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飛把聽筒交給通訊員。
“發生了什麽事情?”蘇芳好奇的問,“我這邊聽到的對方機群動向有些奇怪,他們的行動嚴重脫節,看起來不像是一次策劃周密的襲擊。另外,有一架踏雲機好像對他們自己的機體開火了。”
說著女孩頭上的附耳下意識的輕輕晃動了一下。
肖飛也下意識的瞄了女孩那對套著感應元件而稍微顯得有些累贅的附耳一眼,隨後點頭道:“看起來棄艦是真的,對我們發動突襲的是異端審判庭的人,其他人並不知情。然後有個騎士覺得這樣下去他們要全滅,就動手幫著我們把異端審判庭最具威脅的武裝運輸機給做了。”
“那啥,”肖飛話音剛落,航海長就撓著後腦杓開口了,“那個異端審判庭什麽的,聽起來就像從吟遊詩人的英雄故事裡跑出來的一樣,原來真的存在這樣的組織啊。”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這個組織竟然還存在,”肖飛聳聳肩,重新拿起望遠鏡,“不過你這樣想,既然吟遊詩人故事裡騎著龍並且能夠使用魔法的龍騎士是真實存在的,那麽教會最邪惡的爪牙龜縮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也就不奇怪了,對吧?”
“這麽說來,”通訊員也加入了對話,“他們突然襲擊我們,目標很可能是靜小姐咯?”
“很有可能。”
話音未落,遠處那艘前衛級艦體上便騰起一個大號的火球,隨後爆炸的轟鳴傳來,讓艦橋的舷窗發出一陣嗡嗡的共鳴聲。
“似乎是引擎的以太增壓室發生爆炸,”蘇芳朗聲報告,“現在那艘船應該完全失去了航行能力。”
“就是說就算不沉,也會成為漂浮的棺材麽。”肖飛喃喃自語的同時,用望遠鏡仔細觀察那艘船,於是他發現那艘船上似乎還有不少艦員的樣子。就算是無畏艦,也不可能帶太多運輸機,大概幸存者一個批次的運輸機運不完。
這可有點不好辦,剛剛肖飛下令之後那一輪炮火,大概打掉了不少運輸機,在騎士團那邊看來,自己這邊就是殺害同袍摯友的凶手,是仇人。所以幸存者人要是過多的話,絕對是個隱患。
雖然也有把一切都丟給謝娜去處理這樣的選項,但是……
就在肖飛蹙眉沉思的當兒,蘇芳冷不丁的來了一句:“你最近是越來越有艦長的自覺了呢。”
肖飛看了眼蘇芳,發現女孩正對自己微笑。於是他撓了撓後腦杓答道:“畢竟負責航行日志已經快一百天了嘛,多少也會……”
“如果是過去的你的話,這時候一定會說‘我一直都很有自覺’啊,或者‘你終於發現我在責任心方面的優點了’啊,諸如此類的話呢。所謂看著老公成長,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肖飛臉有些熱,這時候他聽見航海長在小聲和通訊員說:“你有墨鏡嗎?”
“沒有,早知道帶一副上來好了。”
肖飛重重的咳嗽一聲,正打算說點什麽,劇烈的閃光再一次從舷窗外傾瀉而入。肖飛第一反應就是那艘前衛級又爆炸了,強光消逝之後,他發現自己的猜測正中紅心。前衛級從中間斷成兩截,斷面緩緩的對準無盡雲海,可以看見各種零件設備正從斷面中滾落,其中還能看見艦員掙扎的身影。
緊接著,
蜂窩狀的艦體架構開始緩慢的解體,已經千瘡百孔的外裝甲一塊一塊的脫落,肖飛還看見一座依然在提供浮力的以太爐衝破艦體結構和外裝甲,變成一顆孤單的向上升起的星辰…… 整個崩壞過程持續了數分鍾,最後戰艦那威武雄壯曲線流暢的身影只剩下依然堅挺的漂浮在空中的頭尾艙段。
“通知戚海華,”肖飛說,“準備回收前衛級的殘骸,應該能有不少收獲。”
“感覺我們好像變成了拾荒者一樣,看見什麽都要回收一下。”蘇芳評價道。
“現在這世道,沒辦法啊。”肖飛聳聳肩。
戰艦爆炸的時候,馬沙就已經站起來。
在強光褪去之後,他舉起右手,向著開始崩壞的戰艦敬禮。雖然視野裡沒有蕾的身影,但馬沙知道女孩一定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很快,分散在狩獵民飛行甲板上的騎士團戰士和輕傷員們也都站起來,舉手敬禮,這情景散發出來的悲壯氣場,讓甲板上忙碌的狩獵民們也不由得停下手中的工作和嘴上的喧嘩,靜靜的看著騎士團的驕傲、前衛級四號艦的終末。
一切結束後,馬沙放下已經有些麻了的手,剛一轉身就對上了那位名叫謝娜的人事官的目光。
“還真是見識到了相當悲壯的一幕呢。”謝娜的聲音四平八穩,當中沒有一點感動的味道,“那艘船上,應該還有等著運輸機回去接他們的幸存者吧?”
