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在回春堂，吃過午飯，顧乾腳步匆匆趕到班房。

　　原因無他，上午的值班以練拳為主，下午值班是外出巡視。

　　而新人巡視，履行職責，前期一般有引渡人帶路負責熟悉業務。

　　擱在顧乾前世，就是公司的老員工帶新員工，意思相當。

　　“季兄，你這是！?”

　　在班房喝了杯茶水，顧乾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以扎眼的方式，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季洪，還是那個季洪，四方臉，面容粗獷，眉毛濃密，不苟言笑，腰間挎著斬妖刀，身上還是那一襲熟悉的銅鏽斬妖使製服;只不過，左右雙臂，都綁著白色紗布，紗布裡隱隱有血液染紅，滲透到表面，甚至能看清楚袖口被撕裂的布條。

　　這一幕，讓顧乾不自禁地想起早上那位獨眼壯漢斬妖使，似乎也是同樣，有一隻手臂負傷。

　　加上中午經過庭院時，十幾名斬妖使在罵罵咧咧。

　　顧乾覺得事情好像有點不簡單了。

　　季洪挨著桌子坐下，喝了口茶水，語氣頗為沉重，道:“玄石礦那邊出大事了，陽和村附近大山裡的幾路妖怪，不知什麽原因，居然聯手行動，馮鎮撫和楊頭他們，都在那親自鎮壓。”

　　“目前，已經死了十幾個斬妖使，不過大體局勢，暫時穩住了！”

　　“……”

　　顧乾吞咽了下口水，臉色莫名一白，腦袋空空的。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原打算，找個由頭，讓季洪為他演練一遍元氣壯體拳，順道薅一波經驗的，現在卻是沒開口的心思了。

　　“走吧，帶你去西城巡視，熟悉一下地盤。”

　　季洪喝過茶水，沒有逗留的意思，徑直起身，走出班房。

　　顧乾沒敢停留，尾隨而出。

　　庭院內，許多斬妖使，也都帶著自己的小老弟，出門巡視。

　　雖然在雨尺縣內，有縣衙的快手也會參與巡視。

　　但是，雙方的巡視內容，范圍不一樣。

　　鎮妖樓的斬妖使，巡視的范圍，是察看百姓生活范圍內，是否有詭怪異常或是妖怪行徑;而普通的縣衙快手們，巡視的內容，是普通百姓違法亂紀的事，或是江湖人，聚眾鬥毆等。

　　出了鎮妖樓，大家巡視的地區不同，自然而然地分開。

　　季洪領著顧乾一路向西。

　　在路途中，季洪開始言傳身教，告訴顧乾妖怪或者詭怪的一些詭異行徑。

　　例如，有的妖怪，天生就具有幻化能力，能夠偽裝成人類，潛伏在縣城內當妖族內應。

　　但是，妖怪就是妖怪，就算變了形態，愛吃人肉的習慣還是改不了，時間一久，自然原形畢露。

　　又例如，詭怪，有詭怪出現的地方，周圍的百姓，明顯也會出現異樣的行徑。

　　顧乾認真地聽取。

　　他知道，這些珍貴的經驗，恐怕都是鎮妖樓的斬妖使們，在付出生命之後，一代代流傳下來的。

　　鎮妖樓的歷史，這兩天顧乾也了解了一下，可謂是歷史悠久。

　　在遙遠的古代，鎮妖樓就已經存在。

　　畢竟，自古以來，妖魔詭怪就與人族同時誕生，雙方相互狩獵。

　　所以每個朝代，都有略似鎮妖樓的朝廷機構，震懾妖魔詭怪。

　　例如在前朝，鎮壓妖怪的機構，叫鎮魔司。

　　再往上七百年，鎮壓妖怪的機構，叫淨妖塔。

　　總之，每個朝代，鎮妖樓的機構名稱，有所不同，但職責是一致的。

　　人族與妖魔詭怪的鬥爭，從未徹底斷絕過。

　　正說著，季洪忽然眉頭一皺，轉身看向匆忙而過的一個富態公子。

　　那富態公子身穿華麗的絲綢，搖著扇子，腳步匆匆，香囊傳出的百合香，隨風飄散，香飄周圍。

　　“怎麽了，季兄?”

　　顧乾也看向富態公子，可沒看出什麽問題。

　　“沒什麽，可能是這幾日天天面對妖怪，我敏感了。”

　　季洪搖了搖頭，收回視線。

　　顧乾點了點，倒是有點落空的感覺。

　　“一般來說，幻化人形的妖怪，喜歡藏身青樓、賭坊、客棧等，這些地方流動性強，而且跟縣衙的關系，錯綜複雜，所以即便暴露了，妖怪也能爭取時間逃走。”

　　季洪解釋道，這都是鎮妖樓一點一滴摸索出來的。

　　可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

　　現在的妖怪，都聰明得很，尤其是幻化人形的妖怪，潛伏到人類世界，不斷學習人類的生活經驗。這導致了鎮妖樓的除妖難度，一再提升。

　　過去被奉為金科玉律的經驗，到了如今，說不定已經過時了。

　　邊走邊說，顧乾和季洪，沒多久便是踏入了西城的范圍。

　　相比縣城中心區域的商貿繁華，西城相對要冷清一些，沿街的商鋪，不但數量明顯減少，商鋪的類型，同樣也比較單調。

　　路人的穿衣打扮，也是相應的，沒那麽奢華。

　　“這些既定的路線，你要記住，每次巡視的時候，都要走一遍，周圍的百姓們，若是有情況，第一時間就會到這附近。”

　　走到一條特定的青石街道，季洪隨口說道。

　　顧乾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巡視路線的固定，重要的原因，在於百姓們知曉。

　　“沒事的時候，就隨便走走，反正我們身上的服飾，老百姓清楚。”

　　季洪腳步放緩。

　　顧乾同樣放緩腳步，目光流連在周圍兩邊的住宅樓。

　　古代城市，格局小得多。

　　幾條街道，周圍有多少戶人家， 走了一遍，顧乾心底大致有數了。

　　“大人，大人！”

　　忽然，在顧乾他們轉過街角，正打算換一條巡視路線的時候，一位員外打扮的老者，飛奔呼喊道。

　　“走，有情況！”

　　季洪連忙轉身，奔向老者。

　　顧乾也同樣快步跟上。

　　“老人家，什麽事?”

　　季洪攔住青衣老者，發問道。

　　“大人，大人，我媳婦，我媳婦不見了，肯定是被妖怪抓走了。”

　　青衣老者，說著，眼淚鼻涕都下來了。

　　“老人家，你家住哪，帶路。”

　　季洪皺眉，右手一按腰間的斬妖刀，有些頭疼地問道。

　　普通老百姓遇到稀奇古怪的事情，就是這樣，常常話都說不清楚，就知道哭。

　　“大人，是小的糊塗了，您老跟我來！”

　　青衣老者被季洪喝了一聲，這才有些害怕地清醒過來，緊張慌亂的情緒，也得到了收斂。

　　顧乾腳步跟上，走入巷子。

　　親眼見證這一幕，他倒是有些欽佩季洪的處事經驗。

　　說實話，如果是自己，顧乾覺得，自己可能要花費一段時間，甚至半小時左右，才能穩住這老人家的情緒。

　　然後，詢問一番，耐著性子聽老人家斷斷續續的把話說完，才能進行下一步。

　　一來二往，估計小半個時辰都過去了。

　　還是季兄的操作高明，一句話，直接帶路。

　　直接省去了一番瑣碎。

　　帶路途中，青衣老者，止住了悲傷，開始說起他家媳婦失蹤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