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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眷戀的天空麽……”肖飛小有興致的複述著從戚海華那裡聽來的這個新說法,“有點意思啊。我看乾脆就管我們的地盤叫阿瓦隆算了……”
“那是什麽?”戚海華一臉莫名的問。
“教會典籍中記載的邪教的理想鄉,被邪教的神眷戀著的土地,怎麽樣,和我們的情況很搭吧?”
聽肖飛說完,戚海華連連點頭表示同意,隨後話鋒一轉:“我說,你到底知不知道現在本土的狀況?”
肖飛微微一皺眉,戚海華的為人他太清楚了,他不會無端端這麽問的,肯定是本土那邊有什麽問題。當然,更可能的是戚海華發現了什麽端倪,但問題還沒真正出現,否則的話肖飛不可能不知道。
“發生了什麽?”肖飛用嚴肅的口吻問道。
“什麽也沒發生,但照這樣下去將會發生一些不太令人愉快的事情。你知道這將近一個月你送了多少人過去嗎?你知道這些人要吃掉多少東西嗎?”
肖飛皺著眉頭,開始在自己面前的報告堆中翻找,可戚海華一把按住報告堆,俯視著肖飛繼續說道:“心應該隻跟你報告了糧食和蔬菜的情況,對不對?實際上糧食的儲量目前還很富余,而蔬菜在移民過去的農業船技師的指導下,產量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提高,也沒有什麽問題。但是,不管是你也好,心也罷,都忽略了肉類。你知道移民過去的那幫家夥已經吃掉多少肉了嗎?”
“我記得肉類應該也挺富余的……”
“那可是新鮮的肉啊,”戚海華打斷肖飛的話,“想想我們剛剛死裡逃生的那段時間吧,就因為不再需要實行肉類配給了,醃製的肉干我們都吃得那麽凶。現在移民過去的那幫人在乾同樣的事情,甚至有人每頓隻吃肉。因為食物供應有些跟不上,他們就開始偷風之眷屬養的家畜來吃,把下蛋用的母雞和耕田的牛都給偷走殺了,用來配種的種馬也不放過。風之眷屬那邊已經頗有怨言了,更重要的是,照這樣下去還不等我們擴大畜牧的計劃開始執行,動物們就要被吃個精光。”
肖飛用食指敲打著書桌的桌面,戚海華說得有道理,不管是繁華空域還是肖飛他們這些常年遊蕩在無人區的狩獵民,基本上一年中只有幾次機會能吃到鮮肉,而肉干之類醃製的東西也都是嚴格執行配給製,所以他不難想象出移民過去的人對肉類的渴望,從收買民心的角度講,放開限制不限量供應的新鮮肉製品是非常有效的籠絡手段,但放任那幫人吃下去貌似也不是辦法。
“首先嚴懲那些偷盜家畜的人。”
肖飛剛開口,戚海華就搖了搖頭:“你以為我沒做嗎?但是移民過去的人非常團結,形成了攻守同盟一樣的東西,我們根本就掌握不到犯人的信息,只能去抓現行,效果不是很好。”
“把抓到的現行犯狠狠的處罰一下怎麽樣?”肖飛向戚海華投去征詢的目光,“殺雞儆猴。”
“當然可以,問題就是我們要下多重的處罰,輕了沒有殺雞儆猴的效果,重了恐怕會被人腹誹,畢竟只是偷動物,又沒有謀財害命……”
肖飛往後一靠,靠在椅背上,仰望著天花板想了一會兒,才一副痛下決心的模樣,重新看著戚海華說道:“死刑,而且要公開執行。”
“真的假的。”戚海華看起來很興奮,“這樣一來你鐵定要被人背地裡喊暴君了哦。”
“亂世用重典,”肖飛面不改色,
