點都告知了。蘇劍雲沉吟片刻,心中不安更甚,問道:“你今日下山平亂,見過姚斌洪嗎?”

  向中行道:“姚斌洪?川桂三蛟?不曾見過。”蘇劍雲歎道:“是他。”將姚斌洪如何從中作梗,導致群雄兵刃相見最後死傷眾多的事情一一說出。向中行越聽越怒,雙掌狠狠一拍,道:“他這麽做,卻是何意?”蘇劍雲道:“當今最迫切要知道的,不知他為何要這般做,而在於他為何敢這般做。”向中行驚道:“你的意思,他背後有人指示?”蘇劍雲點頭道:“多半是,否則他一個小小的雲霞派,哪裡來的膽子跟這麽多門派為難?他惹不起,他身後那人又定然惹得起了。”

  一陣風毫無征兆的刮來,蘇劍雲微一哆嗦,向中行身上起了一層冷皮:“那你說,他背後會是...”蘇劍雲道:“我就怕是...”二人相視一眼,沒人敢把話繼續說出口。

  向中行神情頓時肅穆:“我得回一趟門派,一定要見到掌門。”蘇劍雲忙道:“不急這一時,現在敵在暗,我在明。況且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滲透其中,不可請勿妄動。”他二人心中疑點雖多,但疑點仍是疑點,猜測仍是猜測,二人都是胸無鬥磨的武夫,想不透這其中的諸多緣由:向北天多日不出,不知是否遭到不測,可是向南雄仍在運轉門派事務,他與向北天是骨肉至親,江湖上頗享譽名,要說他會做出逆天理背人倫之事,無人會信。而向南雄撤走南平城防,調任向中行巡查各地,是以城中住客與防備天教滲透之名義,名正言順。向東明與向西興兄弟往常就擠兌向中行,從他手中奪權稀疏平常。而向西興封山戒嚴一事,向中行無權過問,但是東山腳下是片荒地,也沒什麽稀奇古怪之處。可是武夷派中與向中行交好的長老、師傅都前前後後的調離門派,許多心腹的外門弟子紛紛被禁足。向中行也隻道是對他的欺壓,視以為常。可是這諸般狐疑始終存於心中,無從解釋。蘇劍雲被天教追殺十年,十分敏銳。今日對姚斌洪的懷疑形成之後,不安之感越發強盛,隱隱中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就要發生。

  二人隻覺得現下的處境猶如隔紙觀火,只差一人捅破,自己就可想通種種緣由。可是偏偏想不出捅破這張紙的方法,而二人身旁有無擅長謀略之士,一時間都拿不定主意。

  向中行日落之後定要回山,向蘇劍雲道:“離英雄宴召開尚需三日,我回到門派,明裡依舊,暗裡調查。你在外面也要處處小心。”

  蘇劍雲應過:“這三日中咱們別再見面。這的人對我面生,我暗中行事方便。”二人互相道別,向中行上馬回山,夜色跟在他的身後。蘇劍雲轉身走入城中,斑斕的燈火將他籠罩。

  當啷一聲,洛天駒放下酒杯,皺眉道:“這其中恐怕另有內情。”

  洛符澪問道:“什麽?”

  洛天駒道:“我心裡一直有個堵,難以疏解。那日我們碰到了天教活水堂堂主,依他的話來說,他一人鬥贏我們不成問題。可是一動起手,他就連連敗退,逃走了去。但是...”眉毛皺的更緊:“我跟他交手時,他不經意間就能擺出破解之法,但是立馬就撤回招數向後閃避,這又是何意?他既然真的鬥得過我們,又為何會這般故意敗退?”眼中精光閃爍:“還是說,他就是想讓我們以為天教只是胡謅大話,都是些浪得虛名之徒,從而放松警惕?”

  洛符澪道:“依你這話,那天教恐怕不會隻單單對你出手。”洛天駒猛然道:“對啊,他若是如此想法,定然會對其他門派也出手劫道。”起身道:“我得去問問,還有那些門派被劫了道。”洛符澪道:“你就這般問嗎?見人就問路上有沒有見到天教?這麽搞不鬧的人心惶惶才怪呢。”

  洛天駒一怔:“是這個道理。”又坐了回去,扶額道:“那我該當如何?唉,可惜秦音不在身邊。”隻覺得疑慮焦心,可是不知從何下手。自己這點疑慮縱然無從查起,若是貿然詢問,只有引發騷亂。而天教不可能同時襲擊所有門派,那麽那些受了襲擊的門派極有可能不對自己道出實情。想到此處又突然想起另一茬事來:“天教這般大張旗鼓,只是為了使人誤會?兵法雲,避實擊虛。他明面上弱不可擊,那暗地裡呢?他想藏什麽?這是對整個武林下的一盤棋,那...”一個極為恐怖的念頭湧上心頭,洛天駒猛然站起,帶的長凳翻倒、酒杯橫飛。洛符澪一驚,問道:“你幹嘛?”

