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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夢生玄》第25章-悲傷101
  鐵河關,宋軍大營。

  鎮北大將軍李康看著手裡的信紙,臉上愁雲密布。旋即向呂興開口道:“李太保又來了書信,汴京那邊已經知道了紅拂被俘”。

  “汴京要求咱們出兵解救?”

  “沒有”,李康想了一想,將信紙遞給呂興,“李太保與我父既是本家,又交情匪淺,他托我盡全力解救紅拂”。

  呂興接過信,快速讀完後開口道:“此時還不到最佳進攻時機,我們應該等南旗軍糧草供應不及再…”

  李康歎了一口氣,“我自然知道,可此次將紅拂陷入絕地本就是我安排不周,先前答應李太保照拂一二”。

  “都怪這周毅好大喜功,若不是他…”

  “他不過是按照軍令行事,只是不料對手從北方調來了一群修行者。這群修行者對戰局影響很大啊。”

  “我們大軍不能輕易離開鐵河關,不如讓周毅戴罪立功?他率了幾千兵馬本就駐扎在南宮坪附近。此舉一來可以消耗南旗軍糧草和戰力,二來也好對李太保和汴京城交代。”

  李康思索良久,最終有了決斷:“還得再加派一些修行者。”

  不久周毅便被帶進了議事大營,他由於戰事失誤,使得自己的士兵以及兩名副將一死一俘,已被召回鐵河關聽候發落。

  當周毅聽到上級的指令,心中先是一驚,隨後立刻下跪道謝:“多謝鎮北大將軍,多謝呂將軍,屬下一定…”

  呂興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希望你能戴罪立功,下去吧”。

  **********

  紅拂等人逃出俘虜營後,營中眾人只聽得遠遠傳來了幾聲宋國的方言,似乎是在和守軍拚殺。

  宋兵甲臉上看不出一絲同情,“還好我們留在了這裡,恐怕他們出去的幾人已經凶多吉少。”

  “是啊,周毅將軍一定會把我們救出去的”,宋兵乙附和道。他親身經歷了周毅騷擾南宮坪的幾場戰事,心裡對周毅很有信心,他們很多人在私底下都稱周毅為將軍。

  “若是此戰不成?我們恐怕性命不保。”

  “怎麽這時候開始後悔了?就算你跟著紅拂副將他們一起逃出去,不也是個死”,宋兵甲臉上還帶著幾絲嘲諷。

  “反正是個死,還不如相信周毅將軍。”

  “是啊,前些天我親眼看見周毅將軍出手,他殺這些南旗軍易如反掌。”

  “周毅他這麽強,怎麽還吃了敗仗?怎麽我們還會被俘虜?”,宋兵丁半躺在地上,腳上還纏著止血用的綁帶,“若不是我的腿斷了,我早就跟著他們跑了,與其等著他們來解救,還不如自己奮力一搏,自己救自己”。

  宋兵乙和他是同鄉,知道他的底細和家世,憤怒地開口道:“你光棍一個,輕易送死也就是死了,我等哪一個家裡沒有妻兒夫女,你說話輕巧,你可知道我們哪一個不是想活著…”

  眾人聽罷,俘虜營裡又陷入了一陣沉默,一切都靜悄悄的,好像大家都睡著了。宋兵丁靜悄悄的,他也陷入了沉默。盡管他他沒有妻女,但他還有年邁的雙親,村東頭的一間小屋子裡也住著他心愛的姑娘。

  次日,戰鬥已經平息,留在俘虜營裡的眾人遲遲沒有等來宋軍的解救,眾人心下已然涼了半截,也開始喧鬧了起來。

  牛喇叭和牛悶瓜這時才悠悠轉醒。牛悶瓜摸著自己眩暈的腦袋,方才驚醒:“誰?誰把我打暈了?”

  牛喇叭卻是冷靜許多:“快看俘虜跑了沒?”

  牛二人清點完人數,發現此時俘虜營只剩下一百零一人。牛悶瓜立刻慌了神,“這下怎麽辦?跑了這麽多俘虜,我們這腦袋怕是保不住了”。

  “我等先去上報,跑了這麽多俘虜卻沒人來找你我二人,營裡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情。對了,把牢門再鎖結實點。”

  兩人連忙走出俘虜營,和旁人交談一番後方才發現南宮坪昨夜遭到了宋軍的猛烈攻擊,甚至有數十名宋軍喬裝進了軍營後方,打鬥一番竟從逃進了南旗草原。

  聽罷兩人對視一眼,走到了隱蔽的地方。牛悶瓜先開口:“看來他們把逃出去的俘虜當成了宋軍的小隊,看起來那些俘虜造成了不小的損失,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咬死不認俘虜們逃跑的事?”

  牛喇叭搖了搖頭,看了看這有些蠢笨的弟弟,“昨夜將你我二人打暈的估計就是宋人的內應”。

  “就是來了兩次的那個參軍?我就說宋人怎麽會真心實意加入我們,他根本就不是我們本巴的勇士,不知道還有人留著他做什麽?嗨呀,這個賊人可把我們給害慘了!”

