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本寶達宮。
策吉看著手上的信一臉憤怒。信上寫著南旗鐵河關失守,城中守衛以為冬季河面結冰,宋兵戰馬無法渡河,從而掉以輕心。宋兵一支隊伍在馬蹄上綁上麻布,趁著夜色渡河,燒毀了鐵河關整個冬季守城的糧草。第二日,人心惶惶,沒多久鐵河關就被破了。
信中還提到,燒毀糧草的小隊領頭的正是周毅。
鐵河關易守難攻,只要鐵河關守住了一個冬季,南旗其他部隊都能在冬季休整。現在鐵河關失守,鐵河關後的其他關隘不得不進入守城狀態。宋軍掌握著先機,只要他機動地進攻幾個關隘,幾個城中的冬季儲備恐怕就會很快消耗完。而宋國南方物產豐富,可以源源不斷的供給糧草。
冬季草原連顆草都不長,士兵要想吃飯只能從本寶達運或者宰殺當地牧民的牛羊。前者時間太長,更何況本寶達的糧草也不多,鐵浮圖從本寶達到拉瑪,一去一返消耗巨大。至於後者則會影響來年的收成,更會影響城中士兵的士氣。
“我王,按糧草估算,南旗軍在嚴寒來臨之前還有一戰之力”,策吉放下手中的信紙,“但宋國這次來了很多修行者,南旗軍恐怕…”
“告訴洪格爾,必須在嚴冬來臨之前攻下鐵河關”,江格爾冷冷的說,“從北旗調一些修行者過去,那邊短時間是打不起來了”。
這正是策吉想聽到的,他立刻答應下來:“是,我王”。對策吉而言,除開戰術上的考慮,最主要的就是王西平。如此策吉便能把王西平調到南旗,讓他和宋人去廝殺,這樣一來他就斷了退路。
策吉心裡已經有九成九的把握,王西平就是預言中的人,雖然本巴天沒有明確的指示,他必須要把王西平留在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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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晚,草原上的牛羊都堆在一起取暖。英多朵裹了身上的大衣,騎著一匹棕紅的草原馬出城而去。此時她已經進了城巡隊,她必須在黃昏來臨前趕到城北道,北方的車隊今夜路過本寶達宮。
“隊長,這次北邊怎麽來了這麽多人?冬收節不是已經過去了?”,英多朵朝著阿骨打問道。
“借道而已,這些車馬都要到南方去打宋人。”
“冬天還打?”
“搞不清楚”,阿骨打壓低聲音,“說是洪格爾汗犯了錯誤,鐵河關失守了”。
“怎麽可能,天寒地凍的,宋人怎麽過得了河?”
“那你可太小瞧宋人修行者了”,阿骨打顯得有些激動,“那些修行者口中吐火,一口氣把鐵河烘乾,河底的淤泥都開裂了”。
“你這都是哪兒道聽途說的啊,一聽就是瞎說。”
“怎麽瞎說了,要不怎麽從北旗調來這麽多修行者?”
“這些車裡坐的都是修行者?”,英多朵想起了一個人。
“都是些實力高深的氣修和武修”,阿骨打心裡很是羨慕,又開口道:“怪不得都是坐的馬車,要是像咱一樣的普通士兵可就得吹風咯”。要是我也能修行,我就也去南旗殺宋人,他心裡遐想。
“不知道西平在不在裡頭”,英多朵向阿骨打問道,她已經聽說了王西平在北旗軍參軍的事。
兩人和王西平在學宮裡相處了不短的時間,彼此倒也算是朋友。
“那家夥啊,搞不清楚,你去打聽打聽不就得了”,阿骨打回答的很快,好像真的想去打聽似的。但是兩人都沒有動身,他們現在有工作,有職責在身,他們要在北道等著車馬順利通過才算結束今天的工作。
英多朵低下了頭,許久沒有說話,像是在想著什麽。阿骨打看了眼英多朵,也陷入了沉默。
雪下了起來,開始是一顆顆雪籽,直直地砸在地上。隨後才是一片一片的雪花,兩人都戴上了羊氈帽,帽子上印著城訓隊的標志。遮天的雲和雪蓋過了日頭,空氣中的光線被一條條抽走了。
“又下雪了,待會去不去燙火鍋?”,阿骨打率先打破了沉默,下雪天吃羊肉火鍋是他的最愛。
“成啊,隊長你請?”
“沒問題”,阿骨打看著英多朵笑得開心,心底也暖洋洋的,“就去學宮邊上那家”。
在兩人的談笑聲中,掛著北旗軍的車隊才全部通過北道,路上只剩下一層細雪和混亂的馬蹄印。
“兄弟們,下班咯”,阿骨打朝執勤的同伴喊了一聲,又向身邊的英多朵開口道:“走吧,咱們燙火鍋去”。
兩人便騎著馬回了城,路上英多朵找了個借口獨自離開。
“我得回趟家,你先去,我馬上過來。”
“回去幹啥,吃完再回去唄”,阿骨打似乎有些怒氣。
“很快就來”,英多朵說完駕馬離開。
…
一騎快馬出了南門,快速沿著主道追向了南下的北旗軍。
與此同時,阿骨打看著眼前的銅鍋,水已經沸騰,氣泡一刻不停地從鍋底泛起,帶出一塊塊羊肉和菌菇。已經可以吃了他卻沒有動筷子,他要等的人還沒來。
他看著升騰的熱氣,發著呆。
“客人,您這羊肉鍋已經能吃了”,小廝見阿骨打在發呆,湊過來開口道,“您這是在等人?”