“而且我們帝國現在根基不穩,可以信賴的人本來就不多,風之眷屬那邊姑且有心她們負責彈壓估計問題不大,但現在人口膨脹到以十萬記的‘我們的同胞’可就難說了,一旦他們不再敬畏我們的權威,再要壓製他們就難了,雖然我們手裡有古代飛船這王牌,可總不能用這飛船把他們都殺光吧?” “沒錯,實際上移民過去的技師們當中,有好幾位有名氣的老技師,過去都曾經乾過領導學徒和部下罷工要挾高層船員的事情。別用那種目光看我,我只不過是在喝酒的時候從爛醉的移民小夥子嘴裡套了點情報而已。”
肖飛聳聳肩。
戚海華繼續說:“另外,你這家夥竟然和我們那位大騎士馬沙閣下說了一樣的話,‘亂世用重典’什麽的。我覺得你們說得還算有道理,所以原則上同意這個做法,反正又不是由我來殺。但是你那位新后宮,可愛認真的心小姐可是在極力反對這個決定呢。她還拖上了你老婆一起反對,歌莉婭婆婆現在在做壁上觀,所以處置的決定就那麽擱置了。”
“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肖飛不由得撇了撇嘴,這種情況確實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我就拿著一小塊鋁,丟下無數的工作,花費了無數的時間,千裡迢迢跑來找你了。只要有了你的手諭,投票比數就變成了三比二,那幾個偷雞賊就死定了。”
“我明白了。”肖飛從抽屜裡拿出便箋紙,提筆飛快的寫下自己的處理意見,然後簽上自己的大名,“直接給蘇芳,她認得我的字。我覺得在看到我的便箋之後,連她也會轉而支持你們。”
戚海華拿過便箋紙,一副所有事情都已經辦完了的輕松模樣,長長的出了口氣。
“那麽我在這邊玩一個白天之後就回去把這玩意交給蘇芳……”
“你給我立刻回去!就跟下一批移民的踏雲機走。”肖飛毫不猶豫的對戚海華說道,謝娜已經不在本土了,戚海華這個工程部主管再跑過來,那本土那邊就只有心一個比較偏向於他肖飛的人在坐鎮了,馬沙和歌莉婭婆婆城府都那麽深,根本看不出來他們內心真正的意圖,肖飛可不敢對他們兩個掉以輕心。
戚海華擺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用誇張的語調哀求道:“別這樣,至少給幾個小時我讓我去娛樂船逛一下啊。”
“你回去以後可以照顧歌莉婭婆婆的生意嘛。”
“歌莉婭婆婆的花魁是個個出色啦,但數量太少我已經玩膩了。”
肖飛一臉無語的看著戚海華,此時此刻,就連和戚海華交往頗深的他,都拿不太準這貨是在說笑還是真的已經玩膩了。預備飛行隊時代肖飛他們這一幫混小子每次經過繁華空域都會偷偷溜去娛樂船,不過肖飛和大部分人在舞廳酒吧看著半裸的在眼前晃悠就已經很滿足了,最多就湊錢找個漂亮的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跳個舞啥的,唯有戚海華是跑去真刀真槍的乾。
肖飛看著好友的臉,最後歎了口氣:“好吧,你去快活幾個小時,真服了你。”
“好的,我就知道你最懂我。”戚海華丟下這樣一句話,滿面春風的離開了肖飛的臨時書房。
戚海華來過之後的第二天中午,意料之外的訪客造訪了肖飛的臨時書房。
“肖飛先生,你為什麽要寫那張手諭?”心一進門,就這樣質問道,“只是偷盜家禽而已,根本罪不至死,你居然命令處死他們,還要公開行刑,我反對這樣!”
“這是為了維護帝國的威嚴。”肖飛頓了頓,確認心沒有插嘴的打算後,繼續解釋道,“隨著移民的進行,帝國領內鐵之民的數量會不斷膨脹,達到甚至超過原先就居住在浮遊島群的風之眷屬的數量,這樣數量的人如果開始質疑帝國的權威,聯合起來反抗帝國的統治,會出現什麽樣的結果呢?”
