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晞:“姓名?”

　　賴琴嬸:“賴琴，村裡的人一般叫我賴琴嫂或者賴琴嬸。”

　　曾晞:“年齡?”

　　賴琴嬸:“年齡?年齡我看看。這一晃眼我也馬上就四十二了，這人老的真是快啊！”

　　曾晞有些無奈，問話前他已經告知過賴琴嬸了——回答要簡潔明了。但誰想到眼前的賴琴嬸還是每個問題都會自己再加些有的沒的。曾晞不得不在問前再次強調:“你回答要認真點，簡要點，不要說過多多余的話。你的職業是什麽?”

　　“警察小同志，我一直很認真啊！我有說多余的話嗎?沒有啊！而且，我都是照實說的，也沒說過任何假話。”，賴琴嬸不滿地辯解。

　　警察小同志，真是奇怪的稱呼，但曾晞也沒關注這個，他好不容易要來的問話機會，還是得好好展現的。於是他再次耐心解釋道:“沒說你說了假話，你回答我的問題時要簡潔。比如問你年齡，你就回答四十二，別的不要多說。”

　　“可我也不是四十二啊?”，賴琴嬸驚訝問道。

　　“你剛才不是才說你四十二麽?”，曾晞反問道。

　　“沒有啊，我說的是我馬上四十二了。我現在還沒過生呢，應該還算四十一。”，賴琴嬸一字一頓地說道。

　　這回答讓曾晞相當無語，哪成想賴琴嬸還接著補充道:“所以你看，警察小同志，這有些話還真簡潔不了，要不然容易弄錯。到時候你們要是說我說了假話怎辦?”

　　“怎麽會弄錯，那你直接回答四十一不就好了?”，曾晞不滿的說道。

　　“那不成，這再過兩天，我就過生日了。到時候你們再一看，這人四十二卻說成四十一，肯定有問題。那我不就是冤枉死了。”，賴琴嬸又說道。

　　“你！”，聽到賴琴嬸的回答，曾晞覺得自己都有些氣急敗壞了。好在，在他失控的話語說出之前，他明智的快速用眼神瞄了下他旁邊做著記錄的劉正弘和站在廟門口的章毅。

　　劉正弘正皺著眉頭做記錄，章毅則是注意到了曾晞的眼神，於是用口型給曾晞做了提示。

　　曾晞看明白了章毅的口型提示，那是“不要糾纏”四個字。

　　是的哦，確實在這裡掰扯年齡毫無意義。這樣再糾纏下去就沒完沒了了。曾晞檢討了自己，再發問時，就乾脆利落許多。

　　曾晞:“職業?”

　　賴琴嬸:“啊”

　　“職業！”，曾晞再次強調道。

　　賴琴嬸:“職業?”

　　曾晞:“你是做什麽的?”

　　賴琴嬸:“哦哦，我是種地的。”

　　曾晞:“種地的，那就是農民。村頭那個小賣部是不是你開的?”

　　賴琴嬸:“是的呀。哎呀，說到這，我看各位警察同志這也沒個水，是不是喝不慣咱村裡燒的開水?喝不慣沒關系，我小賣部哪裡有礦泉水，我給你們拿幾瓶。”

　　曾晞沒理會賴琴嬸回答之外的話語，直接接著說道:“開小賣部，那就是個體戶，你...”

　　豈料，賴琴嬸突然大聲插嘴:“啥?哎呀呀，開個小賣部怎個就是個體戶了?娃你不知道，你可不能胡說！這小賣部又不掙錢?怎能算個體戶?我是農民！”

　　曾晞有些驚訝於賴琴嬸的反應，不由地問道:“個體戶怎麽了，你怎麽這麽大反應?”

