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的風還是那麽硬，吹在人的臉上，生疼生疼的。

　　青鸞抱著孫志遠，站了很久，一直到兩個人都感覺到了一絲尷尬。

　　青鸞向後退了一步，快速地抹了一把額頭上的秀發，輕輕地說道:“我們已經過了天階最凶險的一段了。”

　　孫志遠朝著四外看去。

　　“不對啊，我們在剛才的幻境裡，走了好幾個時辰吧，怎麽才這麽一點路?”

　　孫志遠和青鸞站的位置，離他們宿營的平台，也就幾百米的距離。

　　然而，就這幾百米的距離中，卻堆滿了無數的骨骸！

　　白骨森森，鋪滿了石階。

　　“這些，都是被困在幻境之中的人，他們再也沒有走出來。”

　　“我們在幻境裡遇到的事情，有什麽寓意嗎?”

　　“當然有了，”青鸞看著森然的白骨，語調十分平靜:“我們經歷的第一個幻境，來自於這裡的其中一位求仙的人。”

　　她指著遠處的白骨，繼續說道:“如果一個求仙的人，登上天階之後，死在了幻境之中，那麽之前的幻境就會消失，這個剛剛死亡的人，就會成為新的幻境的來源。”

　　孫志遠深以為然:“我記得，那個幻境是清朝的，也就是說，上一個死在幻境中的，是個清代的修仙者。”

　　“當他死亡的時候，他平生裡最恐懼的東西，就會被天階吸收，然後做成幻境，來考驗後面的人。我感覺，這位清朝的煉炁士，多半是曾經被通緝過吧。”

　　“那我們之前，在集市上遇到的各種場面，又怎麽解釋呢?”

　　“你遇到叫賣的、剃頭的、人牙子賣孩子的，都是那位道長之前親身經歷的。我們之所以安全通過，是需要你對這件事完全的冷漠。”

　　“冷漠?”

　　“對，這就是天階的第一層含義，讓所有經過這裡的人，都變成冷漠的人。”

　　信息量稍微有點大，孫志遠一時半會兒還反應不過來。

　　“這說吧，凡人，或者說稍微有點修為的人，經過絕地天通，是為了做什麽?”

　　“上天當神仙啊。”

　　“對了，所以得學會冷漠。因為愛心泛濫的人，是當不成神仙的。”

　　“那後來，我們被官差追捕呢?”

　　“這是第二個素質，得狠辣決然。”

　　“狠辣決然，也是當神仙的一個素質嗎?”

　　“是的，這個你後面就會知道了。”青鸞一邊說著，一邊收拾東西，在登山包裡掏出一瓶水，拋給了孫志遠。

　　孫志遠已經大概明白了一些。

　　在以往的認知中，這種攔在路上的試煉，都是主角增加修為的途徑。

　　少林十三房啊，太極張三豐啊，都是這個套路。

　　沒想到，天階是反直覺的存在。

　　每經過一番試煉，是讓人拋棄一些東西。在這段試煉中，需要拋棄同情心，拋棄人界的道德準則。

　　孫志遠又想到了留在空氣牆中的另外一個自己。

　　“那，我們路遇紫依那一段呢?”

　　“恭喜你，天階已經幫你做了選擇，在這段試煉裡，你已經拋棄了和紫依的情緣。”

　　孫志遠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瞬間，孫志遠感到了有些落寞。

　　青鸞笑了笑，說道:“我也拋棄了很多東西，至於同情心和人界的道德規范，我自然是沒有的。但是，我卻拋棄了對他的牽掛和憎惡，從此一身輕松了。”

　　青鸞說的他，應該就是那位人祖黃帝了。

　　青鸞朝著西王母宮的方向，深深地行禮，說道:“多謝娘娘！婢女現在知道了您的用心，如果不爬一次絕地天通，恐怕我還是走不出這個旋渦。”

　　“青鸞姐姐，我有個問題。你剛才說，是我拋棄了和紫依的情緣，那麽如果紫依姐姐沒有放棄，我該怎麽辦?”

　　“盡想美事，要知道，她是太白星君的弟子，說起來也是位列上仙的，所有的上仙，都走過絕地天通，她也會把一些東西，拋棄在幻境中，你一個凡人，能有那麽大的魅力，讓一位上仙動了凡心?”

　　其實，青鸞這話，算是給孫志遠面子了。

　　這句話翻譯過來的意思是:在上仙的眼裡，孫志遠其實什麽都不是。

　　你見過哪個集團老總家的小姐，真的是因為愛情，看上賣煎餅的張三?

　　如果有，大概率也出現在網絡小說裡。

　　孫志遠漸漸地也釋然了。

　　沒走幾步，兩個人來到了面前的平台，剛剛在幻境中，孫志遠就覺得這裡很熱鬧。走近了才發現，這裡果然出現了很多不同尋常的地方。

　　這個平台，比勸退碑所在的平台大十倍，上面還多了好多陳設，首先映入眼簾的， 是一排一排的石碑。

　　青鸞提出在這裡休息，孫志遠去看這些刻字。

　　這裡，更像是留言板，那些闖出昆侖山天階幻境的人，總要有個地方抒發一下。

　　這些石碑保存得十分完整，年代也參差不齊。內容就不一一列舉了，左不過都是一些經歷過幻境的人，在這裡大道苦水，或者是大呼僥幸。

　　在這裡休息了將近半天左右的時間，孫志遠和青鸞繼續趕路。

　　孫志遠問道:“青鸞姐姐，前面還會有什麽試煉嗎?”

　　“大概是不清楚了，我從來沒有走過絕地天通。”

　　“那你是怎麽知道，過第一層幻境的時候，要閉嘴不說話呢?”

　　“是西王母交代的。她也隻交代了這一點，至於後面會發生什麽，她完全沒有說。”

　　前面的道路上，果然一帆風順。

　　道路之上，遺留下來的骸骨也是越來越少。

　　最終，來到了天階的盡頭。

　　天階的盡頭，是修建在一座懸浮的山上。這裡的景色，可是比天階好上很多，遠處雖然也是雲海，但可以發現，無數贔屭馱著的浮羅山，在雲海之中掩映，使天界看起來十分神秘。

　　青鸞將背包丟給了孫志遠，說道:“我的任務完成了，這就回昆侖了。”

　　“你不跟著我去天宮嗎?”

　　“我就不去了，前路漫漫，就看你自己的了。我還得回去複命，對了，你欠黑莉的錢，別忘了還給她。”

　　孫志遠和青鸞告別。

　　青鸞化作了一隻黑色的大鳥，盤旋了幾圈，俯身衝下了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