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餅子!”
一看到烙餅,好久沒吃過白面的羅秀兒的口水立即都下來了。
一口咬下去連聲叫香。
“慢點吃!”
“這冷餅子硬,可別噎著!”
看著羅秀兒狼吞虎咽,黃桂珍一邊道謝一邊招呼,一口下去卻是訝異出聲道:“楊振你這烙餅是怎做的啊,怎麽這冷餅子居然一點都不發硬,而且還這麽香?”
本以為黃桂珍是吃人嘴軟。
沒想到咬了一口,楊振發現自己這餅子還真不但相比普通烙餅吃著香,而且還一點都不像普通烙餅那樣,冷了就硬邦邦的一塊,咬都咬不動,吃著格外暄軟。
雖然大概猜到可能是因為加了豬獾油的關系,不過楊振也沒多說。
畢竟他和黃桂珍的關系雖說不錯。
但到底是外人。
背著那麽多的野物本來就已經夠讓人眼紅的了。
要再給知道自己還打了隻光出的肉都二三十斤的豬獾。
即便嘴裡不說啥,但難保心裡一點都不嫉妒。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卻不可以無。
即便再不聰明,但兩世為人。
故意顯擺給自己找麻煩這種事,楊振自然不會乾。
吃完餅子,直接趴在河裡咕咚咕咚灌了一氣兒的溪水,跟黃桂珍換了背篼之後,便再次上路。
雖然羅秀兒累了需要背的時候,幾乎都是黃桂珍自己背。
但即便如此,僅背篼裡五六十斤的蘿卜紅薯青菜,就依舊已經足夠讓楊振感受到了黃桂珍的不易了——畢竟才不過幾百米,他就感覺自己有點邁不開步了……
自己都是如此,他是真不知道黃桂珍到底是怎堅持下來的。
“要不行的話,還是我來吧!”黃桂珍道。
男子漢大丈夫。
楊振當然不可能承認自己不行,只能咬牙堅持,同時笑話表示要早知道黃桂珍家居然還有這麽多的存糧,自己就該多到她家蹭幾頓飯吃。
那樣的話,估計就能少挨幾天餓了。
“我家要真有這麽多存糧就好了!”
“我這可都是賣了自家自留地裡的蘿卜青菜啥的,拿錢跟村裡人偷偷買的!”
說到此處,黃桂珍略顯得意,表示若非如此,自己怕早就沒東西賣了。
哪兒能像現在這樣,幾乎天天往504所跑。
“賣自家吃不完的東西,被抓了估計問題也不大!”
“但桂珍姐你這倒賣倒賣,那可是妥妥的投機倒把,這要給抓了可不得了!”
楊振聞言嚇了一跳,同時也有些好奇。
畢竟現在還沒包產到戶。
即便因為孤兒寡母沒去參加修堤建壩大會戰,但村裡的派工,那可都是需要天天出的。
這天天偷偷做小買賣不出工……
黃友明能乾?
“現在冬天村裡沒那麽多事!”
“少幾個人出工,年底就少幾個人分工分!”
“黃友明都巴不得呢!”
說了些自己假裝生病,黃友明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沒看見了之類後,黃桂珍不忘調侃楊振,表示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這話,那可是他說的。
怎麽她都不怕,楊振自己倒是先怕了。
就在二人說笑之間,前方出現了一道長長的馬路。
在馬路盡頭的群山中,一大片樓房依山而建。
走了足足近五個小時,504所終於到了。
504所,保衛科內。
徐俊陽看著剛剛收到的電報,面色發苦。
電報上的內容,是組織上關於他請調回城的批複。
大概意思就是現在請調回城的人員太多,城裡單位一時間接收不過來,而三線又正好缺少他這種經得起考驗,品質過硬的人才。
所以建議他為了國防事業,再奉獻幾年。
措辭很委婉,似乎還有商量的余地。
但實際上這卻等同於命令。
如果沒有什麽特別的意外,幾乎沒有任何更改的余地。
作為一名在紅旗下成長起來的老兵,如果是早幾年,別說只是讓他在這深山裡的保衛科上再堅持幾年。
便是讓他去堵機槍填大炮,他都會毫不猶豫。
只是一想到年幼的兒女,身體不好的父母親,以及天天吵著鬧著要離婚的妻子……
徐俊陽便不得不硬著頭皮拿起電話,想再跟所領導方面打打電話商量一下。
卻在這時,保衛科陳明小跑進來道:“徐科,我們這邊可都準備好了啊,什麽時候行動啊?”
“行動?”
徐俊陽聞言一愣道:“什麽行動?”
“……”
陳明無語道:“不就是公社因為咱這邊投機倒把的人太多,為防泄密,讓咱們配合公社的方所對投機倒把人員進行整頓——昨兒都說好的事,你忘啦?”
“現在不知道多少的科所都在主動往城裡搬!”
“就咱們這造衛星的所,誰願意來刺探啊!”
知道公社這麽乾分明就是拿著雞毛當令箭,想借著這由頭在縣領導跟前出風頭的徐俊陽聞言忍不住的直翻白眼。
但想到504所雖說是直轄, 地方沒有管轄權。
但到底身處地方,很多事都需要地方配合。
萬一關系真搞僵了,往後很多工作不好展開,徐俊陽便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已經知道。
待會兒有什麽結果再通知自己就行後,便拿起電話撥通了領導辦公室,開始訴苦。
徐俊陽的情況,領導方面也清楚。
從內心來說也挺同情。
只是上級的意思,他也不好不傳達。
也是因此,接到徐俊陽的電話,領導方面面上雖然還是例行公事,但言語之間卻也不忘點撥徐俊陽,表示這事跟他訴苦沒用。
最主要的,還是看徐俊陽自己能不能夠找到接收單位。
要他自己能找到接收單位,那麽請調回城的事,他這邊不但不會卡著,甚至在上級方面,他都還能幫忙說說情,讓上級網開一面。
聽到這話,徐俊陽的臉色不但沒有因為領導的關切而好看,反倒愈加苦澀。
畢竟為了請調回城,不光是他這邊。
便是他妻子吳秀英那邊也是到處努力,求爺爺告奶奶。
就差沒將安置辦的門檻都給磨破。
只可惜什麽辦法都用遍了,但安置辦的王安邦那邊卻油鹽不進,搞的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想到吳秀英說這回要再不能調回去,這婚她就離定了的威脅。
徐俊陽就又是一陣唉聲歎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而就在徐俊陽想著這些的時候,楊振和黃桂珍終於也背著背著背篼,氣喘籲籲的趕到了504所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