　　“娃呀，你不知道。這我開小賣部就想閑著的時候多掙幾個錢，但誰知道這破小賣部這麽累還掙不到。就這，村裡還老拿著它說事，不給我補貼。說是補貼是給農民的，不能給個體戶。警察小同志你說說，我這是閑著的時候進貨賣貨，又不是不種地，其他人遠沒有我勤快。但現在有了補貼卻不想給我。你看看，這人勤快點怎反而還吃虧了?還不如早早把這小賣部關門了事?警察小同志，你說是不?”，賴琴嬸咬牙訴說道。

　　曾晞聽她說完，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說她是個體戶會影響到她領補貼。不過，要說小賣部不掙錢也不盡然，畢竟它還一直開著，沒有關門不是嗎?

　　但這不是重點，案子才是。曾晞接著說道:“好，你是農民，我們揭過這一茬。你昨天去參加婚禮了吧?”

　　“我當然是農民！”，賴琴嬸先是強調，然後才才歎息著回答:“婚禮我在的，要說董乾這婚禮在村上也算是辦得熱鬧的、闊氣的，就是沒料到竟然有人下毒。”

　　曾晞追問:“你怎麽知道是有人下毒?”

　　“大家都這麽說呀。要不是下毒，警察小同志，你們來我們村幹啥?”，賴琴嬸反問道。

　　“我們只是來調查，現在沒確定是下毒。“，曾晞先是解釋，然後接著問道:”你昨天是不是還去過董乾家的廚房?”

　　“還說不是下毒?你這，同志，我可啥都沒乾，你可不能懷疑我下毒啊?”，賴琴嬸有些慌神，回答道。

　　曾晞:“所以你去廚房幹什麽了?”

　　賴琴嬸重複道:“我真的啥也沒乾啊！”

　　曾晞盯著賴琴嬸，強調:“我這麽問，是了解了一定情況的。你去廚房做了什麽，你要如實說，詳細說，這對你很重要。”

　　賴琴嬸則看著曾晞鄭重的眼神，一下有些結巴了，說道:“我，我聽說慧嬸子弄了些蒿蘭菜，我稀奇，就去看了下。”

　　曾晞:“蒿蘭菜是什麽?有什麽稀奇的?慧嬸子又是誰?”

　　賴琴嬸好似又找到了些信心，不再結巴，說道:“慧嬸子就是董乾他媽。至於蒿蘭菜麽，是一種野菜。現在人日子好，吃的花樣多。但蒿蘭菜這東西，大多數人別說吃過，知道得都不多。我也是小時候吃過，所以就好奇慧嬸子還弄了這個，才去廚房看的。”

　　曾晞:“那除了看蒿蘭菜，在廚房你還做過其他事沒?”

　　“沒了，就看了下蒿蘭菜。哦，走的時候還和董妮姑嫂倆扯了幾句閑話。”，賴琴嬸回答。

　　曾晞:“你不看看其他菜麽?”

　　賴琴嬸:“其他菜，其他菜都常見，有啥好看的。”

　　曾晞:“其他菜好像是你負責買回來的?”

　　“這，是的。所以說沒啥可看的。”，賴琴嬸說完，又突然警覺地補充道:“我買的可都是好菜，中毒那事可和我買的菜沒關系。”

　　賴琴嬸警覺歸警覺，但曾晞依然不理她的補充話語，只是繼續按照自己既定的節奏問道:“董乾為啥找你買菜?”

　　“董乾?董乾沒來尋過我，是董坤來托我買的。”，賴琴嬸糾正道。

　　來了，曾晞可沒有忘記董國強的話——賴琴嬸和董坤有過矛盾。

　　而此時，賴琴嬸自己提起董坤，那再好不過了。但曾晞也能沉住氣，他沒有直接問矛盾是什麽。

　　曾晞:“董坤為什麽托你買菜?”

　　賴琴嬸回答得很是隨意，又帶著些許得意，說道:“我是開小賣部，認識的人多。他托我自然是因為我買能便宜些。”

　　曾晞:“這麽說來，你和董坤的關系不錯?”

　　“董坤這娃會來事，花錢也能舍得，我們關系確實還可以。”，賴琴嬸回答道。

　　正題來了，曾晞也裝作很隨意的問道:“但是我怎麽聽說你們之間有些矛盾?”

