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
可能是壯漢朋友的人大叫道,同時抽出手槍對準靜。
然後他就向後飛出去,連著碰翻了兩張桌子,最後一頭撞在裝酒的大木桶上昏死過去,黃色的啤酒從酒桶邊緣裂開的縫裡源源不斷的漏出來,澆在他的腦袋上。
整個舞會會場暫時陷入了寂靜之中,所以本來不大的酒水外漏的聲音變得分外清晰。
這種寂靜隻持續了數秒,在靜像個闖禍了的小孩一樣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肖飛的同時,貿易船上的老油條們都動了起來,各種火器變魔術一樣的出現在他們手中,對準了肖飛和他的船員們。
吧台後面的大媽也從桌子下面摸出一把又粗又長的鳥槍,對著肖飛的後腦杓。
戚海華也要掏槍,被肖飛一把按住了。
肖飛左手按著戚海華的槍套,右手拿著他那杯馬丁尼,氣定神閑的晃著。
貿易船的船員查看了一下倒在靜跟前的壯漢,衝凱斯搖了搖頭。
“艦長閣下,我的人一死一傷,你是不是得給個說法啊?”
面對凱斯的語氣聽著平和,但搭配上他那銳利的目光味道就完全不一樣了。
要是幾個月前那還是個菜鳥的肖飛,鐵定這裡就要出破綻敗下陣來。但這幾個月的大風浪,肖飛經驗也許還有欠缺,膽子已經練出來了。
“凱斯先生,舞會的傳統我們大家都知道,這裡面沒規定姑娘在被捉弄的時候不能反擊吧?退一步講,大老爺們敢調戲妹子吃豆腐,就應該做好了被扇巴掌的準備,對吧?”
肖飛話音未落,貿易船的船員裡就有人叫囂:“這叫扇巴掌?人都死了!”
凱斯舉起右手,示意自己的人閉嘴。
“艦長先生,你的意思是,要把這當作一次事故?”
“難道不是嗎?我們的妹子扇巴掌的時候稍微狠了一點,僅此而已嘛。”
肖飛說完貿易船船員們中衝動的就按耐不住罵開了,可就在這個時候,眾人頭頂上傳來機械運轉的聲音。
母艦艦橋前方的主炮炮塔開始旋轉,放平了的炮身緩緩轉向貿易船的船體——看來有人把這邊發生的狀況,報告給了艦橋。
肖飛看了眼緩慢轉向的主炮,重新將目光投向坐在自己身邊的凱斯,臉上的表情比剛剛還要淡定好幾分。
其實現在母艦上應該湊不出可以給主炮裝填的人手了,但肖飛認定凱斯不會知道這點。
凱斯沉默了,似乎就連他也不太確定應該如何處理眼前的狀況。肖飛等了一小會兒,決定賭一把,逼他一下,便把手中的馬丁尼送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才慢條斯理的說道:“凱斯先生,上一位用槍指著我的頭的人,您應該認識。他是個長相凶惡的胖子,滿臉橫肉,名字叫木法沙……幾世來著?”
但凱斯完全不為所動,他繼續托著下巴沉思著,片刻之後才瞥了一眼站在原地一副等候發落的模樣的靜。
肖飛也順勢將目光投向靜,看女孩那乖巧的樣子他就在心裡悄悄歎氣:她要是有蘇芳一半的機靈和應變能力,這會兒早就亮起全身神印在那兒虛張聲勢了。
現在只能盡可能祈禱凱斯高估靜的戰鬥力了。
肖飛這樣想著,
又喝了一口馬丁尼。
這邊凱斯的大腦正在高速的運轉。
那位小姐顯然擁有連自詡見多識廣的凱斯都沒見過的力量,這印證了凱斯之前的預感——眼前這位年輕的艦長手中握著比完整烏鴉更加有價值更加強力的底牌。
再看肖飛和他的部下,肖飛本人氣定神閑這沒什麽參考價值,能當上一艦之長的人再年輕也不會是等閑之輩,但肖飛的部下們所表現出來的鎮定就很耐人尋味了。
凱斯不知道,肖飛的部下們雖然經驗不足,但和他本人一樣,都是從鬼門關裡溜了一圈回來的主,只看膽量和氣魄完全不輸凱斯的老油條們。
在這裡老奸巨猾的凱斯翻了個錯誤,他沒有因為外表和年齡錯估肖飛,可在評價肖飛的船員們的時候,卻被外表和年齡給騙了。
何況,鬼知道他們當中能徒手隔空打飛成年壯漢的妹子一共有幾人,鬼知道這妹子除了能打飛壯漢之外能不能打飛別的……凱斯想來想去,覺得活捉把握不大,硬來很可能會變成你死我活的死鬥——能活捉的話手裡有人質對面一般不敢開炮,主動權在自己這邊,萬一打到最後對面死差不多了,那主炮糊過來可就虧大了。
對方的炮彈就是凱斯賣給他們的,他可清楚那些炮彈的穿甲能力和破壞力了。
凱斯是商人,商人是賭徒但不是亡命徒。