“是啊,再等等”,阿骨打揮了揮手,笑了一聲,“再不來我就自己先吃了”。
“得咧”,小廝笑著離開。
正在這時,店門口的簾子被人掀開,風裹著雪飄了進來。
馬車上,王西平被突如其來的風雪凍得打了一個寒顫。心裡的思緒被打斷,他看向掀開馬車厚氈帽簾子的人。來人氈帽帽子上還帶著雪花,露在外面的胡須染的雪白。
不是別人,正是從城裡一路追趕而來的黑魔。
“王大師,好久不見啊”,黑魔一邊說話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個冒著熱氣的包裹,“剛從城裡買來的羊肉,咱們趁熱吃唄”。
原來,黑魔旅途勞頓,就想著在本寶達城裡買上些熱乎的吃食。他在礦洞裡當幫主當慣了,便私自脫離隊伍去了城中。
“好久不見,黑魔幫主”,王西平一拱手道。他不知道這黑魔心裡打得什麽算盤,也深知黑魔的為人,自然不想和他打交道。
“哪裡還是什麽幫主,現在我是北旗軍的兵了。來,嘗嘗”,黑魔從懷裡拿出羊肉分成兩份,遞了一份給王西平。
王西平沒有伸手去接,“黑魔幫主來我這不會就是為了請我吃羊肉吧?王某可消受不起。”
黑魔立刻笑了起來,露出幾顆白牙,“既然王大師這麽直接,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不知王大師在拉瑪戰場上收獲如何?”
王西平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黑魔,他嘴上說著不拐彎抹角,嘴裡說出來的話又是不接正題。要是你黑魔再拐彎抹角,我可就沒耐心了。
黑魔明白了王西平的意思,開口道:“我碰到了個拉瑪武修,打聽到了個有意思的事情,好像跟一個叫霧古辛的人有關。”
王西平心下一驚,眼角不由自主的一跳,怎麽又和這個家夥有關。之前在城樓上的拉瑪強者也提到了這個名字。
“沒聽說過這麽個名字”,王西平開口就是謊言。
“這樣啊,那真是打擾王大師了,我就先行告退了”,黑魔接的也是個謊言。說著要走,卻還在自顧自的吃著羊肉。
“我倒是很好奇是什麽事情這麽值得幫主關注啊?”
上鉤了,肯定和這小子有關,黑魔心裡想著開口道:“聽說他手裡有件東西,應該是和一個值錢的線索”。
和這種老油子打交道真不容易,說話總是隻說一半,非要等著我來問,王西平心裡吐槽,卻還是開口問道:“和什麽有關的線索?”
“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應該是一門厲害的功法”,黑魔吃完手裡的羊肉,利落的收拾好殘渣,很有禮貌地告辭了。
獨留下王西平一人。 王西平覺得這人真是討厭,說話隻說一半就走了,不知道他拉屎是不是直拉半截就提褲子。
回過神來,他立刻拿出了霧古辛的遺物,除卻被叫上去的一些零碎,他手裡只有一瓶壯氣丸和一塊玉牌。
“難不成是這塊玉牌?”,王西平看著手裡的玉牌,他似乎記得這玉牌還沒有這麽紅的。之前他剛拿到這玉牌,通體透亮的玉牌上還只有一小抹血紅色,如今這血紅色的面積隱隱有二分之一這麽大。
肯定和這玉牌有關,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這東西的不尋常來。
王西平鼓搗了半天也沒弄出個所以然,他有心向黑魔打聽,轉念一想就放棄了。一來,黑魔知道但肯定也不會告訴他。二來,黑魔就不是什麽好鳥,要是讓他知道自己手裡有這塊玉牌自然沒有好下場。
他決定先冷靜一下,將玉牌貼身收好,隨後掀起了厚厚的氈毛風擋。
風雪飄進了小店,幾個客人被凍得打了一個寒顫,另外還有幾人伸長了脖子看向門口,大家都有各自要等的人。
英多朵進來的時候大衣和氈毛帽上都是一片白色,阿骨打立刻走過去幫她拍打掉外套上的雪。
兩人坐在熱騰騰的火鍋前,各自沒有開口。
阿骨打不想問一個不該問的問題,於是開口道:“這羊肉嫩吧?”
“好吃”,英多朵笑了起來,嘴角的酒窩和多年前沒有分別。
於是兩人就火鍋聊了下去,桌上滿是歡聲笑語。此時,南城門的城牆上,白雪下得紛紛揚揚,漸漸蓋住了一去一返兩行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