　　賴琴嬸聽後很驚訝:“矛盾?沒有啊！”

　　這出乎曾晞預料，他問道:“你確定?你好好想想，我們是不會無緣無故這麽問你的。”

　　聞言，賴琴嬸認真想了想，恍然開口:“哦，警察小同志，你是不是說那件事呢?之前我是有點不高興，但現在都過去了。”

　　“哪件事?”，曾晞追問。

　　“嗐，就是之前，董坤讓我幫忙，除了買菜還要買煙酒。結果，我人都聯系好了，董坤又說他不要煙酒了，害得我賠了好大一個人情。你說這不是坑人麽，我就和他大吵了一架。後來，他帶了些禮過來尋我賠罪，我就原諒他了，這事也就過去了。”，賴琴嬸娓娓道來。

　　“煙酒?他不要了?昨天婚禮上沒有煙酒嗎?”，曾晞訝異。

　　“那怎可能呢?警察小同志，誰家結婚還能沒有煙酒?就是梁錢那個哈慫，他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批煙酒，價格便宜的很，董坤就從他那裡拿了。”，賴琴嬸的語氣帶著些許怨念。

　　接著，還沒等曾晞再次開口，賴琴嬸又突然帶著疑惑說到:“會不會是煙酒的問題?梁錢那煙那酒那麽便宜，怕不是歪煙歪酒。”

　　隨即，她又用肯定的語氣說道:“不，就是煙酒的問題，我之前都沒想到。那煙酒怎可能那麽便宜，肯定是假酒假煙。警察小同志，你們去查查！”

　　賴琴嬸這一連串的回答帶來了不少信息量。曾晞就著她的話，繼續問道:“煙酒的問題我們會查的，你說的線索很有價值。那麽，梁錢是誰?”

　　“梁錢，這哈慫不是我村的。他和董坤一樣，都是在二郎廠開車的，好像還是副隊長。我們村在那開車的多，梁錢這貨一放假，就有事沒事地來我們村閑逛，喝酒打牌的。”，賴琴嬸吐槽道。

　　曾晞:“他的煙酒有多便宜?”

　　“這麽說吧，昨天婚禮上用的那西鳳酒，我拿貨是近三百一瓶，梁錢拿的就只有二百三四，能不是假貨嗎?”，賴琴嬸的語氣滿是懷疑。

　　曾晞:“他現在在村子裡嗎，哪裡能找到他?”

　　“現在，現在那哈慫應該在二郎廠上班呢，你去哪兒能找到他。”，賴琴嬸回答道。

　　二郎廠，那得之後了。曾晞略有失望，這個梁錢明顯嫌疑很大，大到他想立馬問詢。至於眼前的賴琴嬸，他興趣就不大了，他也覺得問得差不多了，就打算結束問話。於是，他張口說道:“謝謝你提供的信息，我們...”

　　“我們還有問題。”，劉正弘打斷了他，順勢接過了話茬。

　　“你和董乾關系怎麽樣?”，劉正弘一邊將紙筆遞給曾晞後，一邊問道。

　　“董乾，董乾，也好著呢。這娃不愛說話，平常也很少見他，我們之間可沒有矛盾。”，看到突然換人提問，賴琴嬸回答又小心翼翼起來。

　　劉正弘:“那你知道有其他誰和董乾有矛盾嗎?”

　　“其他誰，這也沒聽說過。這娃也不常在屋，村裡從來沒聽說過誰和他有矛盾。”，賴琴嬸見問的都不是自己，也就放松下來了。

　　劉正弘:“那和董坤呢?”

　　“和董坤，好像也沒聽說過誰有矛盾。最多是和我那事一樣，有些摩擦。但董坤會來事，一般也很快就化解了。”，賴琴嬸說道。

　　劉正弘:“那你再回憶回憶，昨天婚禮上，有沒有誰的行為舉止比較怪異，或者發生過什麽不同尋常的事情沒?”

