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櫃上放置著幾瓶開過的牛奶,還有一碗被蒼蠅圍繞的糨糊。
蒼蠅停靠在碗沿上的瞬間,一撮煙灰掉落進碗內,蒼蠅振翅起飛直撞向豎在碗邊的兩根香,最後它被一個老婦驅趕而走。
老婦對著兩根香虔誠叩拜,她膝下跪著的是封有四大天王的枕墊,她手裡握著的是各種樣式的手串,她嘴中的念詞和環繞她的詭調幾乎如影隨形:
“大仙,我是王雅清,我是郭樂樂的姥姥。
“大仙,求您慈悲,求您喚醒我孫女……”
站在門口的郭虔一聲不吭地看著。
這些人被自己母親帶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報警後勸說走一批又會新來一批,因為他們並沒有對任何人進行實質性傷害,也沒有欺騙她們的錢財,警方最多是因為他們擾亂了公共秩序把他們帶去教育一番。
她在她母親還存有理智時,就跟她母親溝通千遍萬遍,她說她母親這是成瘋成魔,這是誤入邪教,可她母親不認。她母親說這大仙很神,只要足夠心誠,大仙定會幫助她們,而且大仙說不能讓陌生人照顧郭樂樂,所以她趕走一個又一個護工。
她覺得她母親已經直至無藥可救的地步,但她怪不了她母親。
如果不是因為家裡出了事,王雅清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信佛之人,在寺院裡打掃、吃齋和念經,爭當一切能力范圍內的志願者;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素食主義者,但是仍然會給愛吃肉的郭樂樂煮肉,會在郭虔生病時給郭虔熬骨湯;只是一個踏踏實實生活的平民百姓,離異但是一個人將郭虔拉扯到大。
你能怪她什麽呢?
郭虔上前舉起碗裡的糨糊,只是向下一扣,便扣滅、壓碎王雅清面前的兩柱香。
王雅清愣了愣,她瞳孔顫抖,遂哭號而起。她聲音沙啞,雙手直拽住郭虔的胳膊:“你這是犯了大忌!大仙會遷怒於我們的!”
郭虔咬咬牙,隻將胳膊一甩,王雅清又重新跌坐回枕墊,因慣性後背直撞上床頭櫃,撞得轟隆作響。這動靜終於是使奇裝異服的人們皆停了下來,他們抬眼看向郭虔時,郭虔手裡的水果刀筆直地指向他們:“都離開。”
他們看著郭虔眼底一片漆黑,還是稍有膽怯,但是滿頭虛汗的王雅清扶著腰哀求道:“不,不要走,今天的儀式還沒有進行完……”
郭虔舉起水果刀就向著離自己最近的異裝人突刺而去,激得這些人以及其他患者的陪護人員大叫四起。而下一秒,郭虔就被身旁的幾個醫生、護士撲身抱住。
這些醫生護士壓不彎隨時準備再次躍起的郭虔,也根本掰不動郭虔手裡緊握的刀。郭虔額頭、脖間青筋隆起,她雙眼似是一下布滿血絲,她在掙扎中扯著嗓怒吼:“滾!你們都滾!”
待奇裝異服的人們落荒而逃後,郭虔才被醫護人員壓倒。她們迅速奪走郭虔手裡的刀,她們三次五次地問郭虔,還會不會做出衝動行為。
郭虔可能稍稍缺氧,她深陷迷霧般撇頭看向縮在床頭櫃哭泣的王雅清,顫抖的嘴唇裡擠出:“抱歉……我現在冷靜了……”
醫護人員松開她,但仍注視著她。她只是從角落拿來掃把和簸箕,也被醫護人員攔住:“郭女士,您先送您母親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