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派駐出來常駐洛邑城的,顯然是脫離了秦國的中心權力機構。
不管怎麽表現,秦國國內都不知道他的情況,反而如果有事情沒做好,比如諸侯國兵力調動的信息沒有傳回去,卻會被認為做錯事情了。
在這種條件下,被派駐的人,當然會想著好好表現,取得一定的功勞然後再調回去。
當思柔酒舍的酒出現時,他自然是會覺得釀酒的方法是一個很好的晉身之道,也就想要把這個東西拿回國內,給對應的貴人。
呂繚顯然是看出了對方的心思,所以才會一直拒絕與對方見面。
他想的是利用這個釀酒方法幫助他脫離此處,完全不考慮這樣做會對呂繚他們在洛邑城的行動會有什麽影響。
原本只在洛邑城售賣的酒,突然出現在秦國境內,別人哪怕懷疑是秦國人施展手段拿到的,卻也不免想到兩者之間的關聯。
而只要這樣聯系在一起,就能給他們帶來不少的麻煩。
這顯然不是他考慮的內容,他只在乎能不能幫助自己脫離此地。
薑出給遊敢講明了其中的彎彎繞,讓遊敢覺得還是不要和對方接觸的比較好,否則被坑了都不知道是因為哪裡。
“只是,如果一直不見的話,今後的行動上,也是麻煩。”魯敖說道,其實他們所能借用的最大力量就是來自於這種官方性質的派駐,如果真得罪了對方,他們所能獲得的支持也就只有他們自己了。
“那看怎麽應付過去吧,”遊敢說道,“我們短時間內需要一直在這邊活動,而他想要離開,雙方的目的是衝突的。”
魯敖歎了一口氣,這樣的事情也就只能他去做了,只是能不能安撫住對方,他沒有信心。
接觸了遊敢他們這麽久,魯敖自然能夠認識到雙方的差距。
他們幾人才來洛邑城沒多久,就攪動如此大的事情,他很清楚這些人哪怕是“被迫”來的這邊,憑借他們的能力,也很快離開。
至於原本派駐在洛邑城的,他要是真有能力,就不會等到現在了。
“這樣的話,我們就很難借用秦國的官方力量了。”魯敖說道。
“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借助秦國的官方力量,”遊敢坦然的說道,“既然是間諜,我們能依賴的也就只有自己,其他任何的外部力量,都可能讓我們暴露。”
“現在,我們假扮的是韓國貴族,明面上所能借助的力量,也就只有韓國的勢力了,任何其他勢力,都可能引起別人的懷疑。”遊敢鄭重地說道。
“沒有那麽嚴重吧,只要找好借口,未必不能遮掩過去。”
“假的終究是假的,不管做了多少掩飾,終究是沒辦法掩蓋過去的,一旦被別人抓住一個問題,很可能我們一連串的事情都暴露了。”
關於各種間諜的故事,遊敢也算是了解,什麽大名鼎鼎的“劍橋五傑”之類的故事,也曾成為網絡上各種流傳的經典。
這些故事,之所以能夠被遊敢所了解,恰恰是因為他們犯了一個極小的錯誤,才會導致這種結果。
現在輪到自己成為了間諜,遊敢自然是下意識地十分注重這些細節。
只是他忘記了,那些他看過的故事,和現在差了兩千多年,有些手段還沒有迭代到那種程度,他是屬於自己給自己上了難度。
遊敢給出的理由,薑出也不好出面反駁,也就只能先按照這樣的安排去做了。
……
在高環和姬延相繼表態之後,呂繚也終於難得的休息了下來。
想要侵入作坊的人員也大大的減少,讓他有機會坐下來和嚴累好好的聊一聊。
“你的身手,絕對不是一般人所能夠擁有的,也不是那些外面的遊俠兒,是經過戰場廝殺的。”嚴累正身跪坐在呂繚面前,這些天他一直近距離觀察呂繚的身手,呂繚很難再掩飾了。
“現在這個時代,又有幾個人不會經過戰場廝殺呢?”
“那你是魏武卒,還是秦銳士?亦或者是趙邊騎?”嚴累猜測著呂繚的出身。
“就一定是這些出身麽?”
“你這樣的身手,進入了軍隊中,不可能放在普通的軍隊士卒裡面,必然是軍中精銳。”
“你觀察的很仔細,只是還不夠仔細,否則你早就看出了我的身份,”呂繚說道,“或者,你已經看出來了,只是你自己不願意相信罷了。”
嚴累聞言,沉默了下來。
“我的身份沒有暴露,你還有理由留在這裡,如果我的身份暴露了,你就需要考慮是不是離開了。”
作為知曉嚴累身份的人來說,他很清楚這種選擇,秦韓兩國緊鄰, 相互之間的戰爭數不勝數,政治上雙方或許會有這樣那樣的合作,但是,對於他們這些小卒來說,有時候可能更會介意對方手裡有幾條自己同伴的性命。
那些公孫勇委托自己好友“送來”的材士裝備,嚴累一眼也能分辨出裝備的來源。
“我只是不知道我這樣做,對不對。”嚴累開口說道。
“不管因為什麽理由,你已經逃離韓國了,韓人現在也認為你是一個逃兵,一個刺殺韓相的刺客,更何況,被你乾掉的材士小隊,都是真正的韓人,韓軍精銳。”
“你覺得你的韓人身份,他們還會認同麽?”
“我是被逼的!”嚴累的聲音提高了許多,似乎這樣便能說服呂繚,表達出自己的無奈。
“我知道。”呂繚面色平靜,“但是,他們知道麽?”
“我不過是想回報他當初對我的恩情而已,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今天這樣子。”
“讓你刺殺韓相的,是公叔大夫還是公仲大夫?”經過宜陽城一事,呂繚倒也明白此時韓國國內的政治鬥爭了。
“你怎麽……怎麽……”嚴累沒想到呂繚會問的這麽直接。
“如果你多了解一下韓國朝堂的消息,就會知道兩者爭鬥激烈到了何種程度。”
相比於嚴累一個人孤立無援,獲取不到什麽消息,呂繚哪怕是沒有經歷過宜陽之事,通過秦國的消息網,也多少能夠了解一些。
這就是個人和有組織依賴的區別,畢竟,在這個時代,個人想要獲取一點政治相關的消息,也只能聽一聽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