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睿怡見狀,忙從車上跳下,婉言勸道:“大師,此去凶險至極,況且你一人如何能從官軍手中救得人出來?”
肖潛也上前勸道:“您一個人肯定不行,要不我們一起去幫您把!”
本悟站定道:“你們無需勸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況且那是數千人的性命,我能救多少是多少吧。”
見本悟主意已定,兩個人也不好再勸,羅睿怡道:“我看,按照剛才肖大哥說的,我們一起去幫你!”
本悟看了看肖潛一眼道:“你們二人不用擔心灑家,倒是肖施主應該盡早還家,出來這麽久,家裡人也該擔心了。”
這句話說到了肖潛的心裡,出來這麽久了,肖德忠必然著急掛念了,不回去確實也說不過去。
稍沉吟了一會兒,肖潛道:“大師,既然這樣我便如此此安排,我先回家探望家父,免得他老人家擔憂於我,等安撫好他後,我必然再上石空寺和您匯合,至於羅姑娘暫時就跟在您身邊,她會易容,說不定在有些時候還能幫到你的忙。”
羅睿怡一聽這話俏臉一沉,以為肖潛又是借機趕她走,還未等到她開口,本悟大師道:“這樣也好,那些朝廷的鷹犬必然不會放過羅姑娘,她跟在我身邊我還可以照應,否則那些朝廷鷹犬追上來,以你們的身手說不定就要命喪中途。那就這樣定了。”
羅睿怡這才知道肖潛這樣安排完全是為了她好,一想到剛才自己會錯了他的一片苦心,內心不禁有些自責起來,低著頭不再做聲了。
肖潛看著眼前這個低著頭默默不語的輕盈身影,心中也是不舍,本怕羅睿怡不懂他的本意,幸好本悟和尚了解他的想法,全幫他說出來了,他心中才為之一寬。
但羅睿怡還是一句話也不說出來,只是低著頭,漸暗的暮色下,她胸前似乎有水珠一閃,那是眼淚,在默默的朝下滴落。
真是不好直接對她開口啊…………就算道理說得過去,自己這顆心裡頭,也是不忍,從一起去救人到在苻府婉拒苻家人的好意,這小丫頭本是千人疼萬人愛的坯子,怎麽就認準了我這個倒霉鬼呢?
肖潛在心裡只是長歎,不知該如何再開口,只是淡淡一笑,走上前去,輕輕的拍了拍羅睿怡的肩膀。
晚風輕拂,兩人站在那裡似乎彼此都有千言萬語,但又都不知從哪裡說出口,末了,才是羅睿怡抬起那泛著晶瑩淚光的雙眼,輕輕的道了句:“肖大哥,你不要忘了你的承諾,我在石空寺等你”。
肖潛重重的點了點頭道:“有本悟師父在,我很放心,放心,我一定會來的,你要照顧好自己!”
走了,時候不早了,以後你們有的是時間卿卿我我,本悟在旁笑道。
女孩子臉皮薄,一聽本悟的話,羅睿怡羞紅著臉,趕忙從肖潛身邊跳開,嗔道:“本悟大師,你說什麽呢?我們快上路吧!”
說罷竟是頭也不回的帶頭朝石空寺放向走去,本悟笑了笑,轉過臉對肖潛正色道:“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過的你家有血光之災的話嗎?”
肖潛點了點頭,道:“還記得!”
本悟道:“這不是妄語,你回去之後可要小心處理家事,照顧好家人,如若有事不必急著去石空寺,有我在羅姑娘必會無事,等那裡事了,我會讓她來找你的。”說罷也不等肖潛言語,掉頭直追羅睿怡去了。
半晌後,才遠遠飄來一句話:“每日吞吐納息不可荒廢!”
肖潛聽了心裡一暖,微笑著輕輕應道:“知道了”。
隻待看不清兩人的蹤影,肖潛才讓常栓趕著馬車,直奔石林鎮而去。
一路上這幾天歷經磨難的主仆二人歸心似箭,回家的興奮感都格外強烈,不待肖潛的催促,常栓便把馬車趕的飛快,也不再體恤馬力,朝石林鎮飛馳而去。
快近黎明時分,馬車終於趕到了石林鎮,肖潛在車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直到聽到常栓的喊聲,才打開朦朧的雙眼,打開車簾,仔細的打量著這座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小鎮。
街邊的饑民時有增無減,只是此時他們無論饑飽都還未從夢想中醒來。
噠噠的馬蹄聲,打破了小鎮的寧靜,陸續有人從路旁房子的窗戶裡探出頭來,待看清這輛匆匆而來的馬車後,便又砰的一聲將窗戶重重的關上。
肖潛越離家近,內心越發感到一絲不安,本悟和尚的那番話,讓他此時的心情不知道是喜多還是愁多。
少爺,突然常栓的一聲驚呼,把肖潛從沉思中驚醒。肖潛抬頭一看,馬車已快到家了,只是這大門口竟和去時完全不同了。
只見那古樸的大門口已經用松枝白花扎起了一座小牌樓,四個寫著扁宋體黑字——“肖府”的大白絹製的素燈在風中如鬼火般搖曳著。
大門前大禾坪的旗杆上,掛著長長的招魂幡,被晚風吹著,一會兒慢慢飄上,一會兒輕輕落下。
“這是怎麽了?”肖潛驚慌的問道
“怕……怕是家裡死了人”。常栓也很驚恐的答道,他早前見過幾次鎮上富戶人家死了人的場面,和今天自己主人家大門前的的這番景象是極其相似。 但他也不敢過於肯定,隻好模糊的回應肖潛。
大門內的人似乎有人聽到馬蹄聲,有人出來探望了一會兒後,大聲喊道:“是少爺回來了,少爺回來了”。
聽到喊聲,似乎整個肖府中的人都被驚動了,常栓停下馬車,把肖潛攙扶著下來,肖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這一切,這短短的幾天家裡究竟發生了什麽是?怎麽會是這個樣子?心中回家的那種喜悅之情已經蕩然無存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籠罩心頭。
過了一會兒,只聽,大門內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當先那個身材矮胖,帶著標志性的酒糟鼻子,此時卻掛著一臉戚容的管家曹正茂領著三四人迎了出來,當先一把拉住了肖潛,不住說道:“少爺你怎麽才回來啊,老爺他還沒見你一眼就匆匆走了,少爺可要節哀啊!”
“什麽,你說什麽?”肖潛一把抓住曹正茂的手,大聲喝問道。
激動之下,肖潛不覺用上了內力,曹正茂感覺自己一雙手似乎被鐵鉗緊緊鉗住一樣,但又不好掙脫,一時間眼裡的淚和額頭上的汗滾滾而下,哭喪著喊道:“是老……老爺歿了。”
“老爺歿了?”肖潛低喃道,“你是說我爹他……他死了?”
“是……是的,少爺,我,我的手!”曹正茂有些吃不住了,大聲向肖潛討饒。
但肖潛完全沒有聽到他說些甚麽,一雙虎目圓睜,怔怔的望著前方,失神的喊道:“父親!”瞬時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