  “北旗支援的參軍叛逃,我們定然隱瞞不了。”

  “那,我們的性命”,牛悶瓜帶著一些哭腔開口,“我們哥倆怕是死定了”。

  “現在只能上報了,待會到了軍營,你千萬不要開口,一切由我回答…”

  兩人離開後,軍營裡的眾人都陷入了一陣低落的情緒中。眾人嘰嘰喳喳吵成一團。

  “我看要不就把那幾個逃跑的上報給本巴人,說不定咱們還能有一條生路。”

  “要上報昨天你不說,今天怕是晚了,懦夫!”

  “大家也不必驚慌,說不定還有一線轉機”,宋兵乙朝著眾人喊道。

  宋兵丁朝著宋兵乙開口道:“看吧,我早說過,你們在這等著也是一個死,還不如試著逃出去。”

  宋兵乙有些惱怒,拖著鐐銬朝著宋兵丁走去,“要不是看你是同鄉,我才沒有打你,你這死瘸子還敢多嘴多舌,看打”。說罷宋兵乙一腳踢在了宋兵丁的傷口上,宋兵丁頓時疼得大喊,抱著自己的斷腿在地上打起滾來。

  “早知道就不聽你的,現在你還敢打人”,另一人看宋兵乙逞凶,立刻站了出來,朝著宋兵乙打去。不多時好幾人也加入了進來,和地上的幾人打成一片。

  “住手,不要打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宋兵甲氣得大吼。

  可是這時大家已經沒人聽得進去,仍舊是對著昔日的同伴痛毆。

  如今,唯有暴力成了他們面對死亡的宣泄和控訴。

  “住手!你們這幫犛牛養的”,這時一隊南旗軍衝了進來,領頭的士兵喊道:“你們這幫該死的東西,事到臨頭還在窩裡鬥,真是該死”。隨後他又對著士兵們下令:“全都抓起來,送到大營門口。斬首!”他接到上級的命令是把沒有逃走的俘虜斬首,再把頭顱送到宋軍陣前,這時他才知道昨天南宮坪軍營裡突然出現的宋兵原來就是逃走的俘虜,心下立刻長出了火氣。

  一百零一個俘虜頓時安靜下來,隨後就有幾人哭了出來,每個人的臉上表情都不一樣。

  三個時辰後,一百零一個俘虜就被接到了宋軍大營,不過隻接了一半。

  李康和呂興看著擺得整整齊齊的一百零一個頭顱,還有幾個慘敗的臉上睜著絕望的眼睛,心中憤怒不已。此時周毅跪在下方,冷汗不止,不過慶幸的是他沒在其中發現紅拂的那一半。

  “這幫該死的蠻子”,呂興克制住自己的聲音,“一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紅拂呢?”,李康卻沒有那麽激動,反而朝著周毅問道。

  周毅立刻抬頭,快速說出了自己的猜想,“進攻時,南旗軍突然後方起火,今日聽說是南宮坪俘虜營裡有人逃跑,放火燒了糧倉和一些輜重”。

  李康點點頭, 如果不論紅拂的生死,這一戰周毅的戰功不小,不僅讓南宮坪南旗軍兵力損失,後方的糧草還被燒毀了不少。因此他也沒辦法明著對周毅進行處罰,甚至還得嘉獎。

  周毅看到大將軍的點頭,立刻開口:“屬下還聽說正是紅拂帶著數十名修行好手逃出了俘虜營,她們此時已經在南旗草原之上了”。其實他知道的並沒有這麽清楚,但他也明白不這樣說,恐怕自己也難逃懲處,屆時回了汴京城恐怕會有穿不完的小鞋。

  李康沉思了片刻,“看來必須拿下南宮坪,我們才能盡快和這隻奇兵會和”。此時紅拂和俘虜營艱難逃生的幾人已經被定義為奇兵。

  呂興也點了點頭,朝著周毅開口:“拿下南旗軍,就在這個冬天了!”

  似乎是想到了,呂興又開口道:“你先前說的投靠了本巴的宋人叫什麽來著?”

  “回將軍的話,那人叫王西平,是屬下的同鄉。先前的戰敗和他脫不了乾系,而且此人早就被本巴的賞賜迷惑了心智,屬下多次勸降也沒能奏效。”

  呂興冷哼了一聲,“先將通緝令發出去,再找人把他的家屬全部拿了”。

  周毅點頭稱是,並沒有說出王西平家人全部被殺了的事實,隨後離開了大營。

  周毅走後,呂興看著滿地的頭顱,朝侍衛揮了揮手:“快把這些東西拿下去,再叫人來把地上洗乾淨”。

  一百零一個人就此失了下落,甚至後世的史書都沒有這些人的隻言片語,連名字也沒有留下,更不用說有人會了解他們在俘虜營裡直面死亡時的人間百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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