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轉到卡薩瓦營地。
在那道男人的影子附身於馬特之後,又過了大約兩刻鍾,一輛兩廂轎車拐進了營地旁的停車場。
這時,所有人都已經完全清醒,並發現了幾乎精神失常的馬特。幾人連拖帶拽、將他從沙丘棧道邊撤離到了營地小屋的門口,又憂心忡忡地看著他身後多出的那道影子。此刻天光明亮,四周尚還沒有任何人造光源。他們看不見那個影中男人的面部細節,卻也不用擔心他會試圖鑽出地面、突然襲擊馬特。
“替換的人手到了。”史蒂文抬頭看了看那輛剛剛熄火的小轎車,對其余幾人說道。
“新來的傳訊者是誰?”維拉一邊幫著史蒂文架起馬特,一邊問道。
“傑瑞米。”史蒂文說出這名字的同時,下意識地歎了口氣。
“他......很不好相處嗎?”他的反應讓赫伯特有些驚訝,忍不住問道。
史蒂文搖了搖頭,卻又再次歎了口氣。
“傑瑞米他本性不壞,可——”他欲言又止,扭頭看了看被他攙扶起來,卻還在試圖和影子對話的馬特,“這可能是某種職業特征。不知道為什麽,成為傳訊者的人性格裡常帶有某種偏執或是迷戀——”
“史蒂文想說的是,傳訊者往往腦子都缺根弦。”有個聲音突然從小轎車旁傳來,打斷了史蒂文的解釋。幾人抬頭,卻發現黑豹一樣的伊曼妮正從駕駛座鑽出來。她今天用亮橙色的頭巾包住了一頭穗辮,這時正遠遠打量著小隊的幾人。
不知怎的,她打開車門的一瞬間,一股刺鼻的煙熏味道撲面而來——像是燒焦的樹葉,卻不是香煙味,甚至也不是飛葉子造成的氣味。
“這是什麽玩意兒發出的味道?”諾拉一邊捏住鼻子,一邊皺起眉頭。
與此同時,氣味的源頭鑽出了小轎車——那是一個披散著滿頭黑色長卷發、長著一臉大胡子的高個兒白人,舉止中流露出仿佛印度苦行僧一樣的氛圍。他穿了一件豹紋大氅,兩眼乾澀無光,一副嗨到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兒的迷離眼神。關上車門後,他望了望天,又抽了抽一邊鼻子。
伊曼妮聳了聳肩。
“我看他隨便在醫院前的花壇裡掐了點什麽。——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好像是枯掉的天堂鳥葉子。”她以事不關己的腔調答道,“來的路上,他把那葉子點著抽掉了。”
“你都不阻止他一下嗎?”史蒂文難以置信地問她道,“萬一他直接把自己毒死了,我們該怎麽辦?”
伊曼妮看了傑瑞米一眼——後者不知到底看見了什麽幻覺,這時正一臉嚴肅、衝著太陽指指點點。
“我看他和平常沒什麽兩樣。”最後,她再次聳了聳肩,簡短地答道。
史蒂文頭疼似的捏了捏鼻根。
“至少在沙漠裡,他應該是找不到稀奇古怪的東西抽了。”最後,他只能圓場道。
伊曼妮笑了。
“話不要說得太早,史蒂文。”
後者沒有答話。將近一分鍾過後,他終於深吸一口氣,轉身面對小隊的幾人。
“事情就是這樣了。傑瑞米將會負責之後的傳訊工作——傑瑞米,你想說個兩三句,介紹一下自己嗎?”
這時,那個渾渾噩噩的家夥好像才終於回過神來。他看向後勤小隊的幾人,露出一個熱情的笑容,擺了擺手:“嗨,我是耶利米亞。Strelitzia reginae。”
“他說什麽?”諾拉一愣,忍不住小聲問娜奧米道,後者直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天堂鳥的拉丁語學名。”安德魯插話解釋道,卻隻得到了兩人看怪胎一樣的視線。
面對這仿佛鬧劇一般的人手交接,伊曼妮始終面無表情,仿佛一切都跟她沒有關系似的。她打開後座的車門,讓史蒂文和維拉把馬特扶進車裡,又問史蒂文道:“是誰第一個發現了馬特的異常?”
見他朝李炘揚了揚下巴,她皺起眉頭:“李忻,你就學不會讓人省心。”
在李忻張嘴為自己辯護之前,伊曼妮指了指小轎車的副駕駛座。
“上車。陳鬱博士要我把第一個目擊者帶回去,好仔細盤問事情的來龍去脈。”
李炘猶豫著看了看史蒂文,見後者點了點頭,這才朝副駕駛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