“啊,”馬沙點點頭,“包括藍巴拉爾艦長在內的四百名老兵都在上面,首席飛行騎士曾經勸過他們第一批離開,但他們執意把機會讓給傷員和年輕人。”
說著馬沙扭頭瞟了眼被歸攏到一起的異端審判庭戰士的屍體,用陰沉的聲音繼續道:“結果被這幫人這麽一攪合,藍巴拉爾艦長和老兵們的苦心就被糟蹋了大半。”
“真令人火大,”馬沙的搭檔同樣看著那些異端審判庭的屍體,不同的是她臉上一副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那些屍體吊起來鞭屍的模樣,“突然襲擊伸出援手的友善人士,還欺騙同袍戰友,騎士八德根本就沒被這些人放在眼裡!”
馬沙注意到,謝娜看著女孩的眼神,就像在看什麽新奇玩意一樣。馬沙下意識的彎起嘴角。
蕾的虔誠信仰——或者說理想主義——在騎士團當中也相當罕見,騎士團早就變成一個單純的軍事化集團,騎士八德也變得更像是宣傳口號一樣的東西,在騎士團內幾乎只有初出茅廬的小毛頭會當回事。
也正因為這樣,純粹的恪守騎士信條的蕾才會顯得與其他人不同,正是被她的理想主義所吸引,馬沙才會選她作為搭檔,而不是像外人所想的那樣看中了蕾的才能。
眼前這位狩獵民的人事官女士似乎也和馬沙有著同樣的感覺,她在盯著蕾看了數秒之後評價道:“您的搭檔相當的理想主義呢。”
這個評價讓蕾稍微顯得有些不滿,女孩右手拍著胸口,皺著眉頭對謝娜說:“我可是騎士,遵守騎士八德是理所當然的,這和理想主義並沒有關系!”
謝娜笑了,沒有理會蕾,而是把注意力重新放到馬沙身上:“我對騎士團的軍銜不太了解,請問現在在甲板上的人裡有比您軍銜更高的軍官嗎?還是說,我可以把您當作騎士團方面的代表來交涉?”
馬沙回頭掃了眼甲板上的同袍們,再一次確認過之後,才對謝娜說:“看來沒有比我更高級的軍官了,所以有事情要交涉的話,直接跟我說就行了。”
謝娜點了點頭,隨後低頭看著手裡夾在寫字板上的手寫文件:“目前我們接收的騎士團幸存者總共六百九十一人,其中男性兩百五十人,女性四百四十一人,重傷員一百一十人,輕傷員兩百八十八人,這個數據沒問題吧?”
馬沙點點頭,這個數字和降落的運輸機數量十分相符。
得到馬沙的確認後,謝娜繼續說道:“由於剛剛發生了那件不愉快的事情,我們認為幸存者可能對我們懷有敵意,而我們的成員內部也有人因為摯友被殺害而心懷不滿,再加上幸存者中有可能還潛藏著異端審判庭的成員,所以我們決定暫時將除了重傷員之外的幸存者軟禁起來,直到我們抵達繁華空域騎士團總部,對此你們有異議嗎?”
“沒有。”馬沙搖了搖頭,“妥善的處理。不過……”
“不過?”謝娜皺著眉頭,看著馬沙,“不過什麽?有什麽問題麽?”
“問題是,我們戰敗了。老實說我不確定當你們趕到的時候騎士團本部是否還存在。”
謝娜盯著馬沙,她下意識的放下手中的寫字板,用嚴肅的聲音追問道:“怎麽回事?你說你們戰敗了?你們難道不是在巡邏的時候偶然碰到鬼船嗎?一艘鬼船的話,以騎士團的戰鬥力應該能將它消滅吧?”
“是啊,理論上確實如此,”馬沙摘下墨鏡,直接用自己那雙碧藍的眼睛注視著謝娜,“實際上幾天前我們和多艘鬼船組成的編隊交戰並且獲勝了。”
“編隊?”謝娜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沒錯,編隊。我們在付出相當大的傷亡之後摧毀了它們一半的艦隻,然後它們就撤退了。可還沒等我們歡慶勝利,浩劫就開始了。”
馬沙臉上的表情非常的嚴肅,藍色的瞳孔中閃著冷峻的光,他注視著謝娜,用這模樣和沉默告訴這位人事官自己並非在危言聳聽。
出乎馬沙意料之外的是,謝娜並沒有向他想象的那樣驚訝。
“馬沙先生,您飛進來的時候難道沒看見我們外裝甲上的傷痕嗎?”謝娜說,“我們恐怕比騎士團更早見識到浩劫的開端。所以,請您直說發生了什麽吧,我不會像個傻妞一樣懷疑不止的。”
“您確實顯得非常聰明。”馬沙發自內心的說道,“那麽……”
“等一下,”謝娜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我想我們的艦長也很想了解事情的始末,能請你到艦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