  洛天駒抬頭望天,環顧四周,心中懼怕如深淵大海,源源不斷的湧上心頭,看到的人越多,心中懼怕更甚,猶如一個個笑裡藏刀的教徒,要把自己一刀刀的活剮。洛天駒額頭冷汗涔涔而下,身形微晃,連連後退的幾步,周遭人看他的目光猶如一把把冰刃插在胸口,隻覺恐懼猶如一隻猛獸,已經把自己籠罩在了爪牙之下。

  茫然間有人喊道“四哥!”洛天駒如夢初醒,一陣風自窗戶吹入,全身打了個激靈,伸手揩了揩冷汗,回頭看去。

  洛充與洛豐兩兄弟上了樓來,滿面喜色道:“四哥,猜猜我們看見誰了?”洛天駒定一定神,將那個恐怖的念頭丟在腦後,問道:“誰啊?”洛充搶先到:“蘇劍雲!把王遷劍...”他本想說“把王遷劍奪了的那人”,話到一半突然看見洛符澪眼神陰沉,連忙住口。

  洛天駒喜道:“他在哪裡?”洛豐道:“剛剛那邊,投壺那。四哥,他說只要我們把劍練的跟你一樣,他就把那招交給我們。”洛天駒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樓下擺投壺的攤販已經開始收攤,哪裡有蘇劍雲的身影?舒了口氣,心想:“那個念頭隻可與劍雲說起。雖然可怖,但終究只是個猜想,況且這猜想對武夷派冒犯太大,不可輕易說出口。”看了看弟弟妹妹,心中念頭更為堅定:“無論如何,我都定要護好他們。”摸了摸洛充洛豐的腦袋道:“好,你們努努力。”向洛符澪道:“我去找一位舊友。”洛符澪問道:“就是那個蘇劍雲?”洛天駒點了點頭。洛符澪笑道:“那我跟著你一起去啊,正好讓我見見是何方神聖,讓你們兄妹這麽念念不忘。”

  洛天駒不曾想到洛符澪仍惦記著給洛澐把關一事,當即一愣,道:“今日...恐怕不太方便。”洛符澪問道:“哪裡不方便?”洛充洛豐圍著洛符澪道:“確實不方便,澪姐,你再跟我們套套招吧。”

  洛符澪道:“平日逼著都不練,現在想起用功來了?”敲了敲二人腦袋。洛充捂著頭笑道:“要把劍練的跟四哥一樣,那四哥自然是教不會的了,哪裡有人能把徒弟教的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因此只有麻煩澪姐你了。”洛豐道:“就是就是。”

  洛符澪道:“今日不成,我跟著你四哥去見一人呢。”洛充忙道:“不急這一時嘛,澪姐,你把我們教的跟四哥一樣厲害,師父自然就會來教我們劍招了,那你可不就見到他了嗎?”洛符澪奇道:“他還答應教你們練劍了?這就把師父都叫上了。”洛豐道:“對啊,師父沒說不教,那可不就是教了嗎?”

  洛符澪哭笑不得,看著洛天駒道:“喂,他究竟多大魅力,怎麽洛家人都被他迷的五葷三素的?還有,你總不能丟下我自己走吧?”洛天駒看著這一幕,倒也有些忍不住笑意,笑道:“你見到他自然就知道了。”心想:“劍雲不知道走到了何處,這城中甚大,一時半會也尋不到,明日再找不遲。”走上前去,與洛符澪一同勸說洛充洛豐兄弟。

  夤夜,武夷山東山腳下。

  一片火光打亮了一片土地,地上滿是施工加點的痕跡。

  一座大門前,兩名巡夜的內門弟子察覺異樣,拔刀喝道:“什麽人?”但見月光之下,一叢樹林晃了晃,一道瘦長的人影走了出來道:“我。”

  那兩人將燈籠向前打去,見那人面如菜色,笑意微現,乃是白日大鬧南平城的姚斌洪,紛紛收刀行禮道:“姚師傅。”姚斌洪點點頭道:“在裡面嗎?”兩人道:“是,掌門恭候多時了。”姚斌洪洋洋得意,吟著小曲踏進了大門。

  那兩位弟子不再說話,打著燈籠,向遠處走去。

  腳步聲漸行漸遠,終於聽不見了。月光之下,不聞蟲鳴,只有遠遠傳來幾聲鳥鳴。

  一道身影悄悄摸了上來,將剛才的一切盡收眼底。隨後,他微微挪步,極輕極輕的開始繞牆而行。不出數步,又是兩名弟子守夜。黑影悄悄繞開,但走不出幾步,又是同樣的二人守夜。天色昏暗,看不清太多,黑影不敢輕易冒進,也不願就這麽離去,悄悄伏在了夤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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