“那樣的話就更不能采取這種讓人聯想到的手法了不是嗎?”心理所當然的反問道。
“如果光是用嚴刑重典來鎮壓固然不行,壓抑到一定地步必然會導致強烈的反彈,”肖飛看著心,一副淳淳教誨的口氣,“但如果在用嚴刑對待那些觸犯規定者的同時,給沒觸犯規定的人足夠的好處,就會收到很好的效果。我們鐵之民有個說法,叫胡蘿卜與大棒缺一不可,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這……”雖然心嘴上沒有表示,但肖飛覺得自己的話多少有些起效果了,少女臉上的表情比她剛進門的時候要緩和多了。
於是肖飛繼續說道:“昨天戚海華來了以後,我跟謝娜說了這件事,她也讚同我的決定,還說了一堆經驗之談,如果你去找她的話,我想她很願意抽出時間來和你聊聊。”
肖飛看到心咬了咬嘴唇,最終女孩搖搖頭答道:“不,不用了,你們的意圖我已經了解得很清楚了。只是,就算要嚴刑處置,也不需要死刑吧?我覺得當眾行鞭刑或者打殺威棒就已經夠了,前任神巫大人——不,前任偽神的神巫就曾經下令對一位和龍騎士隊的有婦之夫苟合的姐姐執行鞭刑,打得皮開肉綻非常可怕。我認為,但就對觀看行刑者的威懾力而言,鞭刑比死刑更有效。”
肖飛想了想,所:“也對。死刑的消息發布了嗎?”
“呃……”心歪了歪頭,“昨天晚上的碰頭會上做的決定,今天早上我出發前還沒有公布,但我想現在很可能已經發出布告了。”
“那就沒辦法了,朝令夕改這種事,對確立帝國的威嚴是很不利的。”
肖飛的話讓心抿起嘴巴,陷入了沉默。
她那張悶悶不樂的臉,讓肖飛輕輕歎了口氣,隨後對心說道:“我看你氣色不太好,今天就休息一天好了。你不是早就想要深入鐵之民的繁華空域中心看一看嗎?這不機會就在你眼前了。”
“誒?”心對肖飛眨巴眨巴眼,似乎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
“我的意思是,讓你在這邊待到下午,再跟著運載今天最後一批次的移民的機隊回去。余下的時間就在這繁華空域好好的參觀一下。”
“咦,這、這不用了。”心的表情有些躊躇,“鐵船什麽的,我剛傳送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很多了……”
“可是在外邊看和進入裡面是兩回事吧?”
肖飛的話讓心的表情更加的動搖,她在哪兒嘀嘀咕咕了半天,終於扭扭捏捏的點了點頭,可隨後又馬上反悔了:“不,還是算了,鐵之民的技術我最近一個月已經看了不少了,生活習慣什麽的也有了很多的了解,在大鐵船內部往來的次數也非常多,所以並不需要特地去……”
說著心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姿態也依然扭捏,肖飛不由得彎起嘴角,他止住呼之欲出的笑意,繼續勸說女孩道:“可是,那些畢竟不是最原生態的鐵之民的生活啊,我們這些幸存者的社會結構早就被鬼船的襲擊打成一盤散沙,你看到的只是我們重組之後的社會形態。而現在的新移民們也被迫放棄了原來的社會結構,早就不是原汁原味的了。而現在,你可以看到百分百原生態的鐵之民的社會,了解在鬼船襲擊發生之前鐵之民們的生活。”