　　怪異?不尋常?賴琴嬸思索著，然後說道:“要說怪異，倒是也有一件事看著怪怪的。中午吃飯的時候，丹丹跑去和董坤坐到一起了，兩人湊到一塊兒還說了好一會兒的悄悄話。”

　　曾晞很是驚訝，在心裡暗歎:不愧是劉哥！他沒想到劉正弘接過問話的角色後，還真的問出了新東西。

　　“丹丹是誰?她和董坤坐在一起怎麽奇怪了?”，劉正弘接著問道。

　　賴琴嬸則顯得神神秘秘，說道:“丹丹，丹丹是董坤以前的對象，他倆當時都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但現在麽，丹丹是天祥的媳婦。你說倆人坐在一起能不奇怪麽?”

　　劉正弘:“天祥又是誰?”

　　“就是是寬虎的兒子。”，賴琴嬸很快回答道。

　　劉正弘有些繃不住了，他說到:“賴大姐，我要是問你寬虎是誰，你是不是又能說出其他人來?那咱們今天可就說不完了，不如咱們到局裡細聊吧。”

　　“啊，到局裡?到局裡弄啥去嗎嘛。咱就在這兒問，就在這兒問。”，賴琴嬸連忙道。

　　劉正弘很滿意賴琴嬸的反應，接著說道:“那好，那咱們就先打住。你就先說說你剛才提到的這三個人，他們具體的姓名，他們是做什麽的，以及他們和董坤的關系如何?”

　　“丹丹的大名叫做王丹，她是咱縣裡頭那個藍月亮服裝店的領班。她和董坤的關系麽，這現在咱就不好說了。他倆十年前談過對象是確確實實的，後來我也一直以為這兩個人都沒啥關系了，但你說昨個他倆人又坐到一塊兒說悄悄話，所以現在是啥關系就難說了。”，賴琴嬸介紹完丹丹，然後說起了天祥:“天祥麽，是咱村娃，大名就叫董天祥。這娃和董坤一樣，也在二郎廠當司機。他和董坤的關系麽，擱以前我覺著應該是不錯的。但這娃愛丹丹愛的不得了， 還為丹丹打過架，也不知道他昨個看見董坤和他媳婦坐在一起了沒。看見了，估計就得鬧騰。”

　　“最後就是寬虎了，他大名董寬虎，是天祥他爸。做啥麽，就是閑了出去打工，給別人蓋房，農忙時候回來種地。和董坤的關系麽，都是一個村的，說不上近，但也說不上遠。他都是這村裡姓董的，是一門子。”，賴琴嬸說道。

　　劉正弘:“那這三個人，現在在村裡沒?”

　　賴琴嬸:“寬虎沒在，他前幾天就去他丈爸屋了。天祥現在應該去二郎廠上班了。至於丹丹麽，按理說她今天應該也去上班，但我剛才好像還看見她了。”

　　劉正弘滿意的點點頭，他也沒有要問的了。不過不像曾晞，劉正弘在結束問話前，還是看了一眼章毅和曾晞，以確保二人也沒有問題了。這才對賴琴嬸說出感謝配合以及後續的程序話語，然後送走了賴琴嬸。

　　賴琴嬸走後，曾晞立馬給劉正弘豎大拇哥，劉正弘也笑著教育道:“問話也不是那麽簡單是吧。”

　　“確實”，曾晞也立馬附和:“我剛才差點被繞進去了，還多虧章隊提醒，最後更是差點漏過了關鍵線索，也多虧劉哥你在這。接下來還是劉哥你和章隊繼續問吧。”

　　“沒事，就當鍛煉了，接下來你繼續問，出問題我和老劉會幫你看著的。”，章毅說道。

　　“真的嗎，謝謝章隊！”，曾晞很是驚喜。

　　章隊看著眼前興奮的小夥子，乾脆接著問道:“那你說說，接下來咱們問誰?”

　　“王丹！”曾晞不假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