不過凱斯也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對方,不趁機敲他們一杠子有違商人的信條。
拿定主意之後,凱斯開口了。
“艦長先生,讓我們重新理一遍事情的經過。你們的這位公主小姐打算穿過會場到你身邊來,而我的人則根據舞會的傳統,打算稍微歡迎一下這位小姐,不過他的行動過於激烈,導致公主小姐下意識的進行了抵抗。到這為止,都沒有問題,如果那位公主小姐只是精通格鬥將我的人摔在地上,那情況非但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我們的弟兄們還會給這位烈女最熱烈的掌聲。”
凱斯頓了頓,盯著肖飛的雙眼銳利如刀。
“問題是,你們這位公主小姐,顯然不普通啊。作為一名曾經的聖職者,這位小姐的力量,總讓我響起聖約中的異教徒,想起那些魔鬼的信眾。”
教會早就沒有數百年前那種影響力了,科學普及的現在,一般來說沒人會相信魔鬼之類的鬼話,問題是,凱斯和他的船員們剛剛目睹了那女孩不可思議的力量。
凱斯的想法其實很簡單,他打算盡可能的套出關於那種力量的情報,在可能的情況下逼迫肖飛將犯事的船員交給自己這邊處置——在不同船隻交流的時候,這是慣例。
但慣例在某些時候並不管用。
凱斯盯著肖飛,自己已經出招了,接下來就看對方如何應對了。
可肖飛的應對,實在有些出乎凱斯的預料。
他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隨後衝凱斯笑了笑,答道:“船長先生,如果時間倒退回一千年前,你能想象我們現在的以太通訊嗎?對於那時候的人來說,能實現視距外的即時聯絡的技術,和魔法有什麽區別呢?可是現在,你我都知道,這是科學的結晶。船長先生,有些事情看起來不可思議,只是因為我們還沒能發現它背後的科學原理,和魔鬼啊、異教徒啊沒什麽關系。”
凱斯微微皺起眉頭。
肖飛這番話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能馬上組織起這樣的反論,這年輕的領袖果然非等閑之輩。
既然奇招無效,那就只能按正常的套路來了。
“艦長先生,您說得確實有道理。那我們再退一步,不管那位漂亮的小姐使用的是科學的力量,還是魔鬼的恩賜,我的人死了這一點都不會改變。你總得表示一下,好讓我對船員們有個交代吧?”
凱斯話音剛落,他的船員們就很配合的爆發出一陣叫囂,給船長壯聲勢。
肖飛看了眼喧嘩的人群,微微搖了搖頭。
“人是肯定不會給你的,你拿什麽向船員交代我也不關心。”說著,肖飛從自己口袋裡掏出裝牙簽的小盒子,拿出一根竹簽一邊剔牙一邊繼續道,“船長先生,你已經獲得了足夠多的好處,不是嗎?你有一架完整的烏鴉,現在又獲得了這麽稀有的情報, 只要回到貿易聯盟的地區總部,將這些如實上報,你和你的船員全都能獲得一大筆代金卷,到娛樂船上紙醉金迷幾年都綽綽有余。如果你們在這裡為了一個人,就和我們拚個你死我活,不說最後的輸贏,反正這裡大部分人是肯定沒辦法享受那紙醉金迷的生活了。”
肖飛頓了頓,又掃了眼會場上的漸漸安靜下來的人群,滿意的彎起嘴角。
“船長先生,你這樣想,天空這麽危險,就算我的妹子不動手,他也不一定能活到你們這次航程結束,不是嗎?尤其是現在,鬼船滿世界亂竄,死一個人真不算什麽事,過去兩個多月,我們船上已經死了無數的人了,可能比你的船員總數都多。我說完了,船長先生。”
話音落下的同時,肖飛一抬手,把手中的牙簽丟進凱斯的酒杯裡。
這只是狩獵部族和部分劫掠者部族的規矩,但大部分貿易船也吃這套:丟牙簽到你的杯裡,說明我已經沒什麽可說了,你不接受要動手就摔杯,接受了就把酒喝掉。
凱斯盯著肖飛,試圖向他施壓,但肖飛就是一副“要打我陪你玩”的坦然作派。凱斯總覺得這位年輕的艦長試圖用態度來告訴自己:商人不是亡命徒,但獵人就不一定了。
就這樣僵持了十幾秒,凱斯把手中的酒杯換到左手,伸出右手向肖飛豎起大拇指。
“你有種。”
說完他把酒杯裡剩下的那一點杜松子酒一飲而盡,然後把喝到嘴裡的牙簽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