肖飛說話的時候,心那頭漂亮黑發中伸出的尖細附耳輕輕的晃動著,按坦尼斯的說法,泡妞技能點滿的吟遊詩人們能根據妹子附耳的微小動作來判定妹子內心的想法。但肖飛不是吟遊詩人也不擅長泡妞,他只知道蘇芳開心的時候附耳會下意識的左右晃動,有點犬類動物在心情好的時候搖尾巴的感覺;而蘇芳在爽的時候附耳會整個繃直,抽搐不已。
因此肖飛不確定心的附耳那下意識的小動作代表什麽樣的心情,可不管怎樣,這樣心的附耳搖晃總比剛剛那樣無精打采的垂在兩側要好多了。
從這個意義上看,肖飛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就是想要心轉換一下心情才建議她留下來稍微逛一逛。
正因為這樣,肖飛決定不管待會心怎麽說,自己都不再勸說她,讓她自己決定。
就在這時候,心開口了:“嗯……去看一看……好像也不錯的樣子,反正神宮那邊今天沒什麽要緊的事情,我出門前也已經做了足夠的安排,應該不會出岔子。”
“嗯,那就……”肖飛剛開口,就被心打斷了。
“但是,只有我自己去逛的話,只能走馬觀花,我希望有個解說陪著。”女孩看著肖飛,剛剛的躊躇已經從她臉上徹底消失了。
“這個沒問題,我給你安……”肖飛頓了頓,他突然發現沒必要給心再安排其他解說了,這裡就有個現成的解說在嘛,而且這個“解說”現在閑得都快長蘑菇了,於是他果斷改口,“不,還是我陪你逛一圈好了。”
“咦,這樣不好吧,您那麽多事物要處理……”心開口推辭的同時,頭頂上的附耳左右晃動的頻率明顯加快了。
肖飛笑了,他把自己面前攤開的文件往旁邊一推,露出壓在下面的印刷粗陋的通俗小說雜志,然後對心兩手一攤聳了聳肩:“實際上,我根本就沒什麽能幫上忙的地方,和你不一樣,複雜的文書工作啦、編制瑣碎的人事安排表啦——諸如此類的工作我完全不擅長,所以謝娜一般都不會讓我插手這些工作。”
“是、是這樣啊。”
“沒錯,就是這樣。我本來想去踏雲機機庫發揮一下自己身為技師的才能,但也被謝娜嚴令禁止了。所以我現在是超級閑人一個。”說到這裡,肖飛才發現心一直在直勾勾的盯著自己面前那攤開的通俗小說雜志,他一低頭,馬上就明白原因了——恐怕是在肖飛拿開壓在雜志上的文件時, 書頁因為靜電的緣故被帶了起來,翻了好幾頁的樣子,於是一張畫著被殘忍殺害的裸女的插圖就這樣跑出來了。
“呃……”肖飛心裡有個聲音無比沮喪的大喊“大勢已去”,但他還是想要掙扎一下,所以開口對整個人呆掉的心解釋道,“這是一本偵探故事雜志,裡面的內容都是虛構的,這張插圖也是虛構的,描繪的是凶案中被殺害的女人的模樣,旁邊這個人是警察,他正在驗屍,不是在做奇怪的事情……”
“是是是這樣啊……”
由於心臉蛋整個紅得想燒紅的鐵,仿佛一潑水上去就會呲呲的冒出蒸汽一般,肖飛趕忙把雜志闔上了。
圖片消失的瞬間,心似乎松了口氣。
肖飛撇了撇嘴。
“那啥,我記得風祝和巫女都是可以結婚生子的吧?”
“確、確實如此。”
“而且,貌似你們之間有時候也會發生女孩子相對互相……互相撫摸這樣的事情?”
“確、確實如此……”
心兩次回答的用詞和語氣幾乎一模一樣,和她臉上的表情一樣僵硬。
這搞得肖飛也開始覺得不自在了。
就在這時候,心小聲說道:“果然,為了適應將來的新社會,我、我也應該要逐漸熟悉那、那些事情嗎?”
有那麽一瞬間肖飛很想說:“沒錯,所以讓叔叔來教你吧。”
但他還是忍住了。
“不用勉強自己,”他說,“這種事情等心你有了喜歡的人再去熟悉也不遲。好了,我們走吧,抓緊時間去參觀吧。”