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讓做雙拳在胸前想要跟田大搏命的趙嵩喘了口氣,似乎老俞雖然從剛從醒來到現在一路都在喝斥,但能聽到他聲音之時就能讓人放心一些。
來不及思考更多,趙嵩對著蹲在地上的田大衝了過去。
學著老俞猛蹬田大肩膀,借力往上一躍,雙手扒在柵欄上,掛住了身形。
一陣刺痛從雙手傳來,疼的趙嵩齜牙咧嘴,倒吸一口涼氣,
好在剛才遼國騎兵四處砍殺給他留下了更恐怖的印象,這才沒松開。
兩頰似乎要被緊咬的牙撐破了,使勁一翻,順利越過了柵欄。
剛跳到柵欄外,就見老俞從地上起身,把自己的腰帶解開扔了半截過去,掛在柵欄之上。
裡面田大拉住扥了一下,老俞立刻面向牆外雙腳抵住牆面,身子向後仰倒的同時攥緊了手中的腰帶。
三指寬的木柵欄上“咚,咚!”兩聲,田大竟是拽著腰帶,兩步蹬上了柵欄,一翻而過,絲毫沒有用手觸碰到柵欄。
這讓剛想低頭確認雙手傷勢的趙嵩更是驚訝地一陣後怕,幸虧自己方才不是要與這人搏命。
見田大也順利出來,老俞這才又說了個:“走。”
弓腰趁著月色往山上走去,也不管身後二人是否能跟上。
柵欄外是一片山地,秋末時節,草木已經黃葉枯萎,三人走在上面踩碎枯葉聲嘩嘩作響。
趙嵩的腳底時不時的傳來一點刺痛,這才想起三人竟都未穿鞋,就這麽一路跑了這麽遠了。
上山的間隙三人往營地方向看去,砍殺已經接近尾聲了,只能看見依稀有些戰馬還在營地裡面四處跑著。
營中的抵抗之力幾乎已經殆盡,只剩下三五處還有隱約的慘叫聲傳來。
自己應該是逃了吧,趙嵩邊緊跟著田大往上爬邊想著。
終於等到三人爬到了最近的一個小山坡上,再往後看,並沒有人追來,這才松了一口氣。
老俞率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喘著粗氣罵道:“活該閹貨童貫沒有鳥。”
田大扶著山坡上一顆老樹,並不坐下,趁著天色有些微亮了,還在張望著山下的軍營。
趙嵩也是順坐在老俞一旁,剛醒來的時候沒時間給他思考,過了半夜,身體的疲憊已經襲來。
經過了一陣奔波,直到現在才能坐下看看自己的手腳。
身上的紫衫已經在上山時被樹枝刮出了幾道口子,雙手上的血跡已經幹了,隱約還能看見有幾根細小木刺還在掌心扎著。
雙腳上的口子還沒有愈合,腳趾一動還能看見鮮紅的傷口。
老俞瞥見了這一幕挪了挪屁股,靠近了一些。
“你今日怎笨的像個雛雞,連路都不會走了,莫非昨天校場上被張武摔傻了不成。”
說罷就伸手把趙嵩的雙手拉在自己面前,細細的將木刺一一挑出。
“嗬~吐~吐。”
一口老痰直接吐到了趙嵩雙手上,看的趙嵩惡心不已,正要怒罵眼前這個帶他逃了的齷齪貨。
但老俞好似渾不在意,用手指沾了沾吐在趙嵩手上的口水,一點點在那幾個剛拔出來木刺,還未合攏的小口處把口水抹勻。
而後再側了側身,往自己的雙手再吐了兩口口水,第二口已是只聽聲音,不見吐沫星子。
“渴的爺爺嘴裡冒火,要是俺在開封,非灌兩碗冰雪冷元子不可”
邊說著抬起趙嵩的腳,把那新鮮的唾沫在腳底出血處抹了抹。
“敢問,這是哪?當今是什麽年月?”趙嵩忍住內心的厭惡,學著適應起他們兩人的交流方式問到,
一夜的兵荒馬亂之後,起碼看出這二人沒有害人之心。
“哪?你這雛兒,還給我裝上了,今是政和元年,我是你爺爺,這田大是你爹爹,咱們爺孫三人剛從宋遼邊境撿了條命,這你怎能忘了?”
“噗嗤~”
田大的一聲笑,立刻讓趙嵩明白了三人大概關系,有些事此時倒不宜深究,不如先看形勢再行決定。
“咕嚕~”
正戲罵間,老俞的肚子叫喚。
“出來的急,連餅子都沒,這如何是好。”
“走吧,往南到歸義縣尋些吃的。”
趙嵩摸了摸身上,傷口倒是沒了,但是也確是身無分文。
“跟著老俞,餓不死你。”
田大瞥見趙嵩這樣子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倒是讓趙嵩高看了田大兩分,
一夜的舉動還以為這是個木訥漢子,沒想到竟也是內心有許多計較之人。
“別看你爺爺,俺也沒錢,走。”
一行三人,一路專挑小路往南,一直走到天大亮,遠遠地看見了歸義縣的城牆。
“把你衣服脫了,長刀皮甲也都扔了。”邊說,老俞已經開始脫了自己的袍子,將皮甲重新穿在裡側貼身勒了勒,粗布短衣罩在甲外。
“為何?”
“你這蠢狗,一身紫衫,誰不知你是從軍中逃出。”
趙嵩轉頭看了田大兩人,還真是,夜裡倒是沒注意,隨手抓了衣服就跑,
再看這兩人,穿的都是粗布短衣,雖然沒有他的紫衫包裹嚴實保暖, 但一看就是尋常破衣,不引人注意。
想及這些,更是讓趙嵩明白眼前這兩個狐朋狗友壓根昨夜就沒想真去搏命。
三人迅速在樹林中整理了衣物,再出來時,趙嵩僅剩條褲子遮醜,赤裸著上身,倒是能顯出皮膚白皙。
田大看著他直想發笑。
“乖孫兒等著,爺爺去給你尋個衣裳。”
不多會兒,老俞從遠處的近郊農戶衣杆上偷了幾件衣物回來,三人挑了能穿的往縣城行去。
田大身材太過魁梧,穿上更是顯得偷來的衣服短小。
“老俞,我這裝束可像你爹爹?分明咱們爺孫三人田大更像一巨嬰”
“你別跑!”
一陣嬉笑,田大雖被數落,但是見趙嵩不再裝傻,敢跟老俞叫板,心中疑慮稍稍放下。
路上老俞一直在鼓搗著左耳處的頭髮,不自覺的想要用手將頭髮向左壓一壓。
動作的時候不小心露出耳後一小塊環形刺青。
待三人走到城門下,排隊進城之時,稅官鄙夷的看了三人一眼,
“從何處來?”
“小老兒兄弟三人從歸信縣來。”
“可知城稅多少?”
“知曉,知曉。”
老俞點頭哈腰的樣子頗為滑稽,露出來滿口黃牙,說著從衣內腰間摸出了幾個銅錢,恭敬的遞在稅官案前。
“鞋稅呢?”
“俺們兄弟在歸信縣遭了劫,哪還有甚鞋。繳了這城稅再無分文。”
老俞說罷還不忘抬起臭腳,再蹦躂了兩下,苦笑著以示真的沒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